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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尾声 + 后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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尾声
时间飞快的掠过,在这大漠深处,当年我迈着少女天真‘轻松’的脚步‘进来’——谈笑间、好似‘变魔术’,岁月竟把我变成‘半老徐娘’!
‘油矿’恰似‘青春少年’我以为、我将要为‘它’的‘兴旺发达’,在这里‘终老一生’……
然而,‘世事难料’,一纸‘调令’我将要离别生活了几十年的‘玉门油矿’,踏上新的‘征程’……
无情的岁月催人老,‘眨眼间’在‘玉门’活到年过‘半百’,将要‘调离’时,才为自己的‘碌碌无为’感到愧疚。
‘黄沙直上白云间,一片孤城万仞山。羌笛何须怨杨柳,春风不渡玉门关’。
解放后,‘亘古’的大漠黄沙,早已淹没了‘幽怨’的‘笛声’。欢快的乐曲,响彻千家万户。春风‘普渡’‘玉门关’。阳光雨露,滋润了‘西北’大地,到处洋溢着勃勃的生机
在这白杨参天、弱柳婆娑、少有‘狂风怒吼、黄沙漫天’的地方,仍然是‘早穿皮袄午穿纱,抱着火炉吃西瓜’。
我喝过‘石油河’飘浮着点点‘石油’的水,吃过荒年有毒的‘猪巴狼’草……渡过了几十个‘春夏秋冬’……
‘玉门油田’哺育了我、培养了我。这里有过艰辛、也有过苦难。有过欢乐、也有过泪水……。
当我将要离它而去时,确又万千思绪涌上心头。是‘惜别’的离愁?还是‘东去’的喜悦?更有难言的‘欲哭无泪’的‘酸楚’……
还有就是不可原谅的、也是无法挽回的、我把养母的‘遗骨’埋葬在‘玉门’寸草不生、荒凉的‘群山野岭’中。陪伴她的是终年不化的、山顶的坚冰和皑皑白雪。听着狂风怒吼,和风暴挟裹着大漠的飞沙走石扑打着她的‘孤坟荒丘’……
‘养母’生前她和我承受过恶劣的气侯、和政治风暴的‘诛连’。挨饿受冻、吃野草浮肿……这苦难的一页已成过去
幸福的今天,‘养母’确永远的离去……
当我们终于可以踏上‘东去、反程、回家’的列车时,养母被永远的留在了这里。我深深的愧疚、自责和忏悔,为了我过去的任性和矫情,想弥补我的过错,是不可能了,对不起,永别了——人世间‘真爱’我的、‘最爱’我的——亲爱的养母!但愿有来世,我们做‘母女’——
你是我的‘亲娘’!
我是你的‘亲闺女’
东去的列车,奔驰在无边的大漠。在‘玉门关’外,那些‘天尽头’散落的座座‘烽火台’,仍然朝天‘张着大口’,确早已没有‘狼烟’‘直冲云霄’的报‘敌情’。
今天,只有高举‘葡萄美酒夜光杯’庆贺‘民族大团结’的欢乐!
而没有古诗‘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的哀叹……
那‘西域边塞’惨烈的撕杀,千千万万将士‘尸横遍野’的惨状,这令人痛心、令人悲愤的‘战场’,也早已紧随‘历史的车轮’滚滚而去!
列车在古镇‘酒泉’停留片刻,又飞快的掠过‘张掖’‘武威’‘兰州’
‘西安’等美丽的村镇、兴旺的城池……
终于驶进‘北京站’
我按捺不住内心的喜悦,走出‘北京站’,我真想大声欢呼:
‘北京,我的‘第二故乡’我们离别几十年,我终于回来了……’!
人流如织、车如潮、宽敞的街道、高楼大厦、宏伟壮观……
首都北京、繁华富强,令人振奋!
可是我到哪里去呢?北京没有我立足之地,我再次乘上‘长途’汽车,驶出北京的‘大门’,来到了‘河北省’,在‘中国石油工业部’‘华北石油管理局’下属的一个‘小单位’安家落户。
我顾不得抖落身上‘厚重’的、‘积淀’几十年的‘黄沙’,便急急的登上长途汽车,向北京的‘大门’驶去。
进了北京的‘大门’,换乘几次市内‘公交车’,终于来到‘魂牵梦绕’的‘家’!
