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类非人〗血族》官冗从

10、秋牡丹

　　几秒后，灼烧感不期而至。
　　路奈倏地抽回手，白皙的皮肤上冒出点点水泡，再慢一些，可能就要开始溃烂了。
　　他感到身后有人接近，头也不回望着外面的日光，好似自言自语地说：“沐浴阳光是什么滋味？”
　　“像……母亲一样的感觉。”索莱帮他把兜帽带上，撑开伞，遮住了明晃晃的日头。
　　“母亲吗？我觉得也很像你。”
　　路奈没有预兆地把手贴在索莱胸口，感受着掌心有力的心跳：“你看起来冷冰冰的，心口却是滚烫的，就像这外面的阳光，能轻易灼伤我。”
　　路奈就是有这种本事，总把平淡的语句说成情话。
　　“这正是我喜欢你的原因。”
　　索莱知道他这句喜欢仅限于主人对宠物的喜欢。
　　路奈这话倒是不假，索莱虽然是睚眦必报的个性，但是对于他人的善意也会千方百计的报答回去，如果这仇恨和感激同时集中在一个人身上，索莱会如何呢？即便路奈有信心不被养熟的狼崽子掀翻在地，也要有备无患偶尔给点甜头，就是不清楚这甜头里是不是掺杂了连路奈自己都不知道的几分真心。
　　“主人真的知道什么叫喜欢吗？”从索莱的角度看，路奈半张脸隐藏在兜帽阴影中，看不清神色。
　　路奈抬手擦了擦索莱被咬破的嘴唇，换来少年一个轻微的皱眉。
　　对于今天索莱频繁提出不符合他性格的问题，路奈答非所问道：“你今年多大了？”
　　“十八。”索莱不明所以，但他还是乖乖回答了。
　　“你已经度过了生命里四分之一的时光，那你知道血族能活多久吗？除非我变成人类，不然寿命上的不对等使我们本就不具备谈论爱情的资格，更遑论你我现在天差地别的地位了。”至于索莱变成吸血鬼，哼，他才不会对区区一个血奴进行初拥。
　　看来路奈以为他在变相告白了，索莱张了张嘴，最后还是把“我并没有指我们”这句话吞了回去。
　　没必要，反正小恶魔也不在乎。
　　之前他说“爱”不信，这回说“喜欢”反而信了，真是个神奇的人。
　　路奈却觉得他的驯养总算是出成果了。
　　待路奈回到城堡，瞧着跪在地上，托着他那只灼伤的手为他细细涂抹膏药的索莱，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索莱那层漠然麻木的外衣被脱下，露出内里的一点温柔来。
　　路奈忍不住想破坏这种温柔：“你们人类真有趣，这才相识多久就能喜欢上了？”
　　索莱长卷的睫毛抖了抖，“因为我看透您了，我知道您的灵魂是最契合我的。”路奈虽然是血族，但他被保护的太好了，他的性格始终保持索莱向往的那种纯粹和天真，即使是残忍的天真，那也是独一份的。
　　人越是没有什么，就越是喜欢什么。
　　路奈不觉得他说的是真话，他自认为心思深沉，没那么容易被一个人看穿。不过他也不决定深究，眼下他们俩保持着这种关系让人感到舒心和惬意，路奈希望就这样下去，而不要再讨论什么过多的感情。他这时还没有意识到自己其实是在逃避心里的那一丝丝悸动。
　　上完药路奈揉揉眼睛说道：“我要睡一会儿，你也一起吧。”
　　索莱抬头看他，一丝讶异转瞬即逝。
　　路奈继续说：“你的那间房已经让给从坎博亚那带回来的血奴了，你以后就跟我住在一起吧，也方便照顾我。”
　　路奈做出这个决定是索来没有想到的，纵观整个血族，怕是没有谁会这么好心，愿意和下贱的血奴同吃同住。
　　“你无需感到惊讶，还记得我说过的吗？只要你讨我欢心，你就可以获得比大多数血族还要至高无上的权利。眼下我心情好，我便愿意赋予你这个权利。正好佛拜尔不在了，你有没有兴趣来当我的管家？”
　　索莱嘴角翘了翘：“定不负所托。”
　　伺候着小少爷换了睡衣，索莱看着他裸露出来的那片白瓷般的胸膛，情不自禁地上去吻了下。胸口骤然一暖，路奈并没有表现出什么不满，他只是笑着说了声痒，然后推开索莱钻进被窝里了。
　　路奈捏了捏耳垂，感觉温度有点高，这种程度的亲密他还没有适应，但是如果表现出害羞来总感觉是自己掉价了，所以他强装淡定，闭上眼睛假装自己要睡了。
　　结果他真的就迷迷糊糊不知道在什么时候睡过去了。
