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64、逍遥番外 拟把疏狂图一醉 ...

  •   伫倚危楼风细细,
      望极春愁,
      黯黯生天际。
      草色烟光残照里,
      无言谁会凭栏意。

      拟把疏狂图一醉,
      对酒当歌,
      强乐还无味。
      衣带渐宽终不悔,
      为伊消得人憔悴。

      素来不喜柳七词风婉丽,如今方觉此一首“蝶恋花”唱尽世间痴人情肠。

      渺烟楼上,杨逍一袭白衣临窗危坐,清酒一坛,自饮自酌,形骸洒脱飘逸如酒仙太白,却不见人生得意须尽欢之高歌行乐的意兴,身边另一只空空的细瓷酒盏更显寂落。

      “才几日不见大哥便急急地寻来,竟是如此地思念小弟么?”清朗的声音夹着浓浓笑意,一阵遒劲的掌风从身后袭来。杨逍反手接挡,一手执酒盏,一手与来人接掌拆招。来人亦以单掌相迎,一时间,二人掌影翻舞,身形翩翩,潇洒似仙,果不负‘逍遥二仙’的盛名。

      二人你来我往,招式繁复,时而大开大阖,门户正大,倏然又是诡秘古怪,邪妄诡奇,不多时便对了几十个回合,杨逍闪转腾挪,盏中美酒却丝毫不曾洒出一分。范遥以手为龙爪式取杨逍左肩,笑道:“几日不见,大哥武艺越发精进了。”

      杨逍也不闪避,一招攻向范遥右腹迫他撤招回挡,待要回话,忽见‘叮铃’一声,袖中一件银色事物滑落,跌在地板上,竟是一支银簪。杨逍忙掌影虚晃,闪身退出范遥掌力之外,袖风一卷,将地上银簪卷入手中,妥帖地收入怀内。

      范遥亦撤掌收招,看到银簪,微微挑眉,笑道:“不知又是哪位美人赠大哥的定情信物,竟让你如此宝贝,那美人若是知道了,定然欢喜得紧。”伸手拿起另一只酒盏,酌了一杯,闻着香浅啜一口,随意摇头道:“三十年的女儿红,被你这么饮,真是糟蹋了。”

      杨逍不以为杵,只将手探入怀中轻轻摩挲那支银簪,唇角不自觉地挂上一丝浅笑和淡淡的轻愁。

      范遥见他不答亦不多问,转而道:“大哥找我,可是有了什么消息。”

      杨逍饮一口酒道:“我找你是受人之托,不过消息倒确实有一个。”

      “哦?”范遥见杨逍这么说,知道他说的‘消息’应是不急,反倒对他说的‘受人之托’甚感兴趣,“不知何人竟然能托得动大哥?我倒也想见识见识。”

      “你前段时日才见过的。”

      范遥思索片刻,讶道:“你是说,赛南?”

      杨逍不语,算是默认。

      范遥疑惑道:“她让你找我作甚?”

      杨逍微微一顿,似漫不经心地道:“丫头不放心你,让我来看看。”

      范遥一愣,“这倒是奇了。”凝眉缓缓酌了一杯酒,忽而轻嗤一声,笑道:“让你来看我是假,支使你离开武当是真吧。”

      杨逍一顿。这一层他不是没有想过,他来去武当并不曾刻意隐藏行踪,又每日教赛南抚琴,被人发现也没什么稀奇。武当虽不曾力讨魔教,却也是名门正派,赛南为了防止他和武当起冲突,也有可能把他支开。只是,一则赛南不曾说过什么正邪不两立,只以范遥为借口向他哭求;二则不论是何原因,她枉顾他心意让他离开,只能说明她心里没有他。不管是为了自己的骄傲还是为了她的意愿,他都会离开武当来找范遥。

      杨逍微微叹道:“是真是假又有何妨?那丫头心里终究是惦念着你的。”

