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年花还会再开[现言]》麦西

10、想学街舞

　　省群艺馆一层的舞蹈教室门外，王梓白专注地看着教室里跳街舞的男生。崔老师在最前面教几个基本动作，王梓白在门外也跟着学得有模有样。
　　崔老师上课时，就已经发现门口的王梓白了。
　　下课后，崔老师出来问：“叫什么名字？”
　　“王梓白。”
　　“那天在少年宫，也是你吧。”
　　王梓白点头。
　　“多大了？”
　　王梓白说：“11岁。”
　　崔老师：“喜欢街舞？”
　　王梓白很深地点点头说：“喜欢。”
　　崔老师：“让你爸妈带你来报名。一个学期380，每周二四六下午五点半到七点半。”
　　王梓白低着头说：“谢谢老师。”说完转身跑开。

　　省群艺馆大门口，王梓白往外跑，柯羽往里走，两人都看见了的对方，谁都没停下脚步。
　　崔老师看见柯羽问：“小羽，来馆里玩？”
　　柯羽说：“嗯，我来找我一个同学。她在四楼的舞蹈班。王梓白也来学跳舞？”
　　崔老师：“你说刚才那个男孩子？想学吧，刚才一直在教室外面跟着跳。”
　　柯羽：“哼，他一个坏学生，还想学跳舞！”
　　崔老师：“他是你同学？小羽，可不能这么说话。”
　　柯羽低头不说话。
　　崔老师：“明年就六年级了吧？还想不想考艺校？”
　　柯羽点头：“考的。”
　　崔老师：“我那天看你的舞蹈了，你的基本功和技巧都很扎实了，就是在表情上差了点，舞蹈是有情绪的，要把那个情绪表达出来，不要压着。这个暑假就开始让你的老师给你准备考艺校的舞蹈和歌曲，还有一段朗诵，都要好好练。”
　　柯羽：“好。崔老师，你觉得我考得上吗？”
　　崔老师说：“没问题的。好好准备。”崔老师心想，省艺校的考官哪个不认识柯嘉芢，即便是给柯嘉芢三分面子，也会录取柯羽。
　　楼上下来一个女生。
　　柯羽说：崔老师，我同学来了。”
　　崔老师点点头：“嗯，快去吧。”崔老师转身进了教室，并没看见柯羽和楼上下来的女生擦肩而过，根本没说话。似乎她俩根本不认识。

　　崔老师总想起门口跟着跳舞的那个单眼皮男孩子，身体律动很好，如果好好练两年，完全可以参加青少年街舞大赛了。崔老师一直想要培养几个自己的学生送去参赛。
　　可是两周过去了，也没见王梓白家长来报名。
　　马上就是暑期，是各特长班招生的好时机，群艺馆领导又在追问街舞班招生的事情，如果这个暑期班里学生还是不超过二十个人，街舞班就取消。
　　崔老师开完会，给几个自己认识的小学老师打电话。协商能不能在课间或者周一班会时间带自己学生去表演节目。这个城市对街舞的认知几乎为零。家长带来群艺馆学舞蹈的大多数是女生，而且几乎100%全都会选学民族舞，而不是从没听说过的街舞。只能多跑几个小学，让学生知道这个舞种，让他们产生兴趣再带着家长来。

　　这周崔老师带着五个男孩子们一共去了三个小学，今天约的是第三小学，崔老师刚到校门口就看见柯羽。
　　柯羽看见崔老师走过来，抬头笑着：“我听音乐老师说今天群艺馆老师来教街舞，我就猜是崔老师。”
　　崔老师心中感慨，这孩子笑起来的时候可真像柯嘉芢，很美。这几天的疲劳好像被这一笑都抹平了。只不过，可能是因为过早失去母亲，即便是在台上柯羽也很少笑。
　　崔老师问：“找我？”
　　柯羽说：“嗯，我想问问崔老师能不能给我辅导考艺校的节目。”
　　崔老师：“怎么，你少年宫艺术团的张老师不辅导你吗？”
　　“张老师是民族舞，我想准备一段古典或者，或者芭蕾。”柯羽的语气有些委屈地继续说道，“而且，张老师说，单独辅导一节课100。我……我爸爸那边，还有就是樊阿姨都不同意，还骂我是败家子。”
　　崔老师心里怜惜，一口答应下来：“没问题。暑假你来群艺馆，这事我给你安排。”
　　崔老师答应完了，心中又担心起来，自己辅导艺考的舞蹈是没问题。其他老师看在与柯嘉芢同事的份上，也可以不收她单独辅导的费用。但是艺校学费本来就比普通中学要贵好几倍，如果柯羽的父亲反对柯羽考艺校，那即便是考上了，孩子也是空欢喜一场。

