《匕蔓玄谷》椰小惢

1、血泊中的｜女人

　　宫殿宁静，没有任何声音，尽头有浓雾，挥来散去，却怎么也散不尽。宫殿的中央有名女子躺在血泊中，这是一位绝美的女子，她……该是死了吧！突然女子的指尖轻微触动，宫殿外传来乐器奏鸣的声音……

　　肆言禾慢慢苏醒过来，她眼神纯净得像个孩子，睫毛微微地颤动两下，发现自己在一座宫殿之中。她右手撑在地上，感觉什么湿漉漉的东西，低头一看，惊恐万分……血……是血……

　　这究竟发生了什么？我在哪？这是什么地方？

　　宫殿的尽头丝绒般的迷雾氤氲开来，让她什么也看不清楚，她试图站起身，却怎么都使不出力气，突然她听到一阵声音……

　　肆言禾感觉头有点晕，她脑海浮现一个人，这个人是……？鼎亦天？他……
　　肆言禾随即晕了过去。

　　匕鸾殿内，两名男子正在比试琴艺。一人眉眼清秀，带着笑意。一人眼神冷峻，桀骜不驯，专注抚琴。
　　眉眼笑意的男子对着面容桀骜不驯的男子说：“西雀，你这宛如独坐幽篁里啊，可惜我没带支长啸来，不然和你这琴声相合，岂不美哉？这优美静谧的宫殿，都比不上你琴艺的万分之一啊，在下佩服，佩服！”
　　东方云话音刚落，西雀轻描淡写地回应说：“云兄过奖了！”

　　一炉青烟冉冉升起，细长柔软缭绕升腾，阳光微微透进宫殿中，清幽而静谧。旁边几名穿着白衣的男子一边轻挥着扇子互相吟诗作赋，一边互相打趣着，彼此交谈甚欢。

　　这时传来一阵有震慑力的笑声，踏入眼帘的是一位年迈的老先生，但从笑声中听得出身体康健，中气十足。他身着一袭浅色布衣，但腰间的装饰却是线条刚硬又不欠柔和的缠枝花纹，上面的匕蔓图腾样式考究，纹理细腻，是别具一格的上好工艺。他便是匕蔓玄谷位高权重的老谷主肆七云了。

　　肆谷主目光炯炯，两手扶于谷主之座，隐隐透出一股庄严神圣不容侵犯的气息。他环顾四周，下面翩翩少年们的一举一动，他都尽收眼底。“东方云，你往袖管里塞什么呢？怎么，来老生这儿，还有东西要藏着掖着？这也太不像话了吧……”只见肆老先生捋了捋胡子，佯装生气地说。
　　“哪……哪有，我这只是想看看言禾妹妹回来了没，我这几回来玄谷也没有见到她人，上次把她簪子给弄坏了，本想买个新的赔……赔给她……”，东方云结结巴巴的说。
　　“哟，云兄也会害羞呢！”另一翩翩白衣郎调侃他。东方云摸摸后脑勺，一副尴尬无奈的样子。旁边的西雀依旧面容冷峻，看不出任何情绪的起伏。老谷主却在此刻陷入了沉思。

　　肆言禾已经失踪数月，此事不为外人所知，偶有访客到此，只说出谷去置办谷内装饰了，但久久不归，难免引人猜忌。老谷主知道东方云并非匕蔓玄谷弟子，自然也是防他三分。但也深知东方云和自己女儿从小相交甚好，只是东方云平日里话多，与他多语，难免出些许纰漏，不如再瞒他些时日。老谷主语气平和地说：“言禾这孩子，毕竟年轻，少些分寸，定是又去到哪处，一时贪玩，恋而不返了。”

　　“师父！……”肆七云正说话的当时，一白衣少年急匆匆地跑进殿中，他正是肆七云的三弟子白翊。老谷主见其慌慌张张的样子，便已知事情轻重缓急，他示意白翊来身边，少年凑到老谷主耳边，耳语片刻，老谷主便离座起身。

　　“鸩九。”“在，师父。”
　　“为师有事要离开一下，你主持一下今天的宴请，千万别怠慢了各位访者。我已命人准备了食物。”老谷主两声鸣掌，几名玄谷弟子端着各类瓜果盘上来。“一会儿用餐完毕鸩九会带大家去匕蔓莲池，大家请在那稍后片刻，一会儿我有要事宣布。”
　　“是的，肆谷主。”众人异口同声，两臂环抱成圆，做抱拳礼表示敬意。

　　肆七云随白翊来到禾蔓殿。

　　“禾儿，禾儿！醒醒！禾儿，你听见爹爹喊你了吗？禾儿禾儿……”冲进禾蔓殿，老谷主跪扑向自己的女儿，他搂着肆言禾的肩膀，双手越拽越紧，可双手拽得越紧，呼喊越是急促，他就越是神色黯淡。

　　看着言禾本就瘦弱的身躯躺在血泊中，老谷主满眼的哀愁，一声叹息仿佛憋了万年。
　　“难道……”。

　　领着肆七云一起进殿的白翊看到浑身是血的小师妹，完全不知道在自己发现肆言禾之前，殿堂内发生了什么事，但是见师父如此状况，也顿时踌躇不展，不知此刻该做点什么。白翊神色凝重，眉头紧皱。
　　“白翊。把殿门关上。”肆七云命令白翊。
　　“是。”白翊往殿门方向走去。

