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裸体》虐鬼

4、信任与背叛

　　天上各种颜色交杂在一起，数不清的色块以无法测算的速度变换着形状，我刚刚抬头看到的，深邃的紫色占据着视野的中央，扭曲着身子，仿佛叫嚣着某种在深夜出现的惆怅情绪，周围全是浅色，倒是成了它的陪衬。

　　紫色模糊了，取而代之的是在深夜里出现的书本，上面是密密麻麻的字体，并不考虑美观，书本在灯光下表现着它要的是记录，而不是传播。

　　“我们这种人就应该去死。”

　　突如其来的声音让我顿住了，回过神来的时候我发现自己停下了阅读，我从断开的地方重新读起来，却不由得分了几份心神在刚刚的声音上，我没有细想。

　　声音的源头是我。除了我不会有人再听见这个声音，我清楚这个事实。

　　这是菲西丽塔拜托我的事情，我想要把它做好，我脸上露出了明显的笑容，努力的把注意力拉到书上。

　　老师告诉过我文件的速读方法，说这些方法可以应用到绝大多数书籍，可以帮我们省掉很多时间。

　　那是还没来学校，我和菲西丽塔还在教会的事了。

　　认真的听完老师讲的东西之后，我默默记下，然后问老师：“菲西丽塔也会吗？”

　　老师没有看我：“她不需要我教，自己注意到这些了。”

　　菲西丽塔果然好聪明呀，我什么时候才能帮上她的忙呢？

　　那天老师少见的老实在他的办公室办公，说是老实，也只是相对而言，这不就把我叫进去给他解闷了嘛。

　　估计想的是：果然好无聊，把赫尔特叫进来给她讲点东西吧。

　　我来老师的办公室的次数不少，大多数时候不是打杂就是给老师解闷，和菲西丽塔一起。

　　有一天我拿着从外国传来的新奇饮料往老师办公室送，还有一段距离的时候，听见老师意味不明的说：“是和赫尔特在一起，还是和你的赫尔特在一起？”

　　我没有停下，菲西丽塔也没有回话。

　　我走进办公室，我们还是和谐的师生三人。

　　我无视了老师的话，说实话我也没法按照老师的期望做出什么改变。在现在看来，这是有着逃避意味的举动，就这样而已啦。

　　我的口味很多变，各种味道的都喜欢，各种味道的也没兴趣，所以老师问我要不要尝一下那种新饮料，我的回答是含糊的都可以。

　　老师看出了我心里的感兴趣，笑了笑就没再继续。

　　过了不久，欧陆亚找到了在宴会途中躲到昏暗地方的我，带着那种饮料，从此我没再缺过这种饮料。

　　贵族圈注意到我是进学校前很短一段时间的事情，注意是指私下交流，有了更多了解彼此喜好和闲聊的机会，之前根本就没有交流，如果有，那也是他们单方面对我的交流。

　　如果要具体说是什么时候，那就是王子开始插手我的事之后，他拉着我的手，一步一个脚印把我拉进了舞池，仿佛带着某个人的意志。

　　我问老师和菲西丽塔，问他们这样好吗？

　　窗外的阳光照进来，屋子带上了温暖的味道，老师温柔的笑了笑，说：“赫尔特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好了。”

　　菲西丽塔没有看我，虽然是大白天屋子里也只有窗子那里有一缝白色的冷光，她看着墙壁，说她不知道。

　　欧陆亚对于我和莱斯彻特的关系倒是持着局外人的态度，我和王子的关系就渐渐的好了起来。

　　我们的关系能好起来，归根结底是因为王子是个很奇特的人。

　　他和别人都不一样，就是那种，奇妙的温暖。

　　那种看穿你心底又不戳破，维护着你的坚持的温暖。

　　如老师所说，真的很像他的父亲。

　　见完国王之后，老师带我回了教会，就是那时我第一次见到了赫斯利塔。

　　那是个气质很奇特的人，明明能看出来是男性，举止却透露出女性的优雅和克制，最让我在意的是，他也是少见的黑发黑眼。

　　这种外貌在这个世界是非常少见的，他是世界最著名的黑发黑眼。因为魔法阵对世界的贡献，他被有意无意的传为世界上唯一的黑发黑眼。我就不会被这种噱头吸引住：明明还有我呀。