　　崔老师在阶梯教室放音乐让五个小男孩上讲台，讲了一下他们自己的位置和队形，不要从讲台上掉下来。一回头就看见门口的王梓白。
　　“来了？你一会儿等我一下。”崔老师去放音乐时，跟门口的王梓白说。
　　王梓白不好意思地点点头，在靠近门边的位置坐下来，一直安静地看完所有节目。同学们陆陆续续往外走，王梓白的班主任路过门口时，惊讶地看着王梓白说：“哎哟，王梓白？这么老实，少见啊。”
　　王梓白看都没看她。

　　男孩子们跳完，崔老师收了伴奏带，带着几个男生往外走，路过王梓白身边说：“来。”
　　几个人一边走，崔老师问道：“王梓白，怎么没来报名？”他看得出来王梓白是很喜欢街舞的。
　　王梓白不好意思地低头抠自己手指。
　　崔老师打量这个单眼皮男生，校服有些脏，裤子边已经磨秃了，球鞋也有几处是磨破的。刚才女老师的话，崔老师也听见了。想来这个学生家境一般，在学校也是个调皮捣蛋让班主任头疼的学生。
　　崔老师说：“明天来群艺馆，五点半。”
　　王梓白说：“崔老师，我没有钱交学费。”
　　崔老师说：“不用，这个暑假你就跟着学就好了。暑假以后……以后再说吧。”
　　崔老师叹口气，过了这个暑假，街舞班还能不能继续办下去都不一定。
　　王梓白惊讶地看着崔老师。
　　几个人已经走到了校门口，崔老师回头又嘱咐王梓白说：“别迟到。”
　　“谢谢崔老师。”

　　崔老师给柯羽定了一个暑期的练习计划，早上8点跟着群艺馆学员一起练两个小时的早功，上午休息，下午3点到5点练技巧和单独给柯羽排舞。
　　暑期第一天，柯羽头一天晚上就早早收拾好第二天的衣服，软底鞋，水瓶子，护膝，板带。
　　樊笑看到了问：“姐姐，明天又去少年宫吗？”
　　柯羽说：“对呀，去少年宫。”她不想让爸爸和樊阿姨知道自己是在群艺馆准备艺考。
　　樊笑问：“一早就去？”
　　柯羽说：“真聪明。一早就去，中午我回来吃午饭，下午还有一节课。”
　　樊笑：“姐姐，我也想去。”
　　“你去干嘛？”
　　“我不想在家待着。”
　　柯羽本想说：“你要是跟我去，樊阿姨还不知道要怎么骂我。”但改口说，“你可乖乖的吧……”
　　樊笑赶紧接话：“我知道，我知道。我不去，我乖乖在家陪我妈妈。让她心情好一点，就会少骂你两句啦。”
　　“嗯，还有，写暑假作业。不要拖到最后一周了，赶着写全部。”
　　“那我提前写完。”

　　群艺馆的学员都是十七八岁的科班专业舞蹈生，柯羽跟不上早课的强度，后面的技巧部分，柯羽也还完全不会。一节课下来，柯羽累的练功服都湿透了。
　　崔老师说：“没事，你就跟着练，跟不上也跟，一个暑假你就会不一样了。”
　　柯羽点头。
　　崔老师说：“赶快把湿衣服换了，下午再来，赶紧回家休息去吧。”说完了想了想又多问了一句：“练功服有几身？”
　　柯羽低着头不好意思地说：“就这一身。”
　　崔老师说：“我下午给你再找一身，你换着穿。还有，护膝有吗？”
　　“有的。”
　　“护膝要带。练毯子功的时候板带要扎上。绝对不能受伤！”
　　“知道了，谢谢崔老师。”柯羽转身就走。
　　“回来，还有，午饭别吃太多。”
　　柯羽笑：“知道啦。”
　　再和蔼，也不愧是舞蹈老师，嘱咐的都是什么别吃太多，别长胖，别喝牛奶，总之就是各种“别这样，别那样……”

