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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第 27 章 ...

  •   闵良平连续两天都回来得很晚,刘刀估摸着大概得有十二点的样子。

      他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

      最开始的时候,他害怕尴尬,害怕被这个男人厌恶,也不想回来。时间长了,他只想道歉,想撒个谎把这事儿糊弄过去。既然是不能被接受的喜欢,那就憋回去,维持在此之前的那种关系,也挺好。

      刘刀一直趴在床上,等闵良平冲了澡进屋,他才从床上爬起来。

      他正要开口,闵良平诧异地看着他,眼底很平静。

      闵良平舔舔嘴唇,说:“刘刀,我替你把你妈找回来吧?”

      刘刀不明白他说这话什么意思,他只想道歉,就说:“对不起,我那天不是故意的,我,我跟你开玩笑的。”

      “可我不跟你开玩笑。”微弱的灯光下,闵良平语气极其认真,“我觉得你挺需要你妈的。”

      刘刀说不出话来。

      闵良平是不是已经和他妈联系过了?他什么都不知道。刘刀这会儿后知后觉想起来,闵良平前些天套他话的时候,时不时跟他说起他妈,原来他早就有意要和刘刀分道扬镳了。

      那他妈什么让他上高中,都他妈是骗他的。

      他发现他就跟个傻逼一样。

      刘刀喉头哽了一下,他问:“你们什么时候商量好的?”

      闵良平答非所问:“等你妈回来,我就送你回家,你们一家人好好过。”

      做大人的总是有很多狡猾的借口用来搪塞不想面对的窘迫。

      刘刀说:“我妈早就不要我了。”

      “那是因为你妈没钱。”闵良平告诉他,“等她回来,她有钱了,就不会丢下你了。”

      刘刀撇撇嘴:“她拿什么有钱,当初她把我锁门里面,我他妈嚎死了她都没回头看我一眼,你现在跟我说她有钱了就不会丢下我了?”他越说越激动,“我他妈的今天才知道,你俩都是这么熟的了?”熟到你能如此确信她不会再次丢下我吗?

      “你他妈闭嘴。”闵良平摁着刘刀肩膀狠狠晃了两把,“我告诉你刘刀,你不回也得回,老子又不是你爹,凭什么受着你。”

      刘刀从他手里挣脱开,几乎在怒吼:“我知道,你他妈是觉着我恶心,你他妈跟一个这么恶心的逼崽子在一起过了快一年,你现在受不了是不是,谁他妈稀罕啊,回就回,你最好催我妈快点儿回来,不然我还天天恶心你。”

      “你他妈给老子闭嘴。”

      闵良平指着他,冲上去给他那张叠叠不休的嘴给堵上了,刘刀几乎是往死里挣扎着,两人扭打在一起,也不知什么时候,双双跌在床上。

      这他妈□□崽子平时看着瘦恹恹的,动辄起来还挺大力气。

      不过力气大归大,闵良平依旧轻而易举制服了他,就是过程有些过于粗暴。

      闵良平压着他,刘刀的头摁在被子里,胸腔有些喘不过去。

      闵良平也不想把事情搞成这样,就给他台阶下:“你安静点儿,我马上放开你。”

      刘刀毫不示弱,脑袋在被窝里拼命摇摆,嘴里的话含糊不清,碎不成语:“你他妈,你,嫌我恶心是不是,怕被,听见,我偏不,就不闭嘴。”

      真他妈糟心。闵良平见被窝也堵不住他的嘴,就伸手下去捂。

      刘刀感受到嘴巴和被子之间塞进来一只手,就一口死死咬住他布满薄茧的指头。

      闵良平只感到一阵钻心的疼,都说十指连心,真他妈不点不假。

      可他明显感到,身下的刘刀不动弹了。

      闵良平起身一些,深深抽出一口气,一只手摁着他的头,试图把手指抽出来,可这□□崽子咬得死死的,糊了他一手口水。

      他想起他刚刚骂得青筋暴起的几大段来,但他没看到他渗进被子里的热泪。

      闵良平觉得他骂的和自己想说的,其实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儿,他感到手指上的咬劲儿一点点松散,直至他轻易抽出手来。