　　我和这个人有联系。在我与他短暂的接触中，我不知道为什么就是确信这一点，老师和这个人也有很深的联系，我也确信这一点，但这是因为菲西丽塔的怀疑。

　　菲西丽塔当时在昏暗的房间笑着说，老师在监视我们啊。

　　我已记不清当时听到这句话时的情形，想来是非常伤心，因为那时我想信任老师，但也察觉那隐隐的违和。

　　菲西丽塔轻轻说，老师也知道瞒不过我。声音轻的像房间中一缕游丝，却分外清晰，清晰到刺耳。

　　菲西丽塔说：“你相信我，还是赫斯利塔？”

　　那时我回答：“我相信你，菲西丽塔。”

　　“喂！我知道你接下来要待在菲西丽塔那里，但是，这次别回去了……”欧陆亚叫住了本来想着该走的我。有东西在抚摸我们，是夜间的风。

　　我回头去看欧陆亚，我们站在黑暗之中，人却看得清。月光从树叶的间隙撒下，是校外没有的通透。

　　他没有看我，只是接着说：“你还准备在那里待到什么时候……”我们从始至终都在黑暗之中。

　　听到他那么说，我心里竟涌起了一种深深的解脱的快感，随后我注意到这种快感，我想了想菲西丽塔会有的反应，还是决定回去。

　　“你的舞跳得越来越好了。”王子心情显然很好，轻车熟路的瞄准，松手使箭飞向靶心，阳光使绿草泛着光，微风吹过，小草轻轻摇摆，我听到箭正中靶心的声音。

　　我笑了笑，嗯了一声。王子没有看身后的我，开始了新一次瞄准。我心想，这不是你的功劳吗？

　　阳光使空气变得通透，给我们带来了温暖的微痒，是正好的上午。

　　通透地让我想起了星尾花，如果把它薄薄的花瓣放在这阳光下，它也会有着光，薄薄的花瓣中有着昏暗中隐形的细线，花瓣就像是无数细小宝石连在一起组成。

　　这种花价格不菲，培养困难，王子曾送过这种花给我，说，我实在很像这种花，我看着他送的那些花，却想起了菲西丽塔。

　　老师也送过菲西丽塔这种花，却是小小的一朵。是刚刚摘下来的、被随便摘下来的星尾花，从办公室出来的老师让我把它交给菲西丽塔，菲西丽塔接到这朵花，很难得的、明显的生气了。

　　这时菲西丽塔和老师的关系还不好。

　　花朵被泄愤的扔到地上，它看似柔弱易折的花瓣却不一定有痕迹，我在一旁安静的等着菲西丽塔消气，过后小声地问她怎么了。

　　她有点气呼呼地说：“他说我养的星尾花会被摘掉……”

　　老师死的时候，我看得出来她是难过的。

　　接着她斩钉截铁地说：“没人能拿走我的花。”

　　我似乎感觉到了什么，但又刻意忽略过去。只能感受从心里感受到涌起的，巨大悲伤。

　　“是你救了那孩子吗？”面前的男子笑地前仰后合，虽然是问句，我却知道他心里已经知道了答案，同时也因为这个答案狂笑不已，我当时实在是不能理解他在笑什么，一直安静的看着他。

　　男子稍稍笑够了，看着我对我说：“从今以后就在我这里住下吧哈哈哈还有能用两种魔法的人我今天都不想死了哈哈哈……”

　　“这可比魔法阵稀奇，你的情报说不定比赫斯利塔的更值钱哈哈哈。”

　　从此我们有了一个老师，菲西丽塔说他是一个老狐狸，而他对我们还不错，我对他对他有了朦胧的信任，有一个紫月节，他在他的一个住处砍下了我的头。

　　我一直保护着自己不受伤，从我有记忆开始，我第一个了解到自身的信息就是这个体质，为的就是不让人知道我的伤会比别人好的快得多，知道我这种怪异体质的，此前只有菲西丽塔。

　　就我所知，只有菲西丽塔。或许我这种体质和赫斯利塔有关，不然为什么老师在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要提赫斯利塔。

　　真是无聊的推测，太无聊了。

　　崩塌会不会再次发生，我会死在哪里？世界树会杀了我吗？它也并没有想杀我吧，我们因她而死。

　　紫色的云，或许不是云，消散开来，变成了不值得记忆的形状。风吹来，或许不是风，记忆的碎片自发拼起来，成为这场孤独旅程的色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