　　中午吃完饭，柯羽就早早来到群艺馆。在一层大厅，柯羽遇到好几个群艺馆的老师都认识柯羽。
　　“呀，这不是小柯羽吗？这都两年没见了吧，长高了啊。”
　　“刘老师好。”
　　“暑假跑来群艺馆玩？”刘老师问。
　　“我跟着崔老师上课呢。”
　　“你跟小崔老师上课？学街舞啊？”另一个邢老师问。
　　柯羽点头：“邢老师好。不是，我明天就小学六年级了，想考艺校，崔老师帮我准备艺考的舞蹈。”
　　“准备的什么舞？”
　　柯羽答：“古典舞。”
　　刘老师：“古典舞找虞老师呀。他是舞蹈系表教专业的。去年还在当艺考考官。”
　　柯羽说：“我不认识虞老师。”
　　邢老师说：“没事，我们去给你说。”
　　“谢谢刘老师，谢谢邢老师。”

　　几个老师走过去之后，还在讨论着：“那虞老师是柯老师去世以后才来群艺馆的，也不认识柯羽，他肯教吗？”
　　“对啊，跟柯老师没交情的。”
　　“咳，说说看呗，他不教，那不是还有小崔老师。”
　　“还是别说吧？小崔老师都答应了，再去找别人，他该多想了。”
　　“也是，小崔古典舞行吗？”
　　“教小孩子没问题的。他现在每天早上带咱们馆的学员早课呢，听说带得不错。”
　　“艺考还得准备声乐和朗诵呢。”
　　胡老师说：“声乐和朗诵我来。”胡老师是群艺馆的独唱演员。
　　“嗯，那小柯羽考艺校没问题了。”
　　“肯定没问题，你看小柯羽的大长腿，跟柯老师一样一样的。”
　　“哎，这孩子怪可怜的。”

　　柯羽自己躺在大大的舞蹈教室看天花板的灯，离三点钟上课还有一个小时。柯羽贴着墙边，横叉趴下来，不知不觉睡着。
　　崔老师进教室，柯羽才醒来，腿已经麻了，动不了。崔老师走过来，把柯羽整个人提起来，让她离开墙，双腿并拢趴下。
　　“以后不要这样耗腿了。”
　　“柯老师说她以前都是这样睡觉的。”柯羽说。
　　“嗯，我们上一代人是有很多自己的方法，但是并不科学。你想要舞蹈生涯更长，就不要用这些方法了。”
　　“哦。”
　　“腿还麻吗？一会儿不麻了就起来活动活动，这是给你找的衣服，你去试试。”崔老师拿了一件黑色的连体服，和一双新的白色大袜，放到镜子前面的长凳上。
　　柯羽又缓了一下，才站起来。拿了练功服，去厕所换衣服。练功服很合适，还有一股新衣服的味道。应该是崔老师专门给她买的。
　　柯羽心中十分感激。
　　回到教室，柯羽忽然想起来刚才几个老师说要找虞老师教自己艺考的事情，便把刚才对话告诉崔老师。
　　崔老师说：“虞老师这个暑期不在群艺馆啊，去地方上交流学习了，我也想过让他教你。没事，咱们先练着，等你艺考之前，让他辅导你一两节课，也就够了。”
　　柯羽点头。
　　崔老师：“来吧，提沉含仰。”崔老师转身去放音乐。

　　五点准时下课。
　　崔老师说：“以后每天早课都要来。下午的课，我随时通知你。我这边不是每天下午都能给你上课。然后，提、沉、含、仰、腆、冲靠、旁移这些自己每天都要练，一定要练。你的实力已经没问题了，现在差的是呼吸，你在很多技巧里都在憋气，不要憋着。学会运用气息会让你做大的技巧时更轻盈，让细节更精致。跳舞不是比赛踢腿下腰，你的软开度目前已经不需要刻意地去练了，等上了艺校老师自然会帮你加强，你要开始注重培养更内在的东西，对身体和细节的控制。”
　　“知道了。”柯羽看崔老师没有要走的意思便问，“崔老师一会儿还有课吧？”
　　“嗯，五点半，街舞。”
　　“我能在教室看看吗？”
　　“可以啊，你不累就跟着一起上。不想回家就待着吧，暑期每周二四六下午五点半都有一节街舞课。”
　　“好。”柯羽应该说是在群艺馆的各个舞蹈教室里长大的，这里比任何地方都让柯羽觉得亲切和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