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母在上》唐玄晚

44、找寻你

　　在私立莉莉安女学院，高耸的校门庄重而典雅，每天，少女们带着天使般纯洁无瑕的笑容，轻盈地穿过这道校门。深色的制服，恰到好处地包裹着她们纯洁的身心。她们小心翼翼，生怕弄乱裙摆的摺痕，也不会随意翻起白色水手服的领圈。在这里，舒缓地行走已然成了一种习俗，这所学院宛如一座静谧的花园，而少女们就是其中娇艳的花朵。

　　这天，寻宝活动正在紧张进行中。真美看了看时间，提醒道：“离结束还有5分钟。”
　　一旁的学生们有些焦急，纷纷讨论起来：“该怎么办？这样下去机会就要留给缺席的人了。”
　　这时，祥子看向祐巳，轻声唤道：“祐巳。”
　　祐巳猛地回过神，惊讶地回应：“啊~是。”
　　祥子的语气多了几分坚定：“站起来。”
　　祐巳满脸疑惑：“什么？”
　　祥子用不容置疑的口吻说道：“别多问了，站起来。”
　　就在此时，瞳子匆匆赶来，大声喊道：“祐巳大人！”
　　祐巳转过头，眼中闪过一丝惊喜：“瞳子。”
　　瞳子微微喘气，带着歉意说道：“祐巳大人，至今种种，恕我多有冒犯！还有就是……我能做祐巳大人您的妹妹吗？”
　　恰在这个关键时刻，广播声骤然响起：“现在是四点四十分，本活动已结束。请参加寻宝活动的各位同学，到中庭集合。”
　　真美也跟着说道：“那个，也请各位同学到外面集合。”
　　学生们纷纷感叹：“结束了。”
　　由乃拿着手中的物品，问道：“把这个拿走就可以了吧？”
　　祥子却突然出声：“等一下，我要确定一件事，红色卡片要怎么处理？是瞳子拿到了吧？”
　　真美面露难色：“但是红蔷薇大人……”
　　祥子摇了摇头：“我没有这个权利。叫祐巳站起来的，确实是我。但是实际上，让祐巳站起来的，却是瞳子。”
　　真美思索片刻，最终说道：“那么红色卡片，就归松平同学了。”
　　祥子点了点头：“是。”
　　祐巳看着瞳子，心中满是复杂的情绪。
　　真美开始宣布结果：“在预定一小时的寻找时间结束后……”
　　随后，真美公布了卡片藏匿的位置，志摩子同学的白色卡片，藏在老师的轿车底下，终究没有被找到。最终决定从缺席者投票中，选出猜中的人。
　　真美接着说道：“黄色卡片连续两年都被田沼千里同学找到。红色卡片则归瞳子所有。辛苦了，没找到卡片的同学，则作为参与者，得到由我们分发的一口巧克力。就这样，情人节企划案，下届蔷薇大人的寻宝大会本场，圆满结束了。”

　　寻宝活动结束后，大家围坐在一起聊天。由乃好奇地问：“话说，后来到底怎么样了？”
　　祐巳一脸茫然：“什么怎么样了？”
　　志摩子也在一旁追问：“那之后怎么样了？”
　　祐巳这才反应过来：“是指瞳子吗？”
　　由乃笑着调侃：“你们没有商量去哪约会，或互通电话吗？”
　　祐巳无奈地叹了口气：“没什么太大进展。”
　　志摩子微微皱眉：“是吗？”
　　由乃坐不住了，站起身来：“等着我，我去跑一趟，把瞳子带过来。”
　　祐巳连忙叫住她：“等等。”
　　由乃停下脚步，笑着说：“不，我一行动的话，情况就更复杂了吧？”
　　祐巳点了点头：“嗯。”
　　乃梨子也凑过来，说道：“那个瞳子虽然貌似有来学校，但都不在教室。这次引起的风波还不小！连我都被大家围住，询问这件事。”
　　由乃感慨道：“看来这件事，传得人尽皆知了呢？”
　　乃梨子点头应和：“嗯。”
　　祐巳心中暗自思忖，或许尽快给她念珠，正式结为姊妹，可能会比较好。终于，两人再次见面，瞳子微笑着打招呼：“贵安。”
　　祐巳有些紧张，结结巴巴地说：“啊，我正在……找瞳子你，去体育馆看了下，戏剧社的排练，说是你应该会在这。”
　　瞳子轻声问：“是情人节企划案里，约会的事吧？”
　　祐巳连忙点头：“嗯，算是吧。下下周日，怎么样？”
　　瞳子微微颔首：“那天就可以了。”
　　祐巳接着问：“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吗？”
　　瞳子眼中闪过一丝期待：“可以去我想去的地方吗？”
　　祐巳毫不犹豫地回答：“当然了，预算控制在当天回来以内就可以了。这是约会规章。”
　　瞳子低头算了算：“预算是两千日元，算上午餐费的话，就不能去太远的地方呢。”
　　祐巳笑着说：“但如果是去电车能到的地方，一人就能吃两千日元的午餐了喔！”
　　瞳子眼睛一亮：“真的呢。”
　　祐巳刚想开口说些什么，这时，戏剧社社长走了过来：“瞳子，抱歉打扰你们的谈话了，外面很冷吧？不介意的话就进来聊吧？”
　　祐巳连忙摆手：“不用了，打扰你们社团练习真是不好意思，我马上就告辞了。”
　　社长笑着说：“是吗？不用这么拘谨啊，反正本来也只有我们两个人。”
　　瞳子也说道：“那再见。”
　　祐巳微微点头：“嗯。”
　　瞳子突然叫住祐巳：“那个，祐巳大人。”
　　祐巳转过身：“什么事？”
　　瞳子的眼神有些闪躲：“我希望约会之后再听您的答复。”

