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碎案卷之心》白猫我

40、离家出走

　　天刚蒙蒙亮，余心明躺在床上睡的正香，还梦到和韩析一起去春城旅行，还没上飞机就被马深从床上扯了起来。
　　“起床起床，要迟到了！”
　　余心明闭着眼睛，蹭地从床上弹了起来，点亮手机屏幕，数字表显示才五点多钟，她又倒了回去，有气无力地说：“才五点，让我再睡一会……”
　　一盆冷水猛地浇在余心明脸上，她惊叫着坐了起来，抹了把脸，大声喊道：“马深，你疯了吧！这是我的房间，谁允许你进来的！”
　　“你是不是跟韩析说了什么，行啊，双面间谍啊你！他给你多少好处，你居然帮着他算计我！”马深眼睛瞪得浑圆，其间布满血丝。
　　“什么，什么跟什么啊？”余心明挠挠头，完全不得要领，“我干什么了？我不是一直在帮你吗，什么时候算计过你了？”
　　“你敢说你没向他通风报信？”
　　“通什么风啊？还能不能好好睡觉了，我早上还要上班呢！”余心明顺手拿过手机塞到马深手上，“不信你自己查吧，别烦我睡觉。”
　　马深凝视着这只手机：“你什么时候换的手机？你姐给你买的小米呢？”
　　“被韩析摔烂了，他赔了我一个。”余心明一声长叹，“有问题吗？”
　　余心明上班迟到了，不过没人在意。谭乐其的位置是空的，韩析也没来上班。她怒气冲冲，本来还想质问他为什么要窃听她的电话，无奈只能作罢。
　　韩析醒来的时候已经躺在医院里。是巡楼的大厦保安发现他的，那时他躺在楼梯间昏迷不醒。保安直接报了警，叫来救护车把他拉进医院。
　　大厦的配电箱保险丝烧坏了，监控录像一片漆黑。
　　“我是回公司拿点东西，因为停电就走楼梯，黑乎乎一片，没看清楚所以踩空摔下去。”经诊断，韩析眉骨骨折，浑身多处淤青。
　　警察例行询问了几句，也就打道回府。
　　“该不会是惹到什么仇家？”谭乐其倒了杯水递给韩析。
　　“谢谢。”韩析饮了一口，对谭乐其的问题不置可否。
　　手机里的视频被马深删了，数据也许可以恢复，但那也没什么意义．他不想搞大件事，也不想跟马深内斗消耗精力。
　　韩析吃不惯医院的食堂，医院对面，谭乐其打包了一碗馄饨，笑着对老板说了声谢谢。
　　隔壁花店开张，花篮摆了两排，炮仗声响，一群人围着，剪彩的人有说有笑。
　　那不经意的一个抬头，他又看到，在人群中的那个人，那个时常出现在他梦境中梳麻花辫的姑娘。梦境与现实重叠，麻花长辫被解开，如今的她梳着披肩长发，她学会了化妆，学会了如何变漂亮。
　　开花店，是她的梦想。她时常说，花城的花，是世界上最美的花，饱含热情和温度，每一朵花都隐含着一段故事，一个美丽的童话。
　　记忆中的她总是在笑，开心时笑，难过时也笑。她说，微笑是一种态度，并不代表心情。他驻足在人群之外，默默注视着她对每一个人微笑。
　　上一次在五湖的办公室见面，他不敢与她相认，是害怕韩析识破他的身份，可如今，韩析已经看穿，还有什么理由不去相认？
　　女孩转过头，大老远在人群之外认出了他。待人群散尽，她走向他，笑着问他：“谭乐其？这么巧……”
　　“笑笑……”他喊出她的名字，那一瞬间，她的睫毛微微颤动，瞳孔收缩。她抿着嘴抬起头：“你是，秋捡？”
　　如果真的喊了她的名字，也许一切都会不一样，她会认出她，很多人都会认出她，也许一切都会失控。他终究还是没有勇气。
　　“是啊，好巧……”谭乐其低着头，轻声说道。
　　一个男人走过来，搂住闫笑笑的肩膀：“你朋友吗？我怎么不认识？”
　　“这是我男朋友，华新语。”笑笑介绍道，“这是……”
　　“对不起，我还赶时间……”谭乐其不等笑笑介绍，尴尬地笑着，落荒而逃。
　　“乐其？”正巧韩昕走过来喊住他，“听说我哥进医院了，你怎么不……”
　　谭乐其的眼眶红着，韩昕下意识地看向那个热闹的方向，有一个姑娘正透过众人的阻挡将目光投射在乐其身上。