      “她惦念我?”范遥像是听到了一句笑话般,“想不到大哥也有看错的时候。那丫头,恐怕是惦念着怎样躲着我别让我撞见吧。”基本上赛南见他一次便得罪他一次,不过都是无心之过,倒也不算什么,即使不论她和杨逍的交情,他也不会真对她怎样,不过吓吓她而已;更何况,那丫头医术不错,赛北的功夫也不容小觑,二人对明教亦无敌意,若能拉拢,倒是难得的助力。

      范遥看一眼杨逍的神色,想起方才掉落的那支银簪,虽没有看真切,但依稀和赛南曾带过的那支一模一样。范遥惊疑道:“莫非,你看上那丫头了?”以赛南的姿容,即使不加修饰也算是上等,但一看就是个缺乏调教的小丫头。杨逍多年留恋花丛,红颜红粉无数,按理说不该对一个小丫头动心啊。

      杨逍蹙着剑眉饮一口酒,低低叹道:“燕人美兮赵女佳,其室则迩兮限层崖。”

      古来燕赵多美女,‘燕人美兮赵女佳’一句正是借此说道出所思女子的美丽;‘其室则迩’语本《诗经·东门之鷃》:‘其室则迩,其人甚远。’‘迩’即‘近’,‘限层崖’即‘难即’。此两句本出自《玉台新咏》收录的西晋傅玄所作之《燕人美篇》,是指所慕女子可望而不可即之意,此时被杨逍吟出,虽未正面明说自己对赛南的恋情,但浓郁的情思与热切的企求已隐涵于言外。

      范遥见杨逍如此,不以为然道:“一个黄毛丫头而已,怎值大哥如此伤神?”

      杨逍闻言心中不悦,反唇相讥道:“总好过黛绮丝那样的脾气性情,——教中那些兄弟忒也没见识,随便见一个模样还过得去女子便奉为武林第一美女,丫头若是修饰一下,绝不比她差到哪儿去。”黛绮丝碧眸雪肤,美艳不可方物,其武林第一美女的称号绝对当之无愧,秦赛南虽也是少有的貌美,但和黛绮丝一比,还是要稍逊一筹的,只是情人眼里出西施,此刻杨逍心里眼里只看得见秦赛南,自是更觉她美上三分,然而在范遥眼里,自是另一番景象。

      提起黛绮丝,范遥犹如被踩到痛脚,黛绮丝当年拒婚决绝至极毫不留人情面,实是他平生一大恨事。如今,黛绮丝已嫁做他人妇,自己一片痴心终付流水,若单是如此还罢,从此老死不相见,纵然情苦,却也不至于痛心为难,偏偏黛绮丝毫不顾念昔日与阳教主的父女之情以及与教中兄弟情分,一直对明教有所企图,这让他情何以堪?!(注:黛绮丝曾认阳顶天为义父。)

      范遥正待怎样,忽又想起两个月前曾撞见黛绮丝韩千叶夫妇欲对明教不利,本当格杀,却终究对黛绮丝下不了狠手,顿觉心中愁愤郁结,仰首痛饮一口酒,沉声不语。

      杨逍见状,心下懊悔自己不该逞一时口快提起黛绮丝,又想到自己对赛南深情一片,那丫头不仅浑然不觉,还处处记挂眼前这位兄弟,偏偏自己又不敢将感情说破,生怕操之过急吓着那丫头,从此连朋友都没得做。想他杨逍,平素逍遥江湖,游戏花丛柳间,什么时候不是手到擒来,莺莺燕燕的女子千方百计讨他欢心?即使遇到那些心中另有所属的女子,亦是侬既无心我便休,哪里像如今这般瞻前顾后,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两人一吁一叹,黯然相对,顿觉同病相怜,摇头苦笑,默默饮酒不语。。。。。

