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妃不是妃》春风漾子

11、第11章

　　林宏晏着实是烦躁的，政务上南方洪涝之事已困惑了他好些时日，总算在应对之策上找到了些许眉目，谁曾想楚王宋言霄自月初以来处处给他使绊子，明里暗里针对他，林宏晏真是有苦难言。

　　往大了说，楚王宋言霄在朝堂之上对他的计策提出异议是正常之举，群臣百家争鸣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了，可他深知这件事情没有明面上那么简单，楚王与当今圣上年龄相差无几，是先皇的长子，但并不是当今太后所出，庶出的皇长子在真正的嫡子出生之后，日渐无人问津，但楚王却非池中物，联络百官，收拢亲信，近些年在朝野之上已经很有威望，照这样说，楚王这样的举措当今圣上自是不满的，偏偏这楚王做事极为慎重小心，圆滑周全且不留破绽，圣上就是想挑错也无从下手，只能任其发展羽翼，不过，要说这楚王也不是完全无懈可击的，坊间传言楚王素来和晋王宋言风不和，详细缘由说什么的都有，林宏晏也从未把这当回事往心里去，如今看来，无风不起浪，抛开缘由不谈，这楚王冲着自己来的势头倒坐实了这传言的七八分。

　　往小了说，若是他找几个同僚论论是非，或者找几个门生发发牢骚，这要是传了出去，可不就是妄议皇家之事嘛！他林家兄弟几个除了他，都在偏远地方做着地方小官或是做点糊口的买卖，就这还是多少依靠他的扶持打点才有的，唯一算得上对林家有庇护的，只能是正妻孙美莲的父家孙家，孙美莲是从小养在将军府的嫡女，当年皇祖建立大宋王朝时，孙家的父辈立下了汗马功劳，实属开国元勋，林宏晏能有今天的地位和名望，他自己兢兢业业的耕耘是后话，孙家的提携才是他从政之路的敲门砖。他初识孙美莲时，还只是一介寒门书生，来京都赶考，连最简陋的客栈都住不起，是孙美莲倾心于他，央求孙父孙知勇一路资助着林宏晏，这才让林宏晏能有机会有今日的荣耀。且不论他林家根基薄弱，就是背后有圣上撑腰，他也不敢有逾越之举。

　　林宏晏思来想去，觉得目前最可行的事情就是晋王宋言风和他家的婚约快点履行，免得夜长梦多，楚王宋言霄再敌对他都没辙，毕竟这份太后突如其来的懿旨，明为指婚，实为让林宏晏表态站队，林宏晏若是不照着办，那就是抗旨不遵，要诛九族的大罪啊。这也是为什么当孙美莲提出要林子乔顶替林子岚出嫁时，他气得说不出半个字来，只能罢了孙美莲一半的管家权，让孙美莲好好反省反省，这涉及到杀头的大罪，她孙美莲也敢糊弄了事，但念及到往日情分以及孙家的势力，终究还是依了孙美莲。

　　林宏晏从宫里回府里的路上，把这些事情的来龙去脉捋了一遍，算是大概明晰了近日的烦心之事。他本想着去孙美莲那边用晚膳之前先去看看李巧沁，毕竟在水月居可以让他暂时放下这些朝堂之事，没想到到了水月居，林子婷哭得梨花带雨跟他哭诉今日在招提寺发生的事情。

　　“爹爹，大姐姐今日的样子，着实是吓到了我了......二姐姐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林子婷说完，用手绢擦拭着眼泪。

　　“实在太不像话了！”林宏晏怒火攻心，甩袖而去。

　　到了莲云轩，林宏晏径直去了厢房，一进门就看到林子乔脸色苍白的坐卧在床上。

　　“你这......”林宏晏语气急促道，“郎中怎么说？”

　　“郎中给开了药，说是先让小姐吃着，过几日若还是没好转，就再来给瞧瞧。”小荷在旁边扶着林子乔道。

　　“爹爹......”林子乔虚弱的抬了抬眼，“女儿恐无法给爹爹行礼了。”

　　“你不必行礼了，”林宏晏摆了摆手，“今日之事，我已经听婷儿说了，让你受委屈了。”

　　“自家姐妹拌嘴置气，女儿不委屈，”林子乔看着林宏晏的眼睛道，“女儿只是觉得凡事都需要一个公道，爹爹也一直是这么教导我们的。”

　　“你能一直记着这些很好，”林宏晏点点头道，“只是......”

