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时不度》小田田不耐你

4、第 4 章

　　就在晏和江泛平等人在督尉府突杀之际，殷羊已在山林里拔剑与程时玟带来的几个人厮杀起来。殷羊双手使剑，往前奔去，借助树木弹起飞刺向正好落单的程时玟，然他身边那个怀卿阴魂不散，刚被殷羊一剑刺中胳膊甩开，此刻又从殷羊身后侧持剑而来，殷羊只转身双手交叉着短剑抵抗往后一退。而另一人立刻上前护住了程时玟，殷羊愤愤然退后，再次和怀卿纠缠厮打在一起。与程时玟同行的只有这怀卿实在难以对付，其余几人，皆被殷羊要么短剑一剑致命，要么毒针刺中中毒倒下，唯独剩下怀卿和受了殷羊一剑还没死护在程时玟身旁的那个侍卫。殷羊双手使剑的速度极快，剑锋狠辣又准，然这个怀卿轻功与殷羊不相上下，且力道极大，虽出剑没殷羊快，剑术落于下风，但他那柄剑及其厚重，被剑锋划过便被割伤，因而殷羊被他牵制住不得脱身，也难以靠近程时玟了。就在殷羊和怀卿在这林中忽上忽下翻飞斗剑难分胜负之时，程时玟捡起来脚边他手下丢落的一把弓，那个受伤侍卫马上明白，连忙给他递上一支羽箭。程时玟站在树下暗处，拉弓搭箭，借着点点月光落在殷羊背上的黑发上，此刻，殷羊正立在一树枝上，持剑正欲再次飞身刺向怀卿，程时玟面色冷了冷，对准被月光照亮的那一束黑发，用力往后拉满了弓，然后松手，那根箭镞便直奔殷羊而去。殷羊正欲跳起刺向怀卿，那箭便没射中她的后背，射中了她的大腿。殷羊突然吃痛，从跃起的半空中猛然落下，怀卿见势便持剑朝她刺来，殷羊尽力侧身用剑躲避阻挡，然怀卿的剑仍从她脖子侧方划过，剑锋从她耳下带过，瞬间鲜血便从耳垂和脸侧流出。殷羊的蒙面黑纱也被划落。因这侧身用力一挡，殷羊便滚落在地上，而怀卿刺向的这剑虽扑空，但剑锋划过她的颈侧，因而耳朵，侧脸，脖子均被割伤，血便顺着脸流到脖子，又和脖子上的血一起滴落在地上。怀卿便又站在了程时玟一侧，殷羊被箭刺中的腿跪在地上，她把右手的短剑放下，伸向右腿上刺中她的那支箭镞，一咬牙徒手拔了出来。然后，她又双手持剑刺向地面，支撑着身体艰难地站了起来。怀卿持剑看着殷羊，因她中箭而伤到了她并没有使这个同样武功高强的人感到丝毫成就，殷羊左手的剑慢慢举起，指向暗处的程时玟，然后缓缓抬起了那张鲜血流过的脸。怀卿持剑向前，挡在了殷羊的剑指之处，殷羊的目光越过了他，直直盯着手里还握着弓的程时玟，殷羊狠狠轻笑道：“传闻程大公子当年被重伤后便多年不愈，武艺尽弃，果然是我等轻信了，这精湛的射箭之术程大公子这么多年深藏不露着实可惜的很啊。”
　　“怀卿住手！”
　　怀卿正欲举剑砍倒殷羊，程时玟突然大声制止道。这一声，在场四个人都愣了一下。那受伤未死的侍卫看了眼他家主人并未插话，此刻只管捂住了自己腹部的伤口，殷羊虽直直盯着程时玟，但她距离十多步之远，且程时玟在树影暗处，她并未看清程时玟面上表情。而怀卿就在他身前，他愣了愣回头看向他家公子，将程时玟面上的惊愕尽收眼底，然后又转身看了看殷羊。之前的打斗殷羊一直黑纱覆面，这并不惊奇，行刺他人的杀手隐藏自己的真实面目，程时玟和怀卿都不以为意。可这蒙面的黑纱被剑锋割开划落后，殷羊滚到了地上，也并未看出什么。可刚才，殷羊执剑缓缓抬脸的时候，那几束月光正好打在她的脸上，然而怀卿也并未觉得有何异常，他从树上飞剑挡下毒针时就知道今晚来者何人，虽未曾谋面，但知道是个使着“殷羊”双剑的女人。所以此刻，就算殷羊蒙面的黑纱落下，以真面容面对他们他也没觉得有何奇怪，但听到那急促大声的制止后又见到程时玟惊愕难以置信的表情，他不禁又打量起了殷羊。
