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第八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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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月他们要去的东市正逢赶集。
东市由三条繁华街道连起来，熙街卖吃食，石麻街卖织造，最广阔热闹的净水街则什么都卖。
今早黎家人并未聚在一起吃饭。黎月先带夫郎去吃了一碗馄饨，又去了男子的成衣铺。
“哎哟，这是哪座天宫下来的小神仙。”
成衣铺的掌柜热情招呼道，“随便看随便瞧，可有中意的款式？”
他看了一眼黎月，笑道：“这是小郎君的妻主吧？”
江陵的风俗，未婚男子在外需带面纱帷帽，已婚便不戴。
虽说这并不能完全分辨清楚顾客的身份，大多数时候，还是很管用的。
掌柜的见黎月和虞卿年纪相差不大，关系亲密，后者未戴面纱，便猜测这是一对小夫妻。
黎月点头：“麻烦您替我夫郎选几套时兴的款式。”
“妻主，不用那么破费，我有衣服穿的。”
虞卿阻止她：“倒是妻主应该再买一些。”
虞卿也算摸清了这个便宜妻主的处境，知道黎月积蓄并不是很多，不好让对方给自己花钱。
毕竟他并未把黎月当成自己真正的另一半，要买东西，他自己就有钱。
黎月道：“府里还要再过几月才发新的布料，你带来的衣裳不是江陵的样式……”
黎月曾经随长辈赴宴，不小心撞见过几个男子奚落外地刚来的小郎君的场面。
她怕他被人排挤。
黎月到底还是给虞卿买了几套，都是对方自己选的，颜色偏浅，样式简单素雅。
掌柜的一开始还推荐鹅黄、绯红等柔嫩或者艳丽的衣裳，虞卿都拒绝了。
“我觉得简简单单就很好。”
虞卿低下头，不好意思道：“我不懂穿衣打扮，妻主不会笑我吧。”
其实他本身就长得精致，气质清雅，不太适合过于繁杂的打扮。
黎月正待回答，二楼的楼梯处传来一声嗤笑。
一个戴着面纱，穿了丝制的淡紫色衣衫的少年抱着胳膊，站在楼梯上嘲讽：
“当然要笑了，这是哪儿来的土包子，半点儿不懂欣赏。”
他慢吞吞下楼，声音清亮，语气鄙夷：“男儿家还是该多学学打扮，也不知你这样怎么能够讨女人喜欢。”
他的恶意来得突然。黎月眉头微蹙，下意识挡在了夫郎前面：“你这是何意？”
“我实话实说而已。”
少年斜睨了黎月一眼，忽然愣住：“怎么是你？”
“英儿！”
一个蓝衫男子匆匆从楼上下来，斥责道：“又在乱发脾气了，还不给这位郎君道歉！”
他和虞卿一样未戴面纱，眼角有块面积较大的黑斑，原本秀丽的面容便被这印记毁去。
男子神情温和，看向黎月和虞卿：“我是这铺子的东家。真是抱歉，我表弟不懂事。作为赔礼，二位在店里的花费全免了。”
“表哥，我哪里不懂事了？”
少年抱住男子的胳膊，哼了一声，“本来就是嘛，来了成衣铺，那么多好看的衣裳他都嫌弃，说什么简单就好，谁不知咱们成衣铺是以精致华丽闻名？他就是成心的。”
“你再这样，下次不许来了。”男子语气严厉地对少年道。
那个叫英儿的少年很是委屈：“表哥，我这是帮你啊。”
他表哥家由于没有女儿，招了个儿媳上门。表哥由于脸上的胎记，不被入赘的妻主所喜，那个女人一边觉得耻辱，一边用夫郎家铺子挣来的钱偷偷养小倌。
那小倌便是穿得一身素，装作不知情的模样，故意引表哥的妻主来铺子里买衣裳，挑剔了半天，之后“不小心”撞到来查账的表哥，这才暴露了。
表哥泪流满面，憔悴不堪，却又为了孩子不愿和离。
少年家也没有女儿，将来也要招赘，便对这事格外敏感。
见虞卿柔柔弱弱，又说了那番话，他以为是那小倌叫来捣乱的，这才出声嘲讽。
不过他看到黎月，就知道自己误会了。
这不是好友黎青家的庶姐黎月么？
他叫李英，是珠宝商李家的独子，昔日到黎府做客时，曾远远见过一次黎月。
好友嘲讽自家二姐上不了台面，李英却对黎月很有好感，觉得比那个黎珍顺眼得多，还曾想过同父母商量，干脆招黎月上门算了。
只可惜黎月成亲这么快。
他不肯低头，强撑着面子道：“反正我没错。”
黎月并不知道这是三弟的朋友，垂眸对夫郎道：“换家铺子买吧。”
尽管这铺子的东家一直道歉，还表示要免了黎月二人的银钱，但她还是不愿再待下去。
虞卿点头，眼圈微红，小声道：“都是我不好。”
“表哥你看，人家都说是他的问题。我明明也是为了铺子着想，方才就是他说话不对嘛，要不然我也不会骂他。”
李英和他表哥感情很好，不想表哥生气难过，赶紧撇清责任道。
虞卿环视了周围一圈儿，其实这铺子里除了他们几个外，也有别的客人，这会儿都在看热闹呢。
他眼睫湿润：“我不知道这里不欢迎喜好素雅的客人，还以为铺子里挂了这种衣裳，就能买。”
“都怪我，不知道买这些衣裳，就是土包子了。”
那些客人当中的某一部分便忍不住了：“谁说的？我还非得买你家的招牌啊，我就喜欢没那么多花纹的，淡雅的款式，怎么就土了？”