　　这时天空萦绕起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声……
　　“谁？”老谷主喝声问道！
　　“哈哈哈哈哈哈哈……我会再来找你的，这次我先绕你女儿一命！”
　　余音萦绕片刻，烛光一阵摇曳，殿内恢复平静，就像刚刚什么声音都没有出现过一样，但这不是幻觉。

　　白翊连忙把殿门关上。此时的言禾身体已经渐渐失去温度，那如甜果般樱红的唇色也渐失色泽，原本白皙的皮肤此时更显苍白。老谷主把手指轻搭在言禾腕间，替言禾把着脉，言禾手腕也是冰凉，他不禁皱眉，连忙让白翊帮忙去取匕蔓枝叶，自己扶起肆言禾，支撑起双手，用内力一气贯通脉络帮助言禾聚气。但此时言禾的身体虚耗过盛，一时气难成聚，心神难以相合，体内各路脉络时而隐晦游离，时而横冲直撞，肆七云只能小心翼翼的拿捏着言禾体内各路不知名脉络的涌动，否则用劲过犹不及，救治不成反为伤。这聚送之间，言禾心口的项链开始闪烁起来，忽明忽暗，就像她的气息那样似有若无，这般不稳。不多时，言禾肩膀微微颤动了一下，肆七云这才轻轻回收了一口心气，缓慢收回支撑的双手，原地盘坐。

　　匕蔓玄谷在上古时期无人不晓，谷内绿树成荫，飞鸟啼鸣，林深处有一条蜿蜒贯通的水系，这里便是凡间通往玄谷的入口了。步过木桥通过玄谷口，湖面清澈，鸟语旋绕耳畔，花香肆意扑鼻，白兔飞扑着翩翩起舞的蝴蝶，蹦跳起来欢脱可爱；山石之间垂下的匕蔓宛若盛世图腾与云山呼应，此谷一片祥和，其景象胜过世外桃源。但毕竟地处仙界之地，其地理位置之险峻，也是凡人难以轻易闯入的。因匕蔓玄谷地处沮水处，又邻近青丘，故时而有一两只贪玩的小灵狐来访，灵狐目达耳通，甚喜这谷中之果，倒也从未惹出祸端来。且青丘一脉与沮水一脉世代交好，老谷主也是常把小灵狐当贪玩的孩子看待，任由它们往返自如。

　　“灵山多秀色，空气共氤氲”，这样的仙界之地，定是有高人在此的。老谷主肆七云一手医术无人能及，谷中至宝匕蔓香气特异。匕蔓，本无毒，细条状的长茎，其根、茎、叶皆可入药。若用于美容养颜，服之可敌荀草，使得容颜宛若新生；若拌于葶苎，人服之，十步之内必七窍流血，暴毙而亡。匕蔓可入各方药草，既可救人，亦能夺人性命，故千万年来有关匕蔓之药物，皆由玄谷弟子及谷主亲自研制，遍寻五洲大地，唯此谷独有。此时白翊已经取了匕蔓枝叶回到殿中，肆七云吩咐白翊把匕蔓枝叶捣碎，随即他亲自在肆言禾手部虎口处的合谷穴上敷上匕蔓浆，这样可以有助于让肆言禾恢复体力快一些。言禾这孩子从小在匕蔓玄谷长大，这里的匕蔓自幼与她融洽无间。

　　七百年前，肆言禾婴孩无知，长一尺三寸有余，本应烂漫无邪附于襁褓，却得了一种怪病，浑身发烫通红，彻日彻夜不停啼哭，当时肆七云亲力亲为将匕蔓枝叶捣碎帮她进行外敷也是治标不治本，未能将其遍体通红减去分毫，反而愈来愈甚。今日之状与当日之况一样，都让肆七云搏手无策。

　　三日之后，肆言禾气息微弱至极，几乎消失殆尽，一个婴孩彻夜啼哭不进餐食撑过三日已是奇迹。肆七云当时以为苍天不公，赐她一女却狠心巧夺。那时正值白日之际，虽处于山谷之中，绿植繁茂，但这里常年有光气透进玄谷各殿，带着迷雾，幻若仙境，虽不及殿外明朗，但也远离烦嚣，让人心生安定。一般人来这谷中极易被这仙雾缭绕蒙蔽视线，晃晃悠悠半日也走不出这深山幽谷。那日天气阴郁，肆七云伫立匕鸾殿前，远眺云顶上方。湿漉漉的雾气聚集成水珠从玄谷壁上滴落下来，倏地，谷顶上空扬起一声鹤唳，鹤，本应夜及半而鸣，而今白昼，鹤彻空而鸣，不知是何种预兆。他顿时一声叹息，叹肆言禾命薄，叹自己与女儿缘分浅薄，叹无力为其救治，叹没能替她受这份累……但是只要有一线生机，肆七云也愿意搏一搏，挽救孩子的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