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思量》孽佛

6、第 6 章

　　叶少广一摆手，看似随意地说:“就是一桩命案，牵扯到内庭官员，多少有些棘手，这伤也是查证之时遭到奸人毒手。”

　　伯震天点头道:“那可要多加小心。”本就是随便扯点话说，多谈无益。

　　王君逸默不作声地抿了口茶，饭桌上一句话也没说，只是时不时夹两口菜，耳朵却是没闲着。

　　地方的案件由地方衙门判定，京城的案件，牵扯到朝廷官员的皆由这刑察堂全权负责，这点王君逸还是知道的。

　　一般的小案子多由刚在刑察堂任职或是任职时间不久的年轻人处理，较重大的案子就必须由一个首刑师带领着几个手下去负责。首刑师自然比寻常判案官高一阶，多是有经验，有才能且武功高强之人担任。首刑师这个官职自然是不低的，整个云朝也就十几位。

　　这刑察堂的特殊之处便是直属皇帝管辖，说白了就是专替皇家办事，刑察堂里的人都是没有品阶官位的，可也不代表低谁一等，哪怕朝廷命官见了都要礼让三分。

　　首刑师与寻常判案官又有不同，十几个人个个都是皇上钦定的，除了皇帝见了谁都不必行礼，这权力也是皇帝给的。

　　王君逸也就明白伯将军为何不恼他“不知轻重”了，可却不懂他为何偏对伯如这般客气。正思索着就听到叶少广说到自己。

　　“敢问这位姑娘，你可曾见过在下？”

　　听闻此言，王君逸心里咯噔了一下，面上却不动声色。

　　正待开口，就听伯震天笑道:“这丫头自小在泷城生活，京城都没去过，又怎见得叶首？叶首是认错了吧！”

　　王君逸笑而不语，算是默认。

　　叶少广却坚持道“叶某别的不行，这识人不忘之能倒是与生俱来。况且姑娘生得这幅无双容貌，叶某不该记错，总觉得有过一面之缘。”

　　王君逸轻笑一声，道:“先生谬赞，小女自幼便在这泷城之中。先生四处行走，见多识广，想必是曾遇到过什么人与小女有几分相似，又或许是先生去过泷城？”

　　“泷城”叶少广思虑了一下，道:“不曾去过，不过巧的是，我们此次便要前往那里。”

　　“此次我离家，家父却还在，若先生需要协助尽管联系他便是，进了泷城城门，打听一下王府所在即可。”王君逸道。

　　“您尽管去就对了”小翠在一旁自豪道：“这泷城的人和事还没有我家老爷不知道的呢！”

　　“小翠！”王君逸闻言瞪了她一眼，似是在怪罪她无礼。却暗自挑了挑眉，小翠平时跟榆木疙瘩似的，这会儿倒是能猜到她的用意了，小翠则骄傲地抬起下巴。

　　叶少广表示不在意，若有所思道：“既然姑娘为泷城人，在下有些问题可否请教一二？”

　　“但问无妨”王君逸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知道这多少与案情有关，饭桌上的人都静下来听着，能让首刑师亲自出马且受伤的案子定不是小案。

　　“城中是否有奇医者？”叶少广自然知道自己中了毒，只是敢这般下毒的定是奇人，所谓医者善毒，毒者能医，故此，叶少广猜测伤他之人多半是个医者。

　　王君逸思考片刻，道：“奇医者不曾听说，大小医馆倒是不少，若论医术高低，这第一当属济民馆的刘大夫，经验最是老道，一看一个准。在其之下，还有普世堂的孙大夫，用药甚是大胆，听闻好几次都是，明明都已奄奄一息的人硬是被他从阎王那拉了回来，同堂的李大夫也不错，专治疑难杂症。”

　　叶少广谢过，心里暗暗记下王君逸说的这些人，日后作为首要调查对象。

　　王君逸这边已经吃完了饭，隔壁桌那群还在觥筹交错，一个个面色发红，还有几人喝的酩酊大醉，倒桌不起。

　　叶少广板着脸对几个手下道:“明日还有要事，你们这般放纵成何体统！”

　　还没倒下的几个年轻人都讪讪地把酒杯放下，乖乖地站起来不敢言语。将军府的几人醉得不明所以，也都不由自主得站起来，就像做错事了的小孩子一般，看的王君逸莫名好笑。

　　“欸”伯震天上前笑道，“年轻人嘛，难得遇到同龄人，聊的投机，多喝点也无妨，让厨房熬些解酒汤便是。”

　　将军都这么说了，叶少广也不好再指责，吩咐了他们几句，就上楼了。

　　天色渐暗，朗月升空，一切看似平静。

　　“伯姑娘，你就别客气了。”屋内小翠急道。

　　“本就该一人一间的，是我擅作主张，所以这躺椅本就该我睡。况且，我也习惯一个人睡了。”伯如面无表情，语气却是十分坚定。

　　“怎么能让您睡这儿呢！”小翠一脸认真道“床上舒服，您上去试试就知道了。”