      他掰开这孩子一看,大概是在被子里捂着太久,晕过去了,才把他扛床上盖好薄被。

      闵良平给自己那只手洗干净了,又跑到床边来瞅着刘刀。

      他的头发又长长了,眉眼稍稍被几根乱发遮去一些,他把手伸上刘刀额头,把头发往上撩起一些,端详着这张完整的脸。

      他低声的,似乎生怕被谁窥听去,给床上躺着的少年说:“没人说你恶心,你怎么就恶心了。”

      这两天下来,刘刀想去广东找他亲爹的念头越发强烈。

      临近黄昏的时候,天色还很亮,他掰着手指头坐在河边发呆,夕阳照在一半幽静的河水上,他想起来和老流氓度过的那些日子。

      他或许是潜意识里太想念他亲爹了,记忆里的父亲对他好得没话说,只是他和刘红月最终也没组建家庭。

      父亲现在应该有了新的家,他本来不应该去打搅他的。

      可少年骨子里的那股子天真劲儿让他想到,我就去找我爸好了,在他家暂住几天,等我找到工作,马上搬去宿舍什么的。

      他不想再受老流氓的尴尬了,他怎么也忍受不了那种气氛,而割裂从前的自然,弄到现在这样进退两难的地步,恰恰又是他自己,他就觉得自己特他妈欠。

      什么样的事儿啊忍不住,还他妈亲了人家,这下自己成变态了吧?

      心横下来的时候,胆子也跟着大了。

      刘刀一个人去县城里车站买票。他不认识车站在哪儿,就四处瞎问,很快就找到了。

      那时候车站管理很松散,也没有设立什么检查站,他顺利进了车站,看着售票处站着的女售票员头顶上方循环滚动的红色大字,t县到广州的售票窗很快被他看见了。

      但是他买票的时候,售票员提醒他要身份证,他才恍然大悟,自己太冲动莽撞,出来也没顾得上周周全全想一想,什么准备工作也没做。

      他有些懊丧地低头走开了,也没注意身边异样的眼光。

      那人是个车贩子,他看刘刀买不到车票,就想忽悠一个乘客。

      他舔了舔嘴唇,尽力收起他惯有的放着光的小眼神,拍了刘刀的肩膀一下。

      “小兄弟。”

      刘刀一颗心惊跳起来,缓过神才发现有个听着啤酒肚的光头大叔在和自己搭话。

      刘刀想避开这人走掉,可脚步反应太慢,给了啤酒肚一个继续吧啦吧啦的机会。

      啤酒肚竭力显得真诚可靠地说:“小兄弟,吓着你了吧!”

      刘刀没说话。

      啤酒肚继续说:“我也是卖票的,我不要身份证,我去广州,你是不是也要去?”

      刘刀狐疑地盯着他看了看,出于戒备心理,他撒谎说:“我不去广州。”

      啤酒肚笑了起来,他的小眼睛眯成一道细缝:“嘿嘿,我刚才都听见了,那女的不肯卖票给你。”

      刘刀很想说“关你屁事”,但面对陌生人,他还没这个胆儿。

      他只好继续说:“我真不去。”

      “别呀,”啤酒肚从棕色的皮外套内衣袋里掏出一个皮夹子,扯出一张名片来,递给刘刀,“交个朋友,交个朋友啊。”

      面对这个印着大巴车,姓名以及电话号码的白色小卡片,刘刀第一反应当然是不做反应。

      刘刀说:“我真的不去。”

      啤酒肚很会察言观色,做他这行的,没点儿这方面能耐是真不行。

      啤酒肚把皮夹子重新塞回外套内衣袋里,摸摸光光的脑袋,还那样眯着眼笑说:“咱们交个朋友,小兄弟,你看怎么样?”

