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开头》鹤云间

3、3

　　夏夜，H市的重庆火锅城里热闹非凡，麻辣香鲜的气息远远飘出门口，排队结账处长长一排。

　　阮沐推门走进。她姿容妍丽，皮肤简直白到发光，又气质卓然，一进门就吸引了许多人的目光。她没理会，熟门熟路地问门口的服务员：“窗户的位置还有吗？”

　　服务员礼貌微笑：“有的，请问几个人？”

　　“一个人。”

　　“需要我抱一只熊吗？”

　　阮沐犹豫一秒，“好的。”

　　服务员引她坐到二楼临窗的位置，眼见着她把菜单上几乎所有素菜都打上勾，却一道肉菜都没点，没忍住，小声问道。

　　“不吃肉吗？还是对动物油过敏？火锅底是牛油，如果您不习惯吃动物油的话最好点辣三鲜汤底。”

　　阮沐恍惚一下：“动物不会说话吧？”

　　服务员：“……不会。”

　　阮沐愣怔两秒，看向窗外。窗外车水马龙，现代化都市造成的光污染毫无保留地映入她浅琥珀色的眼里。和修仙世界完全不是风格。等等——

　　对面楼顶上，一个衣袂飘飘的人凌然站在栏杆边缘，仿佛下一阵狂风就能把人吹下楼，摔成肉饼。

　　并且，这个人……

　　服务员漠然地看一眼，道：“这几天经常有极限运动挑战者喜欢去那楼顶，他们要搞什么花样？成天见儿的浪费警力——”

　　视线尽头隐隐约约能看见警车的车顶灯。

　　阮沐为那群城市极限运动挑战者默哀一秒，低头看菜单，给几道荤菜打上勾，在虾滑那备注“x2”，笑着道：“听说你们店里的虾滑十分地道。”

　　服务员委婉提醒：“虾滑是我们店里大众点评分数最低的。”

　　“……”

　　阮沐默默地把勾选和备注都擦掉，把菜单递给服务员。

　　桌子很大，一个服务员艰难地把铁锅放在桌子上，另一个服务员抱来熊玩偶，放在桌子对面。

　　火锅油底的香气开始弥漫，水汽蒸腾上升，模糊目光。

　　另一个桌子在聚会，八九个人笑闹着聊天。阮沐五官敏锐，能感受到其中两个姑娘在聊她。

　　“感觉她怪可怜的，一个人吃火锅。孤独水平只比一个人做手术低吧？”

　　“人挺好看的，约她一起过来吃？”

　　“不太好吧，挺冒昧的……”

　　阮沐不在意，只等服务员上菜。亏得服务员动作麻利，那两个姑娘说话的功夫菜就端上来了。

　　随着菜品数量越来越多，两个姑娘的目光渐渐变了。

　　“我觉得我更可怜。”

　　“同意，我的钱包哭着说它饿。”

　　阮沐失笑，往已经沸腾的辣锅里下菜。她想边吃火锅，边思考人生。

　　她是一名快穿者，工作是穿梭于各个世界，完成任务者的任务要求。

　　她去的上一个世界是2八九个，修真界度年如日，口腹寡淡。

　　任务十分简单粗暴：不让容羽毁灭凌霄宗——

　　容羽出生三年村庄被魔教屠杀，女主白怜救下他。

　　容羽于仙道并没有天赋，而歆慕的白怜身边追求者众。容羽目睹白怜和她的第三十三个暧昧者你侬我侬的现场之后，愤慨于无力，当场入魔。

　　他逃入魔教，在魔教圣地激活真魔之力，而后携魔教兵杀上凌霄宗。

　　“我容羽为爱堕魔，定杀尽白怜的三十四个情人和五百二十八个追求者！白怜只能是我的，孟清桓也不能阻拦！！！”

　　原世界中，容羽就是抱着消灭情敌的想法，屠尽凌霄宗，并成功抱得美人归。而凌霄宗掌门孟清桓被嫉妒的容羽挫骨扬灰，永世不得超生。

　　天道玄妙，孟清桓死前的念头被捕捉到。于是天地倒悬，时光回流，阮沐成为孟清桓座下最小的徒弟，完成他的心愿。

　　阮沐已经穿越过几十个小世界，任务对她来说并不难。踹掉魔教圣地，把真魔之石（激发真魔之力的法宝）收进空间，让容羽一辈子都没法激发他的魔气。嫉妒、入魔，无所谓，不管是谁入魔，力量都不足以摧毁凌霄宗。

　　至于支线任务，挑一个人刷满好感度。她直接挑了孟清桓。孟清桓歆慕白怜，她用“撩女修一百种方法”和孟清桓拉近关系，再用绝对的实力和天赋拉满孟清桓的友情点。

　　两个任务，完美达成。

　　不过任务一开始，她还是想过偷懒，想着阻止容羽的村庄毁灭会不会扭转他的偏激心理……事实证明容羽就是个小人，而白怜也很擅长挑动男人斗争，她蜻蜓点水的努力没有意义。

　　阮沐复盘自己任务的过程，同时吃火锅的嘴也没停——修真界有火锅，但没有又辣又油的火锅，她的口腹之欲已经空了几百年。时间换算一千年比一天，她的身躯只是安稳睡半天觉，沧海还是沧海。

