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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第十四章 清歌一曲蝶恋花 ...

  •   葱葱笼笼的山间小道上,一辆马车徐徐而行。

      时值暮春四月,杨花漫漫,繁花渐残,林木一派苍翠。

      赛北坐在外面赶车,我半倚在车里的软榻上,手里随便拿一本《幽明录》,和赛北隔着帘子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旁边的小柜子上放着茶水和各色点心蜜饯。春色透过车窗,将车内也映得春机盎然。

      这一个多月来,我们一路游山玩水、信马由缰地闲逛,好不自在快活。五月之约渐近,行程倒是十分宽松,我和赛北慢慢赶路,并不着急。

      车外传来陌生男子说话的声音,赛北勒住马匹,与人对答几句,挑起车帘道:“姐,有人想搭车。”

      我探头看向车外,只见一对年轻夫妇站在车旁,两人皆是普通农人农妇打扮,相貌平平,只那女子的肤色比常人要白上许多。两人满身风尘疲惫之色,想必是在外奔波已久。

      我点头微笑道:“你们上来吧。”

      古代男女之防甚严,那男子没料到车上会有年轻女子,犹豫一下道:“这,会否不大方便?”

      我笑道:“不妨事的。”

      男子不再推辞,道了声谢,便扶着女子上了马车。——这倒是个爽快人,我心中暗暗赞同,对两人略生出几分亲近来。

      两人在我对面的榻上坐了,我把自己榻上霸占的赛北的靠枕匀出来递给那位女子,男子忙仔细将妻子安顿好。两人举手投足间关怀备至情真意切,倒是一对让人称羡的恩爱眷侣。

      我和他们随意聊了几句,两人话不多。我见那位妻子甚是疲累,几乎不曾开口,便不再说话,继续拿起《幽明录》翻看。

      马车缓缓颠簸,窗外吹来暖熏熏的微风,我盯着书上情节不甚精彩的志怪文言文,迷迷糊糊地开始犯困。

      旁边忽然响起一阵干呕的声音,我清醒了一些,只见那女子趴在榻前几欲呕吐,男子一手顺她背心,一手放在她嘴边,随时准备替妻子接住秽物。

      “晕车吗?”我道。

      女子遥遥头,不多时便平复下来,歉然地看我一眼。

      “我略通岐黄之术,给你把把脉吧?”我建议。

      女子略一迟疑,将手腕递给我。

      我诊了脉,禁不住笑道:“恭喜二位了,这位夫人是有喜了。”

      两人闻言皆是一愣,半晌,那女子才别过头去,耳根发红,男子则高兴得手足无措,不知如何是好。只是两人表情却显得僵硬,看起来有一点怪异。

      我笑意更深,以前我不是给人治病就是解毒疗伤,这可是我第一次诊出别人的喜脉呢。虽然我对妇科不是特别熟悉,基本的东西还是知道的。

      “夫人脉象还算平稳,应无大碍。”我道,“只是,不可再奔波劳累了。”

      两人一顿,气氛登时沉重起来。

      我猜到他们必是有什么难处,不过作为一个路人,我不想也不好多管闲事。我从柜子里找出几瓶温补滋养的药,送给他们。那男子看过药后微微点头,看向我的眼神中多了一丝钦佩和欣赏,显然是懂些医药的。

      我让男子在车中照顾妻子,告诉他们车中的茶水点心可随意取用,然后端上一盘点心去车外陪赛北了。

      春日融融,杨花濛濛扑面,草木新碧,芬香四溢,林间杂鸟相鸣。

      从车中出来,心境也随之一阔,忽见道旁一株野杏树上残红渐褪,青杏如豆,忍不住信口唱道:

      “花褪残红青杏小,
      燕子飞时,
      绿水人家绕。
      枝上柳绵吹又少,
      天涯何处无芳草。
      墙里秋千墙外道。
      墙外行人,
      墙里佳人笑。
      笑渐不闻声渐悄,
      多情却被无情恼。
      蝶恋花,蝶恋花,多少思绪惆怅。
      空彷徨,来回秋千几思量。
      蝶恋花,蝶恋花,多情总被无情伤。
      只盼望,比翼双飞共天涯。。。。。”