“就是，方才我就想说，这小郎君忒霸道了。你表哥是东家又如何，咱们可是客人，想买什么就买什么！不想卖，那你把衣裳摆出来做甚？”
“我就喜欢穿得简单些，这犯法么？”
蓝衫男子脸色涨红，一个劲弯腰道歉，努力平息客人的怒火。
李英见引起了众怒，不知所措地站在那里，不明白这些人为何就生气了。
他说的又不是他们，真是多管闲事！
“黎月！”
李英跑到黎月面前，慌里慌张，指着虞卿，语气娇纵：“你快让他闭嘴！”
“你让他说，是不是他胡言乱语？我根本没这么想。”
黎月：？你是哪位？
李英生气道：“亏我还觉得你好，没想到你却任由这个乡下来的欺负我。你对得起你弟弟，对得起我么？”
他以前还帮黎月说过好话呢，就为了让她在爹娘面前有个好印象，将来入赘也容易些。
黎月眉头皱得更紧了：“这位小郎君，我们似乎并不相熟。”
况且她夫郎的话哪里有问题？
倒是对方，一口一个乡下来的，侮辱她夫郎。
李英道：“我是你弟弟的朋友，以前时常来你家玩，按理说咱们关系才更近。他一个刚嫁进来没两天的穷亲戚，你怎么那么护着啊？你就知道欺负我……”
说着说着，他就哭了，特别委屈，觉得自己以前的一腔真情都喂了狗。
黎月：“……”
虞卿听得很明白。
他赶紧上前，掏出一张帕子，温柔地递给李英：“莫哭了，原来你是三弟的朋友。那也就是我的弟弟，姐夫在这里跟你赔不是。”
“你没有任何错，都怪姐夫不好。”
李英“啪”地打掉那帕子，面纱都哭湿了：“谁是你弟弟？”
“哦，原来你们是一家的啊？”
有个客人见状，惊讶道。
“这就是大水冲了龙王庙，既然认识，那你们还吵什么？”
“就是，我还要买衣服呢。话说东家，你刚说，今日买衣裳只要七成银子，是不是真的？”
客人们议论纷纷，又都挑衣服去了。
李英：“……”
李英的表哥要忙着招呼客人，见这边没事，又上二楼去了，走之前还叮嘱表弟别再胡闹，早些回家。
李英见表哥都不理自己，这乡下土包子还假惺惺的，黎月则只看她夫郎。
他胸口几度起伏，露出来的那双漂亮杏眼瞪着虞卿：“你少在这里装，黎青哥都说了……”
“说了什么？”虞卿无辜地看着他。
李英瞥了一眼黎月，不想在她面前供出好友，哼唧几声又沉默了。
心里有苦说不出：自己可真善良。
为了不破坏黎府姐弟的感情，为了黎月，他真是付出了太多！
黎月不想再和对方纠缠下去，牵住夫郎的手：“去首饰铺看看。”
“妻主，不用了，咱们只给爷爷买几样礼物便是。”
“去看看吧，今日回门，本就委屈了你。”
他们二人说着话，转身要离开，走前还付了钱，说待会儿来取衣服。
李英见他们恩恩爱爱的模样，心里就来气，红着眼睛跟在后头，一起进了首饰铺。
虞卿喜欢某只镯子，李英就走过去抢：“我买了！”
虞卿选了一只簪子，李英又抢先一步：“我包了！”
虞卿多看了一眼架子上的玉佩，李英又往那边靠：“这上面的东西我全要！”
他从怀里摸出荷包，看起来沉甸甸的，得意地将它往上抛：
“我李家有的是钱，你个土包子能比吗？”
“黎月，你跟他在一起，日子能过得好吗？”
李英想说黎月选自己才是最好的。
但对方已婚，他说这话过于露骨，曾经的心思也只能放在心里。
虽然不再打黎月的主意，李英还是看虞卿不顺眼。
黎青哥可说了，这个老家来的“亲戚”和黎家人其实根本就没有关系，是个被捡来的孩子。
虞卿在府里没有半点儿礼貌，订婚前便害得黎青哥和他的大姐抄家规一百遍。
如今不仅赖着不走，还勾引了黎月姐，真是有心机！
李英故意跟虞卿作对，黎月终于忍不住了。
饶是他认识自己和三弟，也不能这么对夫郎。
她冷脸的时候很是慑人，一双凤眸似是淬了冰，低声道：“还请小郎君好自为之。”
“莫要让黎某上门，请小郎君的长辈评理。”
“黎月，你变了！”李英眼泪汪汪。
她以前不是这个样子的。
李英还记得自己看到黎月的那日。
女子正同扫地的小童说话，后者不小心弄脏了她的衣服，她却没有发火，还安慰小童没关系。
他就想找这样气质清冷，有学问，相貌好，长得高，对人也好的妻主。
他都不嫌弃她是庶出了。
李英陷在自己以为的“深情”里，心道：我都难过成这样了，她怎么还不来哄自己啊。
以前在家里，在外面，只要他一哭，就有很多人来哄他的。
正想着，就听虞卿劝道：
“妻主，没关系。”
“妻主，这位弟弟哭得这样可怜，阿虞于心不忍。他想要这些首饰的话，咱们就让一让吧。”
虞卿神色温柔：“虽然弟弟说我是乡下人，土包子，但他一定是无心的。”
“他还小呢。”
黎月冷淡地望了眼李英，她这会儿算是想起对方的来历了。
黎月没见过李英，但也知晓三弟有个关系很好的手帕交，似乎就叫什么英。
他和三弟的年纪应该差不多，比夫郎就小一岁。
也小不了多少啊。
终归还是夫郎明事理的缘故。
黎月想，小夫郎真是温柔又善良。
望着夫郎的眼神带了歉意：“难为你了。”
一旁哭成个泪人儿的李英：“……”
作者有话说第8章 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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