　　“你休想给爹爹胡说些什么！”林子岚人还没到，声音就传了进来。话音刚落，林子岚就跑过来，接着孙美莲、赵嬷嬷相继走了进来。

　　“见过爹爹。”林子岚还未站定，连忙向林宏晏作了个揖。

　　“你来做甚？”林宏晏坐了下来，问道。

　　“我......”林子岚道，“我来给二妹妹赔不是。”

　　“赔不是？”林宏晏反问道，“你看看你现在像什么样子？”

　　“岚儿是挂念乔儿，关心则乱，这才行事鲁莽了些。”孙美莲忙上前解释道。

　　“哼！把妹妹推倒在地是‘挂念’？在厢房外言语威胁妹妹是‘关心’？”林宏晏拍了下桌子，“我看只有‘鲁莽’罢了！”

　　看到林宏晏真的火了，孙美莲朝林子岚使了个眼色，林子岚“咚”地一声跪在地上，向林宏晏挪去，边挪边道：“爹爹，女儿知道错了......”

　　“我看你根本就不知道自己错在哪儿了！”林宏晏低下身子道，“你是要向我赔不是吗？”

　　“二妹妹......是我错了，你快给爹爹说说......”林子岚又转向了林子乔的床边。

　　“大姐姐......”林子乔开口道，“我且问你，你向我道歉是为何？”

　　“因......因我推你在地？”林子岚试探地问道。

　　林子乔摇了摇头，道：“推搡跌倒，你我就算只是玩闹，也是会发生的。”

　　“那是因我让你......”林子岚咽了下口水，“代嫁？”

　　林宏晏面色沉了几分。

　　孙美莲重重地吸了口气。

　　林子乔看着林子岚道：“也不是。嫁入王府这件事是太后赐婚，关乎我们林府的荣耀，我们姐妹几个只要还姓林，就不能推脱，大姐姐若是不愿，我代嫁自是可以的。”

　　林宏晏听到林子乔这番话，赞许的点了点头。

　　“那就没什么事了，”孙美莲语气轻松道，“谁家的姐姐妹妹还能不闹个别扭呢！”

　　林子岚听到顺势站了起来，道：“实在是没别的缘由了。”

　　林子乔虚弱无奈一笑：“看来大姐姐终究不知是因何道歉。”

　　“你莫要无事生非！”林子岚厉声道。

　　“如今，身体有恙的是我，遭人非议的也是我，”林子乔眼中泛泪，“也不多大姐姐这一句无事生非。”

　　“你！”林子岚气哄哄的冲着林子乔喊道。

　　“胡闹够了没？”林宏晏开了口。

　　孙美莲连忙把林子岚拉到了身边。

　　“乔儿，你来说说缘由吧。”林宏晏对林子乔说道。

　　林子乔擦了下眼泪，道：“大姐姐也知我是代她而嫁的，是大姐姐不愿嫁，才拉我出来撑场子的，没有人来问过我，是否愿嫁。父亲、母亲，我一开始也是抗拒的，但是当我知道这关乎林府的荣辱，我眉头也没皱一下地就同意了，只因我们是一家人，我愿意为了你们而付出。可是，我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大姐姐非但不领我的情，反而认定我是沾了她的光才能嫁入王府，当我听到大姐姐这么说的那一刻，我伤透了心，我虽人微言轻，但自小我姨娘就教导我说‘人志不能短’，既是大姐姐所言的‘沾光之事’，那我还是不夺人所爱，让大姐姐为难了。”

　　林宏晏刚要去拿茶盏的手退了回去，眉头紧皱。

　　孙美莲微笑柔声道：“都是大姑娘了，莫再耍小孩子脾气了。”

　　“母亲，我已经没有多余的力气说笑了。”林子乔虚弱地说道，“我就算一死，也不做这代嫁之事。”