我面对‘物是人非’的‘小西屋’,泪水簌簌流下。是我当年不顾年迈的父母,去了大西北。几年后,又不顾‘养父母’的反对,硬是把‘很不想去’大西北的‘养父母’把‘家’和‘户口’都搬迁的‘玉门油矿’……
今天,我要走了,确把养母的‘尸骨’,埋在了‘西域’大漠、崇山峻岭的深处!对不起,最疼爱我的养母!
‘养母’给我的‘爱’太多太多……我确不知道‘珍惜’!
悔恨‘啃咬’着我的灵魂!
面对‘小东屋’,‘静’的无声无息。我捧上两行清泪,抛向‘苍穹’,‘祭奠’‘大婶’远去的‘幽魂’……
请问:
‘世杰’,此时此刻你在哪里?是在北京的‘工厂’里做工?还是在北京的‘机关’里作事?或是在解放全中国的‘大军里’与‘敌人’撕杀、血卧疆场?还是……
苍凉的小院,空落的小屋!
当我再一次去小院,已是一片废墟!
在残垣断壁间,我寻觅‘小院’的踪影、搜索‘家’的痕迹……
已是黄昏、夜幕落下
华灯初上、高楼大厦、万家灯火
我茫然、我徘徊——
在北京繁华的街市,哪里是我的安身之所?我身向何处、情系何方!
后记
1960年冬季,我将一封寻找失散二十年的“寻亲信”寄给“辽宁日报”。报社立即转给“辽宁省公安厅”。张铁军厅长、左昆副厅长当即批示:全省的公安系统查找我的亲人。二位省厅首长的批示,附有我的“寻亲信”的公文,快速下达到全省各个角落……全省千万名干警、公安、派出所、户籍等,从城市到乡村,夜以继日、大海捞针,在千万个同名同姓中,仅用了四十五个日日夜夜,终于找到了我失散二十年的亲人们。 我千恩万谢也表达不尽我对‘辽宁日报’、‘辽宁省公安厅’、及全省所有的公安派出所、户籍、和全省的父老乡亲的感激之情!
大恩不言谢,我只有衷心祝愿他‘她’们和全家老小平安幸福、健康长寿!
一九六零年岁末,我带着幼小的女儿,乘上‘大卡车’、冒着酷寒、迎着狂风暴雪、穿越亘古大沙漠……多次的转车、多次的换乘……多次的日夜排队、艰难的买到不易买到的‘火车票’。归心似箭,不顾几天几夜的长途奔波、劳碌……终于在大年三十,赶到沈阳市,见到了我日思夜想‘二十年’的‘双亲’和兄弟姐妹们,唯独没有见到‘二哥’。万分不幸,他在不久前牺牲了!
我在万分的悲痛中,回顾了二哥短暂的一生。他活的很是辛苦。13岁就去‘河南岸’的店铺当学徒。说是学徒,老板不教技术。每天头顶星星起来,打扫院落和室内外及店铺、劈木头、生火炉、伺候老板和老板娘起床、抱孩子、跑街买东西……吃的没有好饭菜……。夜晚睡在杂物间。铺盖着妈妈给他的旧被褥。冬天没有火炉,冻得手脚生‘冻疮’。老板为省电,不准开电灯,二哥就把‘电灯泡’藏在‘被头’里,偷着看书,‘被头’烤的焦黄。凭着他小学六年的功底,自学了初中高中的课程……
几年之后,二哥以同等学历,考取了工程学系。毕业后,做技术员、副总工程师、副厂长、书记等领导职务,直到牺牲……
一九五零年,‘二哥’出差到‘北京’,竟找到我们初到‘北京’时的‘穷家’!
‘二哥’是要把我们接到‘沈阳’,他‘扶养’我的‘养父母’,供我上学读书。可惜我们不久前刚搬走,只差‘几天’未能见面!这可能就是命运的安排吧?!
‘二哥’是在一次事故中,牺牲的!
