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鲜红羁绊》土豆的多味吃法

45、隔阂

　　亚尔林一般吃大蒜酱都会吃一天，所以晚饭开始做的时候，狄亚烈就化作蝙蝠小狄悄悄地挂在了厨房的角落。

　　布兰特城堡的厨房很大，很干净，仆人们在里面忙忙碌碌，但井然有序，分工明确，切菜的专门切菜，烹饪的专门烹饪。

　　狄亚烈观望了很久，才看到一个仆人拿了一盘子蒜瓣来切，不用想那就是为了做大蒜酱了——因为泽修特意去问了，今晚的饭食里只有大蒜酱一个需要用蒜。

　　那仆人把大蒜切完，又拿来了很多香辛料和配菜，然后便开始了腌制的过程。过程清清楚楚地在狄亚烈眼前走了一遍，加入的东西都是寻常香料，没什么稀奇之处，包括加的作料——狄亚烈早先就去尝了个遍，没什么异常。一切做下来，直到大蒜酱进盏子，根本没有融入血的可能。

　　狄亚烈谨慎起见，又趁仆人不注意，偷吃了一些盏子里的大蒜酱，里面确实没有融入血。

　　正在狄亚烈纳闷时，传菜的仆人来了，把大蒜酱单独放在餐盘里端走了，狄亚烈扑腾起翅膀，飞着跟上去，但这盏大蒜酱并没送去餐厅，而是送进了试菜间。

　　一般的贵族家族吃饭前，都会叫仆人先试菜，防止有人毒害，这倒也正常，可仆人打开试菜间的瞬间，狄亚烈却看到里面站了一个人——居然是管家巴特莱，而且很奇怪地是传菜的仆人把菜送进去之后，并没有待在里面，而是退到门外守候。

　　很快巴特莱管家出来了，传菜的仆人才再度进去把大蒜酱端出来，这才送去了餐厅。

　　狄亚烈跟着仆人飞回餐厅，亲眼见着那盏大蒜酱放到亚尔林手边，他扑腾着翅膀悄悄凑到泽修耳边，叫泽修弄一点亚尔林盏子里的大蒜酱给他尝尝。

　　泽修当即会意，以想吃的名义找亚尔林要了些来，他舀了一勺大蒜酱放在旁边，小狄立马飞上去尝了尝，结果大蒜酱里又有血味了。

　　“所以也就是说，是巴特莱放进去的。”泽修托着下巴说，“但是这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巴特莱管家为什么要瞒着我和哥哥呢。”

　　狄亚烈若有所思：“按那老管家的性格，应该也不会擅自做这种代替主人决定一切的事才对。”

　　于是二人为了一探究竟，兵分两路，泽修去找亚尔林，让亚尔林在夜宵的时候吃一次大蒜酱，狄亚烈则跟踪巴特莱管家。

　　亚尔林向来不吃夜宵，但在泽修软磨硬泡下最终还是妥协。另一边，狄亚烈一直跟着巴特莱，果然巴特莱又进了传菜间，狄亚烈赶紧绕到窗户那，只见巴特莱从怀里掏出一个色泽深沉的小瓶子，并把这小瓶子里的液体倒入大蒜酱。

　　不出所料，那液体果然是血，殷红殷红的。

　　狄亚烈立刻令巴特莱沉睡，他瞬间闪现到巴特莱身后，接住那个坠落的小瓶子，瓶子里还富余了一些血液，他喝了一点尝了尝，顿时睁大了眼睛。

　　泽修回到房间喝了好些水才消掉大蒜酱浓烈的口感，狄亚烈突然从身后紧紧把他抱住。

　　“干嘛，我喝水呢。”泽修说。

　　“......”