      窗外斜阳映柳,暮色溶金,橘红的金阳在二人身上镀上一层绚烂的光晕,如同羽化将至的霞光。

      柳间黄莺,不知情苦,婉转娇啼。

      范遥忽然叹了一声,拍拍杨逍的肩膀,强笑道:“大哥何须烦恼?我看赛南那丫头尚未尝过情事,性子还算天真温驯,与你又亲厚。以大哥才貌手段,若让她衷情于你,倒也非难事。”

      杨逍心中一动,不禁又想起自己离开武当前一日,在山间为赛南弹奏《凤求凰》时她说过的一句话:‘像杨大哥你这样的男子,如果对谁倾以真心,没有哪个女子不心动的吧。’——一直不明白丫头那时为何会说那样的话,但若说‘倾以真心’,他对她何尝不是倾以真心呢?只是赛南对范遥。。。。。虽然范遥认为赛南对他无意,但心中终究不能放心。

      杨逍叹道:“只怕丫头心中所系之人却是遥弟你罢。”

      范遥闻言哂笑,不禁感叹杨逍是身在其中,关心则乱,否则以杨逍透彻敏锐,岂会连这个都看不出来?范遥笑道:“大凡女子对所慕之人的衣食用度,无不力求亲躬,若那丫头真的有意于我,岂会拿着韩充切好的木瓜谎称是自己亲手切的?”

      杨逍惊讶,“你说那碗木瓜是韩充切的?”韩充是范遥的侍从,他是认得的。

      范遥哼道:“韩充跟随我多年,他切的东西我岂能认不出来?也不知那丫头从哪里劫了来,巴巴地拿到你我面前献好。”

      杨逍失笑,自己平素自认犀利机敏,想不到竟连这种小事都看不破。更何况,若赛南真是倾心于范遥,自己在武当与她相处大半个月来,怎从不见她打听范遥的事迹、喜好之类?——想通此节,心境也是随之一松,如云开雾散,只觉天也开阔,云霞也绚美,窗外抚柳也分外生动起来,就连树上莺啼也生生清脆婉转了三分。。。。。

      二人又开怀畅饮一番,叙了叙此次别后各自情状。

      范遥近一个月来多方打探阳教主下落,依旧是毫无音信。这几日,听闻华山派掌门岳长秉去逝,岳长秉和阳顶天是发小,范遥虽觉希望渺茫,还是决定去华山查探一番。

      范遥道:“大哥方才说有一个消息,不知是什么消息?”

      杨逍道:“近日我着人寻访倚天剑下落,得知汝阳王竟不惜花费大量人力物力秘密寻求倚天剑和屠龙刀。倚天屠龙素有号令武林之说,汝阳王此举,怕是要对中原武林有所企图。”

      范遥闻言若有所思,复又奇道:“你什么时候竟然也对倚天剑有兴趣了?”杨逍当年从孤鸿子手上夺过倚天剑时,可是当场抛剑在地,将其归为破铜烂铁一类。

      杨逍微微一笑,道:“丫头新得了一柄剑,想试试自己的剑和倚天哪个锋利。”

      “哦?”范遥玩笑道:“烽火戏诸侯但求博得美人一笑,大哥何时也如此英雄气短,儿女情长起来?只是倚天剑锋利无匹,若是不小心把那丫头的宝贝剑斩断了,美人不笑反而哭起来就不妙了。”

      杨逍笑道:“这个我自有分寸,却是不劳遥弟操心。”

      范遥挑眉道:“你不怀疑她是借此利用你得到倚天剑?”