　　一个小时之后，花城大学的食堂里，齐家辉隔着老远喊了韩昕的名字，跑过来把书包放在韩昕的隔壁：“阿昕，晚上舞蹈团办晚会，我排到两张票，要不要一起去看？”
　　“我不去了，我跟哥哥约了晚上回家吃饭。”韩昕低着头敲击手机屏幕，“下次吧。”
　　“那明天十佳歌手决赛……”
　　韩昕放下手机，面向齐家辉，认真地说：“我说过很多次了，我已经有男朋友了，拜托你不要整天跟着我，制造巧遇，OK？”
　　“就那个二本的家伙？他不适合你！”齐家辉皱着眉头说。
　　“合不合适不是你说了算的。你慢慢吃，我走先。”韩昕背上包，端起餐盘，一转身，见到一张熟悉的面孔。
　　“其实你了解你哥吗，你知道他到底在做什么吗？”
　　“你什么意思？”
　　“韩析很爱你，他的世界只有你。”马深笑着说，“我的意思是，他会不会为了你，去做一些出格的事情？”
　　“做生意有时候是要耍点手段。精明也不是坏处。”韩昕瞪着马深的眼睛，“你到底想说什么？如果是来讲我哥的坏话，那就不必浪费时间了。”
　　“其实你并不了解他。”马深微微笑，将手里的档案袋推向她，“我这里有些东西，是我这些年调查的结果。不是以警察的身份，是以我个人。不只是我太太心诚的案子，还有很多其他的，包括你们父母的案子。当然，打不打开，相不相信，都随你的便。但如果是我，我一定会想知道，每天和我生活在一起的最亲近的人，到底是个什么样子。”
　　窗外阴云密布，雷声阵阵，雨水点点滴滴，敲打在柏油马路，闷热的空气又添了几分湿润，躁动不安中平增几分冷清。
　　“喂！韩析，开门！”余心明顶着雨挡拦下了韩析的车子。
　　韩析没有回答，默默开了车锁。
　　“出门走的急，又忘了带伞……”余心明举起手机当作镜子照了又照，她将湿漉漉的头发拨到脑后，露出半截锁骨，“你上午怎么没来上班呀，还有你的伤……”
　　“我以为你换掉了。”
　　“啊？”余心明瞪大了眼睛。
　　“我说手机。”
　　“哦。”她眨了眨眼，望着韩析的侧脸，“所以你是承认一直都在窃听我了？”
　　“我是怕你死无全尸。”韩析冷冷地说。
　　“韩析，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有一天，韩昕她发现你在做的事情，她会接受吗？”
　　韩析一个急刹车，红灯亮着，雨刷一下又一下地晃动，他目视前方，良久，方才说道：“我做什么了？”
　　“到前面地铁站可以了。”余心明收起手机，临下车的时候，推开条门缝，又转过头来，郑重其事地对韩析说了一声“多谢”。
　　雨刷左右摇摆，擦洗着不断落下的雨雾。看着她独自在雨中奔跑，韩析若有所思，直到身后的车子按响喇叭，方才打转向灯，踩下油门。
　　韩析到家的时候，韩昕已经做好一桌饭菜，坐在餐桌前发呆。
　　“你做的……还是外卖啊？”韩析将外套挂在门口，坐到韩昕对面。
　　“先尝尝好不好吃。”韩昕冷言道。
　　韩析将信将疑，拿起筷子，夹了口青菜，细嚼慢咽：“其实你进步也挺快的啊，不愧是我妹妹。”
　　韩析继续夹菜，不断地夸赞。韩昕目光呆滞，她望着哥哥的笑容，眼睛里渗出泪水。她红着眼眶，艰难地吞下鼻腔中的苦涩：“哥啊，其实，你是不是有事情瞒着我？”
　　“当然没有了。你知道的，我从来都不会对你说谎，永远都不会。”韩析微笑着说。
　　“五湖集团……”韩昕深吸口气，眼泪从眼眶中滑落，“是不是在做些见不得光的事？”
　　韩析停下筷子，正视着妹妹的脸，他说：“怎么会呢！你听谁说的？”
　　眼泪颗颗滑落，韩昕声音沙哑：“我亲眼看到的，你的电脑，邮箱，我知道，所有密码都是我的生日。”
　　韩析没有出声。
　　“哥，为什么要瞒着我？你的公司，你的客户，你到底在做什么？”
　　“我……”韩析愣住了，筷子停在手里，他注视着妹妹的双眼，他从未想过有一天会被妹妹这样质问。