　　阮沐又夹了一筷子空心菜，麻辣鲜香随着汤汁在口腔绽放。她匆匆忙忙咽下去，身躯受不了这么麻辣的口感，脸都开始发红。

　　歇一下再吃。阮沐打定主意，眼睛看向对面的熊玩偶。外头有些嘈杂，似乎衬得孤身一人的她更加孤单。但她从来不觉得自己孤身可怜，就像现在，如果她愿意，她可以立刻从魂体储物空间里拿出魔杖（在巫师世界里拿到的，绑定灵体），挥一挥，让熊玩偶当场跳个霹雳舞。

　　她也这样子做了。

　　熊玩偶跳到地上，肉嘟嘟的身躯灵活地旋转跳跃闭眼劈叉，短短圆圆的双腿跳出残影。它应该在鸟巢跳舞！

　　四周的食客都惊了，有的拿出手机录制，有的直接拉住服务员，问着“你们的熊玩偶内嵌电动装置吗？还是有人在熊玩偶里？我如果一个人来吃火锅会送吗？”

　　服务员：我只是个服务员，你问王重庆去！

　　阮沐挥挥“筷子”，让熊玩偶顺着道路边走边跳，一直跳到员工室。她听到员工室里惊喜的尖叫声。

　　直到熊玩偶的棕色毛发完全脱离食客视野，大家才纷纷感慨：科技如此发达。

　　看，魔法的快乐就是这么简单。

　　.

　　阮沐在位子上坐了一个多小时，最终悠哉悠哉地把菜品都吃完。窗外的天也渐渐黑彻，车来车往，光影如线。大马路对面楼顶上的极限运动爱好者大概已经被警察以“扰乱公共安全秩序”的罪名拉去拘留三天。世间万物渺小若尘土，又喧嚣如碧潮。

　　说来，她总觉得那衣袂飘飘的身影有些眼熟。正常的极限运动爱好者似乎不会穿宽袖子？

　　极限运动爱好者的新花样？阮沐晃晃头，几百年没吃火锅，现在浑身都被辣味浸泡，脑子有些发昏。

　　她没有回味那道衣袍猎猎的身影，尽管她的内心不知为何无比在意，心脏闷闷跳动。她起身结账，走出火锅店。

　　夜风舒适微凉，吹得人头脑清醒。阮沐仰头看楼顶，楼顶确实已经空无一人。楼下围观的群众也早就散去。

　　……说来，楼顶之下，就是她家。

　　火锅确实迷惑心智。她没有多想，凭着身体本能穿过马路（幸亏是绿灯）走入小巷，凌空飞起，从窗户回家。飞比电梯快。

　　门铃声传来。

　　是谁？

　　阮沐打开电脑监控页面，看着屏幕画面，眉头一皱，发现事情并不简单——

　　一个男人站在门口。

　　仙气飘飘，身形高大。五官镌刻古朴厚重，眉眼间满是正气。除了绷成一条直线的下颌显出帅气，其他地方都是长辈十分喜欢的“面容端正忠厚老实”款。

　　孟清桓。

　　他怎么会在这里？

　　阮沐直接打开门，他来这里做什么？

　　两人对视一眼，孟清桓见阮沐一身清凉的T恤短裤，匆忙移开目光。

　　阮沐意识到他不认得自己。毕竟她是魂穿，样貌完全不一样。

　　（划掉）不一样的美。（划掉）

　　“仙……仙子您好。”孟清桓努力把视线挪回来，拱起手，认真说话——只是耳朵根还有点红，“某从下界飞升而来，于仙界无所知，还请仙子教我。”

　　凌霄宗掌门，平素威严大气，到仙界后却只是小毛毛。阮沐生了坏心眼：“你觉得这里是仙界吗？”

　　孟清桓犹豫了，眉头微锁：“这里……不是吗？”

　　顿了顿，孟清桓又道：“某方才上楼顶一视，见遍地修士控着法器，光彩夺目，行去如风。又有修士，手持一棍，内蕴雷电之法……”

　　他说的，汽车和电棍？

　　等等，上楼顶？？

　　“你刚才是不是站栏杆上面了？”

　　孟清桓惭愧低头：“初来仙界，不知规矩，还请仙子勿怪。”

　　阮沐擦汗，那位极限运动挑战者原来就是以为这里是仙界的凌霄宗掌门啊……什么鬼！

　　还有，任务攻略者飞升来到她家门口，她解释这里不是仙界，飞上天甚至有可能被PM2.5灰尘呛到肺部变成马蜂窝……这能解释清楚吗？

　　所以，孟清桓为什么会出现在她的家门口？

　　她不想包售后……

　　孟清桓似乎是发觉了阮沐的不欢迎态度，咬咬牙，再一拱手：“某还有最后一问。”

　　阮沐：“你说。”

　　“某见仙界诸位仙子，皆一身清凉，甚至不乏坦胸露肚者……”他的脸羞红，红到脖子根，“我、我也要穿这么少吗？”

　　阮沐：？？？

　　掌门大人，您对仙界是不是产生了什么误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