      杨逍道:“她便是真想要倚天剑又有何妨?只要她欢喜,我自能替她寻来。”

      范遥见他如此情状,知道这位自命风流的大哥如今却是动了真情,心中叹息,不知是该为他欣喜还是为他忧心。——当初自己苦恋黛绮丝时,杨逍曾笑自己太痴,言道世间女子千姿百妍,也无一人能乱他杨逍方寸,如今一个小丫头只是随手送了碗木瓜便让他如此耿耿难安。——‘情’之一字实非常理所能定夺,想他范遥自认文韬武略倜傥不凡,不知令多少闺阁红颜趋之若鹜,奈何黛绮丝却视他如敝履,偏偏衷情于相貌文采武功皆逊色于他的韩千叶。如今杨逍之于赛南,怕是不亚于自己当初对黛绮丝的一腔痴情,若是赛南能与杨逍两情相悦,自是能成就一对不羡鸳鸯不羡仙的神仙眷恋,但若是赛南心中另有所系,只怕。。。。。

      范遥默默饮了一杯酒,忽然万分庆幸秦赛南并非真的对自己有意,否则可真是一大麻烦。范遥又酌了杯酒,随意道:“大哥的倚天剑,可是到手了?”

      杨逍亦酌饮道:“尚未。一群鞑子正要护送倚天剑到大都,欲献给汝阳王,半个月后途经陕南一带,倒是与遥弟的华山之行同路。——之后,我打算去大都一趟,遥弟可要同往?”

      范遥沉吟道:“汝阳王位高权重,在朝中大权独揽,又心机深沉,实在不容小觑,大都之行当是愈早愈好。既然大哥要去华山一带,不如教主的消息就交由大哥打探,我则前往大都,也好早日探得汝阳王府的消息。”

      “如此也好。”杨逍点头,复又叹道:“如今教中这般局势,倒是莫要让人乘人之危了才好。”

      范遥闻言亦默然颔首,忧心重重,想到教中乌烟瘴气的情形,昂首痛饮一杯,哼一声,愤懑道:“若非念及教主恩情,我等岂会理会教中那些乌七八糟的事?!你我二人快意江湖,岂不快哉?!”

      杨逍亦抑郁难平,冷哼道:“只怕费心理会,反倒成了居心叵测。”四大法王叛教的叛教,失踪的失踪,自立门户的自立门户,仅剩的一个还与自己不和,五散人又与五行旗势难两立,教中四分五裂、自相残杀。如今自己在光明顶勉力支撑,却招人非议,诬蔑他杨逍觊觎教主之位。

      范遥狠道:“若不是顾及同是教中兄弟,我岂能容他们在那里妄自非议!”

      杨逍痛饮一杯酒,重重放下酒杯,复又叹道:“为今之计,也只能死守光明顶,勉力支撑教内事务。你我二人一则多方打探教主下落,暗中留意汝阳王府和武林各派势力动向,二则养精蓄锐,静待良机。”

      范遥点头道:“大哥所言甚是。——如今‘四大法王’和‘五散人’皆不在教中,光明顶仅剩‘五行旗’留守,大哥的‘天地风雷’四部虽是极为精锐,却既要守光明顶,又要做调遣传讯之用,人手定然吃紧。我那‘雪雨霜辰’四部也要尽些力才是,不若便将‘辰’部暂借与大哥调遣。”

      杨逍摇头笑道:“你倒是会躲清闲。只是‘雪雨霜辰’乃遥弟亲兵,我即使调遣得动也不若遥弟顺手,还是由你亲自调遣为好。我知遥弟是不愿回光明顶眼见心烦又惹人闲话,我又何尝不是如此?我近日正思量着移居坐忘峰,一则避开教中那些鸟事,每日自在逍遥,乐得快活;二来光明顶若有何不测,亦可及时照应。遥弟以为如何?”

      范遥抚掌笑道:“此意甚妙!待我在江湖逍遥够了,便去找大哥结邻而居!”

      杨逍朗笑道:“如此,愚兄便在坐忘峰翘首以盼贤弟早日归来!”

      二人击掌大笑,又是一番高歌豪饮,直至蟾兔西转,方兴尽歌穷,酒浓消歇,亦不管身在何处,相互枕藉而眠。
note作者有话说
第64章 逍遥番外 拟把疏狂图一醉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