那是一间普普通通的大房屋着火了,瞬间火光冲天,十二名战士迎着火海冲了进去扑救……二哥边指挥救火、边大喊:
‘……我命令你们快撤出来……!’烈火很快烧了房门,‘二哥’边喊、边冲进火海救人……十三个宝贵的生命,就这样在惨烈的大火中消失了……!
原本瘦弱的‘亲娘’,悲痛欲绝的病倒了……!
‘亲娘’泪水涟涟的讲说着那‘惨烈’的大火……
我仿佛听到了:
‘二哥’震撼心魄的喊声……!
看到了:
‘二哥’惊心动魄的冲进了火海……!
二十年前,我幼小离家,‘二哥’在河南岸的店铺‘学徒’,不能见最后一面。留下无法弥补的终生的遗憾!
二十年后,我回家了,竟是在荒郊野外的‘墓地’,狂风呼啸、大雪纷飞,奇冷酷寒
一座高高的‘大理石墓碑’上写着:
“杨宗义烈士之墓”!
左侧是一排、十二个青年空军烈士的‘墓碑’!
大雪,飘飘洒洒、飞飞扬扬、雪天一色……
洁白的雪花,轻轻的落在‘墓碑上’……那是十三位‘慈母’的‘泪花’,抚慰着‘爱子’的英灵,给‘爱子’的‘火热’的‘身躯’,洒上冰雪的清凉……!
还有就是,连同‘慈母’撕心裂肺的痛、牵肠挂肚的心,也留在了‘爱子’的‘墓地’上……
直到‘慈母’老死的那一天,‘魂’也会飞升到‘天堂’追随‘爱子’的‘英灵’在‘太空’遨游……
我抚摸着‘二哥’冰凉的石碑,‘二哥’在里边,我在外边,阴阳两隔,欲哭无泪……留给我的,是永无尽头的思念……!
我就要离开病弱的‘亲娘’,又要远走他乡了。我不捨、不忍、又无奈……
还是在大年三十那天的‘大年夜’,‘辽宁日报’的著名摄影记者‘郭小川’和资深文字记者,来我家‘采访’。‘亲娘’恳求的对他俩说:
‘……你们跟领导说说,把我的闺女调到‘沈阳’来……行不?……’
娘的眼神,充满着殷切的期待!
天,酷寒奇冷
‘亲娘’坐在‘炕上’,轻轻的叫了一声:
‘……稳子……过几天,你就回家来……看看我啊……!’
我强咽泪水,转身走了……
当我回头再望一眼‘家门’时
‘亲娘’竟走了出来,依靠在墙上,佝偻着瘦小的身子,手臂无力的抬着,又无力的向我摇啊……摇啊……
这竟是‘娘’向我做‘最后’的‘绝别’……
还没等到我再回来看她
‘娘’就离了尘世、乘鹤归西了……
‘娘’的‘魂’是飞升到了‘天宫’,去看她的‘爱子’了!
我流着泪,向在天之灵的‘娘’说:
来生,我还做‘你老’的亲‘闺女’!
如果做了亲‘闺女’,又要生离死别‘二十年’……
那就不要再有来生了!
这里没有人烟、飞鸟不到,去宣泄我的悲苦与哀伤——
我难抑悲痛的爬上‘东岗’,面对荒山野岭,大声哭喊:
‘……妈妈啊……我的亲娘…......你在那里啊……稳子我,日日夜夜的想你、念你二十年……我千辛万苦、千里迢迢的长途跋涉、到了‘沈阳’,看到了‘娘’,竟是在失去‘二哥’的极度悲伤中,度过了短暂的、‘宝贵’的几天……
今生,我没有报答‘娘’的养育之恩……没在‘娘’的病榻前,侍奉、尽孝……
来生吧,不要,还是不要有‘来生’,那就永远在‘天堂’,我和‘娘’生生死死不再分开……’
我哭嚎着问‘苍天’:
上苍啊,我的‘亲娘’在那里呀……‘娘’能听到我说的话吗?……
只有浮云漫漫,风声轻轻
茫茫荒野,无声无息
暮色深沉,笼罩大地
遥望‘西山’,落日余辉,凄美哀怜、悠悠伴离愁
天边,残霞如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