　　林宏晏“噌”地站了起来：“不嫁怎么能行？这太后的懿旨，岂能不从？再说宫里来的周嬷嬷，早已认得你们姐妹几个，尤其是乔儿，在周嬷嬷看来，这就是板上钉钉的晋王妃，这要是出了什么岔子，我们一家人的脑袋都不够掉的！”

　　“就是说呀......”孙美莲走向前，握住林子乔的手道，“乔儿，这种事情，可玩闹不得啊......岚儿，你快过来，给乔儿认个错儿，姐妹之间的胡言乱语罢了，可千万别记了过夜的仇。”

　　林子乔低着头，未作声。

　　林子岚走过来，低声道：“我不该说那样的话，伤了二妹妹的心，是我不对，二妹妹消消气吧......”

　　林子乔无奈道：“强拽过来的道歉之词到底是不畅快的，大姐姐不畅快，我也不畅快，还是罢了。”

　　“那你究竟想要怎样才肯嫁过去？”林宏晏走过来，问道。

　　林子乔看了一眼屋子里的人，慢慢道：“我若是应了这代嫁之约，便是行了不从母愿之事，我姨娘就算是在地下，也必然不会安息的，人生天地间，不仁不孝，于心有愧，我不如就此随了姨娘去，于她、于我都好有个交待。”

　　“这大喜的事，别说这丧气话！”孙美莲依旧握着林子乔的手，道。

　　“你到底想说什么？”林宏晏皱着眉头问道。

　　林子乔抬头看了周围的人一眼，慢慢道：“将我亡母记入族谱。”

　　“胡闹！”林宏晏气得将杯子砸在了地上。

　　“这样我就是嫁过去，也算是做了一件对得起亡母的事。”林子乔未理会林宏晏的反对，继续道。

　　“乔儿，你向来乖顺安分，怎得今日也说这般荒唐话？”孙美莲问道。

　　“既是向来如此，也从未向你们提过什么要求，今生也就今日这一次。”林子乔淡淡道。

　　“兹事体大，我还需与你父亲细细商量一番，你先好好休息。”孙美莲想着先用缓兵之计，把这事往后拖一拖。

　　“父亲与母亲商量的本就是我的事，女儿听听也无妨吧。”林子乔说道。

　　“有什么好商量的！婚约不变，婚期照常，让岚儿嫁过去！”林宏晏看了林子乔一眼，“你既是宁死也不嫁，那你就在林府待一辈子吧！”

　　“不！爹爹......”林子岚听到要她嫁过去，梨花带雨地道。

　　“老爷......不妥啊......”孙美莲急急劝阻道，她早已在心里权衡好了利弊，若是答应了林子乔那个死丫头的条件，她心里自是一千个不愿意的，想那林子乔的生母苏姨娘生前才貌双全，就是不争宠邀功，也备受林老爷的宠爱，当时那个风头，丝毫不比现在水月居那个逊色，好不容易她走了，甚至都已经在林府快要查无此人了，忽然横出一道要让林府的后人也知道有这号人，孙美莲不乐意极了。但是若是不应，嫁过去的可就是她手心上的肉啊，那个晋王府怎么看都是个虎狼窝，这种时候，必须得护着岚儿，“前些个日子，周嬷嬷来信还问道三个女儿的近况，我还回到都很好呢。若是再找个什么借口，换岚儿过去，怕是过于唐突了......”

　　“这还只能随了她的意了是吗！”林宏晏气得又坐了下来。

　　“老爷，你先消消气，”孙美莲走过去，扶着林宏晏的肩膀，“乔儿嫁过去，怎么说也是咱们林府的荣耀，咱们林氏一族位虽高但势力薄，若日后有了王室一脉的扶持，必定如虎添翼。将她生母记入族谱，虽不合规矩，但也不是没有先例，合计起来，总归是利大于弊的买卖。”

　　林宏晏未作声，微微点了点头。

　　孙美莲走近林子乔，严肃地说道：“这下，你可以安心嫁了吧。”

　　林子乔低头：“乔儿谢父亲、母亲成全。只是，既是嫁入王府，那嫁妆必是不能少了，免得被王府的人小瞧了去，咱们林府的面子挂不住。”

　　“这个你放心！”孙美莲正声道，“我早已备好了，你虽非我所出，但是你的那份和岚儿是一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