　　约会那天，在车站，两人碰面。瞳子礼貌地打招呼：“贵安。”
　　祐巳笑着回应：“贵安。太好了，因为瞳子你说是神秘旅行，都没跟我说目的地是哪里，害我都不知道该穿什么才好。”
　　瞳子微微一笑：“那我们动身吧。”
　　祐巳点头：“嗯。”
　　瞳子带着祐巳，先坐上了公车。随后，在私线站，他们又坐上电车，接着在另一站换了车。一路上，瞳子始终没有开口说话。
　　终于，瞳子打破了沉默：“祖父听到我说要继承医院时，十分高兴。虽然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祐巳好奇地问：“是你爷爷开的医院吧？”
　　瞳子点了点头：“是的，父亲那边的。我父亲虽说是独子，却没能当上医生。”
　　祐巳接着问：“于是瞳子你就决定要继承？”
　　瞳子的眼神中透露出一丝坚定：“虽说是一家小医院，但是受到当地居民和患者的爱戴，所以绝不想让它关门。但是我祖父再三年就要退休了。”
　　祐巳心中一紧：“那医院怎么办？”
　　瞳子无奈地说：“似乎是交给现在为祖父帮忙的一对夫妇。谁都没有把我说要继承医院的这件事当真。三年后我刚高中毕业，离考到医生执照自然很遥远。虽然我考虑过与当医生的结婚，但遭到反对，说是为了医院而结婚，简直太荒唐了。我当时认为大家已经不要我了，因为马上就能找到替补的，我已经没用了。于是就……离家出走了。”
　　祐巳恍然大悟：“那么那天……”
　　瞳子轻轻点头：“没错。”
　　祐巳满怀歉意：“对不起，我不知道内情。为什么瞳子你这么执着于继承医院呢？”
　　瞳子看着窗外，轻声说：“您不明白吗？”
　　祐巳疑惑地问：“代替你的继承者不值得信赖吗？”
　　瞳子摇了摇头：“不是他们人很好。”
　　祐巳更加不解：“那是为什么？”
　　瞳子的声音有些哽咽：“继承松平家这件事，对我来说是活下去的依靠。”
　　祐巳还想再问，这时，车到站了。
　　瞳子说道：“祐巳大人，祐巳大人，在这里。”他们来到了山麓边的松平医院，一辆医院的接送专车停在那里。
　　因为祖父的医院距离车站很远，他们坐上专车，很快就到了医院。路人热情地招呼着：“好了，快把鞋子脱了。”
　　祐巳看了看时间，差不多到午餐时间了，算上返车费，两人手头上能用的只有六百日元了。他不禁问道：“医院附近有便利商店吗？”
　　瞳子关切地问：“肚子饿了吗？”
　　祐巳连忙摆手：“不，那个……”
　　瞳子温柔地说：“请您再等等。”
　　祐巳心中暗自懊恼，这种时候自己在想些什么啊。
　　瞳子带着祐巳来到一处，指着一张照片说：“我母亲在照片在。”
　　祐巳看着照片：“是这位吗？”
　　瞳子轻轻点头：“嗯，是的，这就是我母亲。”
　　随后，他们来到医院的餐厅。祐巳尝了一口饭菜，赞道：“很好吃。”
　　瞳子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能合您口味真是太好了。”
　　祐巳这才发现：“原来如此，医院的食堂啊？”
　　瞳子点了点头：“在这吃午餐就能控制预算内了。”
　　这时，瞳子的爷爷走了过来，大声喊道：“瞳子。”
　　瞳子连忙起身：“爷爷。”
　　爷爷笑着说：“我有听说你要来，但我刚才在别人家看诊。很有精神嘛，听说你闹脾气离家出走，害得爸爸妈妈很担心？亏你做得出来。”
　　瞳子有些不好意思：“都是去年的事了，爷爷。这是我祖父，这位是我学校的学姊，福泽祐巳大人。”
　　祐巳连忙行礼：“初次见面，您好。”
　　瞳子的爷爷上下打量着祐巳：“叫祐巳，难道是祥子的……”
　　瞳子惊讶地问：“您知道啊？”