      赛北略低的男音从中穿插进来,两人反复相和,配合默契,对唱合唱二重唱,唱得酣畅淋漓,愣是把一首思绪惆怅的《蝶恋花》唱得朗放悠扬。

      歌声在山间层层回荡,久久不散。

      “好一句‘多情总被无情伤’。”一声清越低缓的男音传来,如天外来音。

      我扭头一看,只见旁边不知何时行来一浅黄衣衫的男子。男子无声无息而来,与马车并行,如闲庭信步一般,显然轻功不错。我看他大约二十多岁年纪,容貌俊美至极,一头墨发随风轻扬,飘逸潇洒,不羁的气质中暗含沉稳内敛,目光锐利又饱含睿智。——这样的男子,不知能令多少女子一见倾心,然而此刻,他却面色愁苦,一派黯然神伤。

      心中的某个地方不自觉地被悄悄触动,我忍不住劝道:“其实,‘天涯何处无芳草’这句,也是很不错的。”

      男子凄然苦笑道:“纵使芳草满天涯,终究比不上我心中那枝。”

      我张了张口,却再说不出半句劝慰的话来,一种复杂的感觉在心中交错弥漫。“情”之一字,又岂是说放就能放的?

      我轻声叹道:“能让公子用情至此的,定然是位绝代佳人。”不知什么样的女子能让这样的男子如此痴情,就连我也忍不住心驰神往。

      男子面色微沉,冷声道:“佳人绝代,可惜所选之人却不相配。”

      “你怎知她选的人不相配?”一句话脱口而出。

      男子目光一寒,我一凛,忙道:“呃,我是说最好的不一定是最合适的,那个,萝卜白菜各有所爱,——牡丹花虽好,但若要清热解毒消肿散结,我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去采路边的蒲公英。。。。。”

      男子袍袖一挥,我旁边已多出一具蒲公英的尸体,而且已经被蹂躏得看不出形状了。

      我大惊,慌忙道:“不,其实并不是毫不犹豫,牡丹花要漂亮得多了,而且根皮均可入药,又能清热凉血和血消肿止痛,且不像蒲公英那么随处可见,自然要珍贵许多。。。。。”

      男子淡淡扫我一眼,我不由自主地一缩,“呃,我也不是要说这些,其实我是想说。。。。。呃,算了,我还是什么都不要说了。那个,你当我什么都没说。。。。。”我声音越来越小,头越来越低,最终连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说了些什么——果然,我的脸皮还是不够厚,我不该多管闲事。。。。。。

      赛北在一旁实在是看不下去了,终于叹了口气,开口替我解围道:“公子莫要见怪,家姐素来言行冒失,并无恶意,冒犯之处,还请公子见谅。”

      男子淡淡道了一声“无妨”,人已向前方掠去,不多时便消失在视野中。

      我望着前方空空的山路,心中竟生出一丝怅然。。。。。。

      “姐,”赛北碰我一下,“怎么了?”

      我回神,“没什么。”

      赛北随口玩笑道:“你该不会是看上那个男的了吧?”

      我笑道:“怎么可能?我又不是相信一见钟情的小女生。再说了,天涯何处无芳草,我干嘛要自找罪受,去喜欢一个心里有其他女人的男人。”

      “就是!”赛北点头赞同,“像姐姐你条件这么好的,要什么男人没有?我看刚才那男的,除了轻功,也就那张脸长得还能看。。。。。”

      “行了行了,”我哭笑不得地打断,“那人刚才没碍着你呀。——你该不会是嫉妒他比你长得帅吧?”虽然嘴上这么说,但我还是认为,我家赛北才是世界上最帅的,至少不会比刚才那个男的差。

      赛北哼一声不语。

      我难得见到赛北这种貌似闹别扭的样子,忍不住狠狠蹂躏一下他头发,笑眯眯地钻回车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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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第十四章 清歌一曲蝶恋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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