　　“为什么不回答？”韩昕抬头看天，努力把眼泪逼回眼眶，“酒店欺客，罂粟火锅，高价茶叶，七年前的女高管张嘉欣贪污公款坠楼案，还有记者沈心诚的车祸案！为什么马深一直咬着你不放，为什么梁叔叔会逼到我们家里来？”
　　韩析将碗筷捧在手上，他垂下眼睛，微咬嘴唇，脸色发白。
　　“茶叶根本不是裕兴的主要业务，大家忙来忙去也不过是层掩护。”韩昕闭上眼睛，任眼泪不停地滑落，“五湖集团在做什么，你又在做什么？你一直在帮梁永烈做违法的事，你就是他的一条狗，你把身体和灵魂都出卖给他！”
　　韩析的手微微颤抖，他强笑道：“怎么可能呢！阿昕，你别听马深乱说。他觉得，是我害死他老婆，我没有，我没有做过，我发誓！他要搞死我，你不能相信他！”
　　“所以你不让我去公司帮手，不是怕我耽误学业，是怕我知道真相！”韩昕抽泣起来：“你一直和三三姐勾结贩毒，你是花城最大的毒枭。心诚姐发现你的秘密，所以你杀她灭口，是不是！”
　　“我没有！我只是……”
　　“现在我也发现了，你是不是连我也要杀掉？”韩昕瞪大眼睛，面部抽搐。
　　“我……”韩析哽住了，他再也说不下去了。
　　“我不会认你这种人是我哥哥，绝不！”韩昕拎起书包，夺门而出。
　　韩析追出来的时候，韩昕已经乘电梯下楼。他跑楼梯冲到一楼，追着韩昕冲进雨幕。
　　“阿昕，阿昕！”韩析喊着追入雨中，浑身被暴雨浸湿，眼前一片模糊。他抓住妹妹的肩膀，高声喊道：“对不起，以前是哥不好，是我错，再给我一次机会！”
　　“为什么呀，为什么要做那样的事，为什么！”韩昕的头发在雨水中散乱，她紧紧抓着哥哥的肩膀，哭着呐喊，“是你教我，做人要诚实，要善良，要有爱心，要用真心对待每一个人！走在街上遇到乞讨，你都会叫我给钱。你说这个世界需要温柔，需要善意，你说你的愿望是所有人都可以幸福地生活！”
　　韩析不知如何反驳，只是试图抚摸妹妹的脖颈，将她揽在怀里，却被她用手臂挡在面前。
　　“为什么要贩毒啊？那样做是害人的！有多少人因为吸毒葬送终身，有多少人因为嗑药搞得妻离子散，你知不知道啊！就因为你的自私，你的贪婪，拆散了多少家庭，破坏了多少人生！你忘了爸妈是怎么死的了吗？因为毒品，就因为那该死的毒品！这就是你说的温柔吗，这就是你所说的幸福吗？”
　　“这个世界不是你想象的那么简单的，阿昕！”韩析粗喘着说，“我做这一切，都是为了你！我想给你最好的生活。我答应过妈妈，会好好照顾你。”
　　“我不会再花你赚来的黑心钱，我也不是你害人的借口！”韩昕被雨水打得睁不开眼，她的声音突然减弱，轻的只有自己才能听到，“爸妈去世的那天，你说你在江城，但其实不是！你回家了，你对警察说了谎！其实是你杀死爸爸，是不是？妈妈有抑郁症，她为了救你不惜在爸爸的尸体上又捅了十几刀，还搭上了自己！”
　　“对不起……”泪水混着雨水，韩析哭了，他多想把韩昕搂在怀里，带她回家，听她在沙发上念书给他听，他爱她，他想把所有的一切都给她，他要给她最好的生活，不想她受半点委屈。可事到如今，她却反过来怪他，难道他所做的一切，全都错了吗？
　　“对不起，哥，我最后再叫你一声哥。”韩昕用力推开韩析，痛苦的目光中透出锐利，“我已经申请到了去英国交换的机会，过年前就走。我不会再回来了！”
　　韩昕转身冲进层层雨幕，只留下韩析一人被雨之磅礴洗礼。
　　大雨倾盆，每一滴都重重地砸在韩析的心头，他站在雨中，看着她向前跑，她就要消失在模糊的视野，像是是要失去全世界。突然，她像是绊了一跤，她摔倒了，躺倒在大雨倾盆之中。
　　“阿昕！”韩析踉跄地冲到韩昕身边，跪在地上，扶起她的身子，轻拍她的脸颊。她却没有反应，脸色煞白，嘴唇青紫。他抱紧韩昕，将她死死揽在怀里。泪水混合着雨水，流淌在眉眼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