      刘刀心想,不怎么样。

      啤酒肚继续放长线钓鱼:“你呢,要是有需要了,尽管打我电话,”他用肥手指指着名片上的黑色数字,“我24小时随时接听,你要想去广州,我们有的是车。”

      他说完这话,又往四周望了望,候车区只有零散的几个人坐在绿色胶凳上,低头玩手机。

      刘刀只想快点摆脱这个奇怪的大叔,就随手接过了卡片,麻利塞进裤袋里,敷衍说:“我一定,一定。”就跑了。

      那天晚上刘刀回了趟自己那个破破烂烂的家,掘地三尺式搜查找寻,愣是没有任何类似证件的东西。

      刘红月难道把他的身份证都带走了?

      等等,他到底有没有身份证也很难说啊!

      想到这儿,刘刀咬咬牙,一时什么主意都没了,耸拉着脑袋,无比泄气地一屁股坐在地上,脑袋空空。

      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刘刀听到屋外窸窸窣窣的脚步声,警觉地从地上爬了起来。

      他走到门口的时候才发现,来的人原来是老流氓。

      刘刀依然不知道怎样面对他,但他又觉得不说点什么,一直这样沉默也不是个事儿,就支支吾吾的开口:“你,你怎么来了?”

      老流氓面露凶光,一把拽住他的胳膊,恶狠狠的说:“我就知道你在这儿。”

      “我在哪是我的自由,你管不着。”刘刀赌气挣脱了老流氓加在自己胳膊上的束缚。

      他想着自己反正都要离开这里了,以后也受不到老流氓的管束了,就异常大胆,眼睛里都透着一种穷途末路的光。

      “我管你的什么自由,你快点跟我回去,你一个小孩儿在外边儿瞎晃荡,要是出什么事儿了我还得负责呢,你他妈能不能消停点儿?”老流氓不依不饶,再次拽住刘刀的胳膊。

      “那你别管我啊,我又没求你管我。”

      老流氓没理他的话,只是说:“总之你先跟我回去。”

      刘刀奋力挣扎着,似乎是铁了心的不愿跟他回去那间小砖房。他挣脱开之后就抱住门框,默不作声的低头站着。

      老流氓拿他没辙,但也并不打算做出强制性的举动,他从兜里摸出一根烟,衔在嘴里,点上之后猛吸了一口。

      半晌,一支烟慢慢燃到了尽头。

      老流氓的喉头微微涌动着,他沉声说:“刘刀,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怕我笑话你,你他妈那天把我当成谁了?”

      刘刀没说话,但他低着的头颅,稍稍颤动着。

      “你其实,”老流氓扔了烟屁股,一手叉着腰,“喜欢男生吗?”

      这个问句给刘刀带来了巨大的冲击力,他一时无法接受,更加无法消化。

      这好像在说,他那天的举动,除了实施在身边的这个人身上,也可以对其他任何相同性别的人进行。

      可他不是这样啊!

      他从没对任何其他的男生产生过这样的微妙情绪,也根本不关心其他人抽什么烟,抽多少烟,什么死不死活不活,他只把这种带有关切意味的情绪,给了这个照顾着他的男人。

      所以,在他弄清楚老流氓所说的种种之前,率先否决了他的疑问。

      “我喜欢,”刘刀憋着一股子难受劲儿,压着嗓子说,“喜欢女生。”

      他又小声地重复了一句:“我喜欢女生。”

      老流氓没有像先前那样立刻笑出来,打他的头或是拍他的肩一下,他又默默抽出一支烟来,替自己点上。

      他说:“这也没什么了,喜欢什么,并不是罪过,可你还小,也会把什么东西误以为是你喜欢的。”

      他说这话的时候,带着明显的语重心长,可对刘刀来说,他是认定了自己是个同性恋了。

      见刘刀不说话,老流氓又说:“你先跟我回去。”他这回的语气和态度都缓和了不少。

      刘刀没辙,闷头闷脑地往屋子外走了两步,无声的妥协了。

      那天晚上,刘刀一直没睡着。

      他揣着自己手中的那张名片,那是车站的车贩子给他的,他虽然依旧不十分相信那个车贩子的话,但心中已经动摇了想要去找他的念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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