　　在这冬日清冷的月光下，面前这张脸除了还在流血，满是血污之外并无异常。细细打量，怀卿觉得这姿色也只是中等偏上，广陵城中美女如云，自家公子从未对哪家姑娘上心过，肯定不是惊讶于这杀手的容貌，况且此刻殷羊苍白的面色之上还是血污，更谈不上貌美。只是让怀卿略微惊讶的是，刚刚让他棘手应对的武功高强的殷羊，只是个面容柔和的女子，落下面纱之后，连她的杀气都弱了几分，只是这长相虽柔和的女子面上却是狠毒辛辣的眼神。殷羊见怀卿盯她入神，愤然举剑刺入，虽然受伤，但她的速度不减，怀卿猛然接招，躲避闪让，正遂了殷羊之意，换剑左手，刺向程时玟。怀卿醒悟，举剑欲挡但为时已晚，殷羊左手那剑已经马上刺中程时玟心脏，而程时玟竟然怔住并未躲挡，然说时迟那时快，他身旁捂住腹部那侍卫猛推开程时玟，殷羊一剑刺中那侍卫心脏。程时玟倒向后退几步，殷羊正欲换右手刺向程时玟，怀卿已经赶到他身前，拦剑一挡，并全力一脚把殷羊踹向远处，扶住了程时玟，然后移步拿剑架在了刚吃力爬起来的殷羊脖子上。“别动!”怀卿怒声喝道。
　　程时玟回过神来，检查了那挡剑侍卫的鼻息，已经死亡了。然后双手紧握拳头，握的手上都青筋爆出，他步履沉重的走到殷羊面前，看着这张刚刚让他失神的脸庞，沉声问道：“你是谁？”
　　这下不仅举剑指着殷羊脖子的怀卿惊讶了，殷羊也惊讶地抬起眼睑，看着程时玟那张充满愤怒和疑虑，还有惊愕的脸。这张脸比它主人的实际年龄看上去要老成许多，殷羊来广陵之前便听闻程时玟比沈子懿小了半岁，当初也是个玉树临风远近闻名的翩翩公子，当初的武功才华绝不输沈家公子。“皎皎南时玟，灼灼北子懿。”形容的便是当初的两位少年公子。可多年后这程时玟看着比沈子懿还要老成稳重，不过现下他却并非稳重，而是近乎发狂般对着殷羊低吼道：“你到底是谁？”
　　“程大公子久避于世，不认得我这种小角色不稀奇，难道公子身边这位高手也没听闻过我脚下这双剑吗？”殷羊被程时玟这突然由冷漠转变为发狂，似乎还带着些许激动的态度惊了一下，对他的两次发问更是莫名其妙，便斜眼瞧着正把剑狠狠压在她脖子上的怀卿，把问题转移给了他。
　　怀卿虽之前从未与她碰过面交过手，但他也是跟随程时玟多年，替他办事行走江湖之人，“殷羊”二字自是听说过。程时玟低身捡起殷羊脚下那双染血的短剑，半米多长，剑身轻便，剑锋锋利无比，削肉如泥，确是上好陨铁锻造而成。铸剑之人用尽心思寻找到这上好材质，又像是为眼前女子量身打造一般铸就这两柄剑，为她使用正好。他翻过剑，看到两把剑柄上分刻着“殷”“羊”二字，然后抬起头看着眼前的殷羊：“你何时开始使这双剑的？”
　　“自幼便是。”殷羊忽觉得这程时玟奇奇怪怪的举止有些有趣，便答道。程时玟知她并非实话，这双剑如此锋利，定是她武功已经练就很高的情况下才得到并使用，否则不是伤人却易伤己。此刻程时玟的态度有些稳定下来，眼神深深地看向殷羊，语气也软和了些许：“你可认得景儿？”
　　“什么景儿？”殷羊很是莫名其妙，这程时玟看她的态度仿佛与她是旧识。可殷羊仔细回忆一番，自己之前从未来过广陵，也从未在其他地方遇见过程家公子，这个景儿是谁，她更是闻所未闻。她心中暗暗想到：“难道我认识这个景儿，还是她与我有什么关联，难道曾为我所杀我却不知，这程时玟与她什么关系，难道是寻仇的？可他这语气不像是要报仇啊......”