　　“……”伯如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内心悱恻:难道她真的看不出来我不愿与他人同床吗？

　　王君逸乐呵地坐床上一直看二人争来争去，就差笑出声来。小翠是正直地坚守着尊卑之别，竟真理解不了伯如含蓄的表达。

　　“怎么了？”小翠看伯如突然不说话了，还觉得奇怪。

　　“无事，你便在这里睡下吧”说罢，便要出门。

　　“你去哪儿？”王君逸问道，心想伯如不会生气了要睡大街吧？

　　“散步。”伯如出门前头也不回地留下二字。

　　“散步？”小翠问道“天都黑了散哪门子步啊？”

　　“这才是乐趣所在”王君逸高深莫测地说。

　　小翠疑惑地看看她，突然想到了一件事，表情变得更疑惑了：“对了小姐，你今日为何要向叶先生举荐姓孙的？刘大夫还算医术不错，那姓孙的算什么大夫，整天招摇撞骗，干的那是谋财害命的活儿，还有姓李的，也不是什么好人。”

　　“正因如此，我才这样说，你当他提此问是为了去看病？这是查犯人用的，他查此案，必从伤他之人入手，而伤他之人多半”王君逸话未说完

　　“多半是医者！”小翠恍然大悟道。

　　王君逸点点头，略微鄙视地看了她一眼。

　　“小姐你脑子转的还真快，若是我定是想不出这么损的办法。”小翠嘿嘿笑道，不知是没注意到王君逸鄙视的眼神，还是早已习惯如常可以视而不见了。

　　王君逸闻言瞪了她一眼，哼了一声起身就要出门。

　　“小姐你干嘛去？”小翠问道。

　　“散步。”

　　小翠还想问，人就已经不见了。郁闷道：“这一个个都这么喜欢大晚上散步？”

　　王君逸出门没找到伯如，按理说也是伯如前脚刚走，她后脚就跟出来了，可王君逸略施轻功，方圆几里竟连伯如的影子都没看到。

　　“罢了罢了”反正王君逸自己也是毫无困意才出来的，大雨过后的空气格外清爽，这月明风清的，一个人走走倒也有趣，有轻功傍身，回客栈也是一眨眼的功夫。

　　这么多年来，泷城之外的地方王君逸从没去过，此地应该是个小县城，他们住的客栈位于交界地带人烟稀少，往东走个几里地人便多了起来。

　　有一条小巷子极其热闹，尽管到了晚上也是熙来攘往的，王君逸朝巷子里随意瞧了一眼，似乎看到了一个眼熟的背影。

　　莫非伯如喜欢逛夜市？看着着实不像啊！

　　很快王君逸就得出了结论，确实不是。

　　王君逸跟着伯如进到一家茶馆，小小的茶馆坐满了吃茶的人，还不时有客人进来要填椅凳。来往的人太多，伯如没有注意到她，王君逸正要打招呼，伯如就已经穿过人群走到账台前面，账台旁边有个布门帘，一个小二就站在布帘前，看着茶馆里熙熙攘攘的人，脸上尽显不耐烦。

　　王君逸不知道她说了什么，只见那小二一直摇头，嘴里还喋喋不休地说着话。却在伯如拿出一锭银子后戛然而止，满脸堆笑地收下银子，将账台旁边的布门帘给伯如掀开，待伯如进去后，又把帘子放下，站好。

　　以王君逸的经验来看，这布帘之后应该就是“尊贵多金”的客人坐的地方。

　　王君逸好不容易从门口挤到门帘那，看着那小二又是一脸不耐烦，今天王君逸心情极好，便想同人扯几句闲话。

　　“你们这里生意挺不错啊！”王君逸搭讪道。

　　谁知那小二看都不看她，极其烦躁地说了句“废话！”

　　若是平日里的王君逸早跟人吵起来了，可偏偏今日心情好。

　　“这位小二哥，气大伤身啊”王君逸语气老成道。

　　王君逸见他还不理自己，干脆像伯如那样直接拿出一锭银子，在他面前晃了晃。

　　小二一愣，反应过来后，眼睛轱辘轱辘地跟着银子转了两圈，最后视线落在王君逸脸上又是一愣。

　　“不知这枚银子可否换我进去待上片刻？”王君逸笑道，丝毫不在意小二方才的无理。

　　“可，可……可以。”小二结巴道，他从未见过这么好看的姑娘，想到自己刚才的态度不禁红了脸。

　　王君逸将银子放账台上，便掀开布帘，刚进去就看见里面是一个一个隔间，也不知伯如在哪个，又将头探了出来。

　　“刚才进去的那位姑……公子，在哪个位置？”

　　“进门右边第二间”小二涨红了脸答道。

　　王君逸刚要进去，又被小二喊住。

　　“姑娘！你生的真好看！”

　　“……”王君逸不知如何作答，便道:“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