　　索莱一直靠墙坐着没有躺下，他修长的手指有节奏地敲击着床单，眼睛一瞬不瞬地凝视着路奈的睡颜，眸子里是一片浩瀚无垠的宇宙，星光璀璨、熠熠生辉。
　　可以开始行动了。
　　等他听到身边传来绵长的呼吸声时，索莱悄悄伸手在路奈眼前晃了晃，见他没有什么反应，于是掀开被子小心翼翼地下了床。
　　轻轻推开窗户带进来一股冷风，索莱又不放心地回头看了一眼，路奈姣好的背影挺拔而优美，黑发凌乱的铺在枕头上，确定他睡得很香，并没有被吵醒，索莱于是侧着身翻出了窗户。
　　平常不明显的肌肉霎时爆发出惊人的力量，他单手支撑着自己的身体，在外面把窗户合上，攀着墙外突出的装饰物灵活的向下，两层楼的高度只用几息就落了地，那落地声轻巧到几不可闻。
　　隆瑟尔出生于草莽，索莱跟着常年征战的父亲四处奔波，耳濡目染间学会了不少功夫，身体也是锻炼的结实强壮，翻窗这种小事难不倒他。
　　理所当然，爬墙也不是什么难事。
　　路奈身为亲王最宝贵的儿子，住的城堡外面也不会没有守卫，但是这几天足够索莱摸清轮值的规律了。再加上为了迎接亲王的一百位血奴，路奈抽调了不少守卫为不久的出行做准备，现在正是人手空缺的时候。
　　索莱始终没有忘记为自己的父亲报仇，那美好的构想蓝图、所有人类万死不辞也要实现的梦想，反而对他没有什么吸引力。因此他一直默默准备着，本来是打算徐徐图之，但因为路奈，他等不及了。
　　愿你有一天从天堂坠入地狱，我能成为你唯一的救赎。
　　你是我的，也只能是我的。
　　城堡外密密匝匝的树林里。
　　“长话短说。”索莱注视着来人，那永远谦卑恭顺的气质变了，他仿佛是天生的上位者，从容不迫，指点江山。
　　男人依旧是那副憔悴苍白的模样，黑礼帽胡乱扣在鸡窝似的黄头发上，高高瘦瘦的身体摇摇欲坠。
　　“你的设想成功了，这是改良过的KV1009，亚当给它命名为CP8，只需要几滴，血族一天之内就会失去行动力，然后沦为人类，不过……”他顿了顿才继续说，“副作用是，失明。”
　　“给吸血鬼用不需要在意副作用，”索莱接过一大管鲜红色的液体，这颜色很容易被误认为是血液，闻起来也有股铁锈味，“CP8，Celebrate Peace，庆祝和平吗？那就借他吉言了。”
　　“娜塔也过得很好，请放心。”男人突然冒出来一句。
　　“这样啊。”将CP8藏在内衬里，索莱神情放松了不少：“辛苦了，科桑。”然后他转身快步往城堡去了。
　　“祝你成功！”直到索莱快走出视线了，科桑才喊这么一嗓子，多半是不会被听到了。
　　啊，这是娜塔的儿子，他想。
　　第一次见到科桑，索莱因为自顾不暇并没有认出他，等到了行刑的时候，他才认出了这张熟悉的、父亲曾经最得力的部下的脸。一开始他是并不相信科桑的，但是，后来他发现，他也只能相信科桑了。
　　于是他们约定好了用当初军队里的暗语通讯，索莱把消息混在一堆信中——城堡仆人不少，要寄的信就有一大摞，然后科桑自告奋勇承担了路奈城堡所在的这一块地区邮差的工作。
　　没有人会在意一个低等血族换了份工作。
　　有次科桑表达了对KV1009的不赞同，于是索莱心中慢慢浮出一个想法，他提意与其消灭敌人，不如创造同胞。
　　有了索莱提供的方案，这次很简单，据说亚当只失败了七次就成功了。
　　如今，血族可以初拥人类，人类也可以同化血族了。
　　回去的路上很顺畅，索莱合上窗，看向依旧睡的香甜的路奈，昨天应该是太累了，一向浅眠的人很少会睡这么沉。
　　他摩挲着内衬里的CP8，神情晦暗不明。索莱产生过将路奈变成人类的想法，但他还是克制住了，非正常手段得到的东西，只会短暂的属于他，索莱希望得到的不是这样的结果。
　　他脱掉靴子，躺在了路奈边上，小少爷睡梦中感觉到身边的动静，翻了个身，炙热的呼吸就这么猝不及防出现在索莱颊边。
　　淡淡的玫瑰香铺散开来，不是什么香水，是自带的体香。
　　索莱侧身，用自己高挺的鼻梁蹭了蹭路奈的，路奈皱了皱鼻子，向下滑了滑把头埋进被子里，留给索莱一个乌黑的头顶。
　　可爱。
　　索莱伸长手臂把路奈搂进自己怀里，闭着眼睛也一起进入了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