　　怀卿看着他家公子先是发狂发问，然后又是捡剑又是问剑，已经是惊讶不已。然听到这最后疑问，他也怔住然后看着眼前的殷羊。他从未见过他家公子口中的景儿，却曾数次听他公子提起过。有在醉酒后痛苦哭喊着的“景儿”，有睡梦中惊声呼唤的“景儿”，有偶尔立在窗前失神轻声喃喃的“景儿”，这个“景儿”应是在他被安排在公子身边照顾之前就已经被杀之人。他也不知全名，只大概猜测应是与秦家相关之人。
　　程时玟见殷羊一脸不知他所言何人何事的表情，也更加疑惑了，他又上前一步，紧紧凝视着殷羊此刻那双没有杀气满是迷惑的眼睛，还有在近处才能清晰看见的她眼角下淡淡的那颗痣。分明如此之像，程时玟似乎心有不甘，紧紧盯着殷羊又问道：“你全然不记得秦亦景是谁吗？”
　　“我应该记得吗？”殷羊实在是想不明白，可是被问得一头雾水让她心里很是烦躁。仿佛是把看不见的剑指着她脖子，比眼前这把真实的剑更让她难受。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程时玟有些痛苦地低头重复道。
　　“公子。”怀卿忧心地看着他，又指着殷羊道，“带回府中还是？”
　　怀卿把程时玟从他的思绪中牵引出来，程时玟又看了看殷羊，脸上和脖子的血止住凝结了，但是她腿上的伤口仍往外渗着血丝。他道：“府中人多眼杂。”随即递了个眼神给怀卿，怀卿便举掌从殷羊颈后劈下，殷羊双眼一黑，便倒了下去。

　　晏和几人趁着夜色划船前往临湖镇边际，他们不敢贸然靠近镇上，恐有埋伏，便悄悄从罕无人迹的湖边上了岸。偷偷摸索靠近，沿途又偷了几件农家衣裳换下，将身上带血的衣服藏起来。这已近半夜，他们不敢再进入镇上街道和客栈，夜深投宿更易惹人注目，便在野外草丛中处理了伤口，敷了些君择身上带着的药物，席地而眠了。
　　次日，天色还在由灰粉灰粉转白之际，晏和几人便起身进入了临湖镇。冬日凌晨的广陵，四周都渗透着刺骨的寒意。等他们靠近客栈之时，天边终于让出了一点点太阳的轮廓。晏和躲在客栈背后，抬眼往客栈二楼瞧去，正想着如何悄声翻上去，突然一人从身后拉住了他。
　　“单群云，你不是随青璃在客栈吗？”晏和转身看到拉他之人后，瞪大眼问道。
　　“嘘......”这人暗示晏和几人不要说话，并他们从客栈快速引出了临湖镇，向他们来时分头行动的山头走去。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江泛平等人连夜逃出来与青璃汇合，又被带出镇里，心里预感还有坏事发生。单群云见四周安全了，才急急说道：“昨日晚上，我们一直在等你们事成的消息。然一直无人传信出来，青璃姑娘担心你们遇到了麻烦，便要带着我们入城。可我们刚从客栈下来，便被一伙打扮成镇民的人截杀。慌乱中，我们被冲散，我藏入一户人家米缸中躲过一劫。可青璃他们被追杀，不知去向了。”
　　“从你们一进入客栈，便被盯上了。”晏和一拳打在树干上，愤愤然道，“所以程奎一早设下埋伏，他们父子分开，也是为了分散我们注意，好把我们逐个击破。”
　　“眼下要立即撤出广陵，回宰相府从长计议。”江泛平道。
　　“江前辈，你们即刻从小路赶回临安，将此事报与宰相和子懿公子，一定要告知公子！”晏和急急对江泛平和众人道。
　　“你......”
　　“我不能走，殷羊和青璃都下落不明，我潜伏在广陵打探消息，搜寻她们。”晏和垂眼说道。
　　“我随师兄一起，江前辈放心！”君择上前道，眼下他们师门仅剩下他和晏和，其余人要么死在程府和客栈，要么如殷羊青璃下落不明。君择眼神坚定地看向晏和，晏和赞同点了点头。
　　“那你二人务必小心，我等定全速带人来相救。”江泛平说完，便带着其他几个人离开，找马飞奔回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