　　泽修纳闷地侧过脸：“你不会又想干什么坏事吧，我可告诉你，我现在嘴里全是大蒜味，能熏死你。”

　　狄亚烈还是没说话。

　　泽修察觉异常：“怎么了？你去调查结果怎么样？”

　　“是巴特莱放的血。”狄亚烈说，“那血.......是你的。”

　　泽修身体一僵，猛然睁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回过头。

　　“是你的血。”狄亚烈紧皱着眉，神色凝重地重复。

　　泽修呆滞了很久，然后他讪讪地笑了起来：“你弄错了吧，怎么可能呢？这不可能的，巴特莱没找我要过血，亚尔林哥哥也不会为了强身健体就要我的血。”

　　可他说着说着，却颦蹙起眉，脸上涌现不可置信和悲伤交织的复杂神色。

　　“你一定是弄错了对不对，狄亚烈。”泽修试图强撑起一个微笑，但最终还是被悲痛遮盖，“怎么会呢，他们是我的家人，怎么会拿我的血当药呢，而且我也没给过他们血啊。”

　　狄亚烈愤愤地抓住泽修肩膀使劲摇了摇：“泽修，你清醒点，他们怎么配做你的家人！他们一直在利用你！一直在用你的血强健他们的身体！他们收养你就是为了你的血！”

　　“不会的！”泽修眼眶湿润，挣开狄亚烈，大吼了一声，“亚尔林哥哥不会的！”

　　狄亚烈再度遏制住泽修：“接受现实吧，泽修。亚尔林这么多年来一直在偷偷服用你的血，他的身体就是最好的证明，没有血的帮助，他是不可能突破人类身体极限的。”

　　“不会的，不会的！”泽修悲痛地吼道，“亚尔林哥哥不是这样的人，他厌恶吸血鬼，厌恶夜族，怎么会愿意像个吸血鬼和夜族一样，依靠饮用血液获得力量。这绝不可能！他也绝不会伤害我的！他是我的家人，他说过宁愿死，也不会伤害我，他不可能这么做的！”

　　“那不是还有个公爵。”狄亚烈眸子幽暗得深沉。

　　泽修痛苦地浑身颤抖：“公爵大人，七岁把我从吸血鬼手下救出，然后收养了我，给了我家，给了我亚尔林哥哥，对我恩重如山......”

　　泽修低下头，没再说下去，狄亚烈心痛地把泽修拥进怀里，但泽修却推开他，躺到床上，裹上被子，闭上眼睛。

　　午夜的钟声敲响，黑暗里，泽修浑浑噩噩地，只觉得浑身发冷，手脚冰凉，他脑子太乱了，有太多太多情绪搅在一起，就像一团浆糊，让他一片混沌，没法思考。

　　冒着冷汗的手忽然被握住，一丝暖意顿时从握着他的那大手手心渗透进他的血液里，背部也触及到一个滚烫又熟悉的胸膛，身后那本该全身冰冷的夜族此时浑身发热，紧紧搂着他，把热度都传递给他，驱赶他身上的寒意。

　　他不觉往那温暖的怀里缩了缩，同时扣住握着他的那只手。

　　一夜无眠。

　　第二天，当泽修踏上前往基恩小广场的路上时，神色都恹恹的，没精打采。

　　“泽修，昨天没休息好？”马车上，亚尔林担忧地问道。

　　“嗯......”泽修无力地点点头。

　　“那你还是回家休息吧，就别去了。”亚尔林摇了摇车夫铃，“接几个夜族特使而已，都是小事。”

　　感觉到马车停下，泽修抬起眼皮，有气无力地说了句：“我没事，亚尔林......哥哥。”

　　亚尔林坐到泽修身旁，担忧地打量了他一番，摸了摸他的头道：“泽修，你怎么了？身体不舒服？”

　　泽修轻轻把摸着他头的手拍掉，在亚尔林诧异的目光中，淡淡地回了句：“我身体很好，血还很多，亚尔林哥哥不用担心。”

　　亚尔林心头莫名一抽，不由得蜷曲起五指，轻轻问道：“泽修，你到底怎么了......”