　　爷爷笑着说：“彩子时常跟我提起。”
　　瞳子恍然大悟：“祥子大人的外婆说的啊？”
　　爷爷看着祐巳，认真地说：“是吗，你就是祐巳啊？瞳子就拜托你了，要严格锻炼她哦。”
　　祐巳连忙点头：“是的。”
　　这时，一位名叫吉本的人走了过来：“是院长啊。”
　　爷爷笑着回应：“你好，吉本小姐。”
　　瞳子看着这一切，感慨道：“看来以前是我太狭隘了。”
　　祐巳好奇地问：“此话怎讲？”
　　瞳子回忆着说：“乃梨子也这么说过我，故步自封才看不到更广大的一面。”
　　一位医生走了过来：“大小姐，您好，您来了啊。”
　　瞳子微笑着回应：“您好。”
　　医生热情地说：“请多待一会。”
　　瞳子连忙道谢：“谢谢您。”
　　祐巳问：“你固定会来这啊？”
　　瞳子点了点头：“是的。”
　　两人在医院里漫步，瞳子突然停下脚步，开始讲述一段往事：“在十六年前，出了一起车祸，在平缓下坡路的转弯道上，有辆卡车越过对向车道线，撞到了一辆小汽车，车上坐着一对年轻夫妻，因车祸去世了。车祸具体位置我不太清楚，但我想应该就在附近。那小汽车的婴儿席上，睡着一名刚出生不久的婴儿。唯有那孩子毫发无伤地得救了。就像刚才的婴儿一样，不，因为是刚出生一个月左右，我当时应该更小一些，唯一获救的婴儿，那个婴儿就是我。我……一下就失去了双亲。”
　　祐巳心疼地说：“不用说了。”
　　瞳子却摇了摇头：“不，让我继续。失去了双亲，只剩下祖母一个亲人。祖母当时也在这所医院住院中，没有精力来照顾我，于是决定把我送去孤儿院。就在送去前，松平夫妇决定领养我，把我抚养长大。松平母亲是这一位，而这位，这位就是我的生母。”
　　祐巳惊讶地说：“那么……”
　　瞳子苦笑着说：“还真是巧啊。两人是高中同班同学，我是最近才知道这件事。但是，我不是松平家亲生女儿这件事，却是很早就知道了。大人们闲聊时听到的，我当时就产生了怀疑。只要用点大脑，看户籍就一目了然了。我的生母，似乎曾在小剧园当演员。得知这件事时，我曾经想过放弃演戏，但又想到突然说要放弃的话，会让父母起疑，我很爱现在的父母。但却让他们担心了，因为医院的事意见不和，不禁吼了起来，说‘您们已经不要我了吗？’明明在这之前父母没察觉我知道此事的。”
　　祐巳轻声问：“为什么要对我说？”
　　瞳子的眼神中充满了信任：“我想把我的一切告诉祐巳大人。”
　　祐巳心中一动，原来这就是柏木学长所说的“瞳子的秘密”。
　　瞳子接着说：“我以前，很讨厌祐巳大人您，开朗又天真，拥有一切，一副毫无烦恼的表情。”
　　祐巳笑着说：“也会有烦恼的时候啦。”
　　瞳子点了点头：“我现在就明白了。我内心一定想像祐巳大人一样，但又做不到，心想不如干脆远离您。但祐巳大人您却把我拼命建的围墙，一个个破坏掉。”
　　祐巳无奈地说：“别把我说的像个怪兽似的。”
　　瞳子认真地说：“这是事实呀。之后又传出我是祐巳大人您候补，我做尽了让祐巳大人您讨厌的事，不可能成为您的妹妹。我心中像这样不断否定着，却又心口不一地想接近祐巳大人您，所以我逃开了。但您却突然开口要收我做妹妹。”
　　祐巳温柔地说：“抱歉，把至今累积的心事，一次倾吐出来不就行了，无论是多少牢骚我都会听的，因为我们要成为姐妹。全部倾吐出来让心情畅快后，下次在间隙中填入开心的回忆吧，如同我与祥子大人做过的一样。再等等喔，明天到学校后，然后……”
　　就这样，在圣母玛利亚石像，还有祥子的见证下，祐巳和瞳子成为了姊妹，她们的故事，也翻开了新的篇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