　　“我没怎么。”泽修口气依旧很淡，“哥哥还是快让马车走吧，去晚了，其他贵族们又要说闲话了。”

　　今天所有贵族都被要求前往基恩小广场‘迎接’夜族特使。

　　基恩小广场位于昼阳献血会的旁边，与雷诺相邻，夜族特使到来后会居住在献血会。为了不惊扰大部分民众，所以西泽和夜族商议，令夜族特使避开民众众多的雷诺大街，从基恩小广场的那侧进入献血会。而人类贵族会在基恩小广场这个入口亲眼见证夜族特使与斯图亚特家的会晤。

　　然而虽然西泽本意是不想惊动民众，引起恐慌，但贵族车马大规模地从雷诺经过，包括献血会卫兵们迎接新主的大规模动作，还是激起了平民们的好奇心，于是他们跟着马车摸索到了基恩小广场，一传十，十传百，很快就令基恩小广场外积聚满了民众。

　　当布兰特家的车马到来时，已经人满为患，车夫费了好大劲还是拨不开人群进入基恩小广场，于是只能令卫兵进行驱赶。今天几乎每个家族的车马都携带了卫兵出行，布兰特家也不例外，这不仅是为了安全，也是为了震慑到来的夜族特使。

　　泽修下马车时，大部分贵族家族都已经到了。广场的中央地势最高的地方有一座宏丽的圆顶宫殿，西泽已经早早在那里休息了，等会西泽就会从那里走出来，因此承爵的贵族们就以那个宫殿的大门为起点，按照爵位高低，有序地列在广场两侧，而未承爵的少爷小姐们则站在承爵贵族们的下方。

　　由于雷克斯公爵没有回来，亚尔林便被特许代替雷克斯公爵站在靠近皇族的地方，和泽修要分开两个地方站。

　　“泽修，一个人一定要注意安全，结束了不要乱跑，在原地等我。”亚尔林说。

　　泽修没精打采地应了一声。

　　亚尔林担忧地瞧着他，想拨开他额头的一缕碎发，但伸出的手停在半空，还是收了回去。

　　“克里姆，跟好泽修，如果泽修有哪里不舒服，立刻带泽修走，其他的不用管。”亚尔林嘱咐说。

　　克里姆：“是。”

　　亚尔林转头又瞧了瞧看着别处的泽修，满脸担忧地往宫殿那边走去。

　　泽修其实眼角一直瞄着亚尔林，见亚尔林走远，这才收回目光。

　　他现在对亚尔林说不清是什么想法，一方面他不愿相信亚尔林对他好是为了他的血，但另一方面事实又告诉他，亚尔林确实一直在服用他的血。

　　他明白或许亚尔林不知情，可想到血是巴特莱管家亲手倒进去，又是亚尔林亲口吃掉的，他就不知道要怎么面对亚尔林，面对这个家。

　　他很迷茫，他不懂，他对这个家来说，到底算是什么样的存在？又或者，真的像狄亚烈所说，从一开始这个家就没接纳他，只是为了把他当做盛血的工具在养着。

　　想到这，泽修心就很痛，涌满酸楚。

　　“泽修少爷，不舒服吗？”克里姆轻轻地唤了一声，唤回了泽修纷乱的思绪。

　　“没有。”

　　泽修开始往自己的位置走。

　　他是公爵少爷的身份，自然而然地要站在少爷小姐队伍的前端，此时大部分少爷小姐都已经站好了。他在宫人的指引下，从他们面前经过，自然吸引了他们的全部注意，于是泽修最讨厌的一幕又出现了——贵族少爷小姐们又开始看着他，窃窃私语。

　　泽修今天本就精神不好，心情郁闷，现在更烦躁了，用力斜了他们一眼，见他们眼神瑟缩，这才加快脚步离开。

　　可走着走着，他突然听到后方有人叫他名字，回头一看居然是德利·里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