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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军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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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
晚上10点32分。
我疲惫地瘫在床上,眼睛直勾勾盯着白的的天花板,一动不动。
“太累了……”
整整一天我都在重复前天做过的事说过的话,提笔写个字都要斟酌甚久。
“啊啊啊我是在这个地方记得笔记么,”唰唰两下划掉之后又从别的地方写下一行公式,然而夏予之在看到我纠结的样子后仍然不为所动,用奇怪的目光注视着我,甚至有点想笑,这令我十分窝火。
夏予之出的什么主意啊,再这样下去怕是没回去我就累垮了。
这么想着我翻了个身,又盯着墙想白天的事。
放学后在我的撒娇卖萌威胁恐吓软硬兼施下,他终于全盘托出,说他本来只是好奇,查阅了物理方面的资料,意识到通过光速使时间回溯是至此甚至n年以后都不可能做到的,只是某一天……
“这本书原来是在这里的么?”
他是听到一声巨响才过来的,于是发现有人把书架碰倒了,书散落了一地。处于好心,他帮着书管姐姐一起收拾残局。
夏予之天天来这里的图书馆已经有些日子了,而且他总是来这里寻找有关物理生物天文这类的书籍,他几乎把这里的书从头到尾翻阅过一遍,唯独没有见过这样一本叫《时间逆流》的黑色封皮精装书,而这本书就这样静静地躺在杂乱无章的书中,似乎是因为这乍眼的样式,才让他立刻察觉到异样。
好奇心驱使他趁乱偷偷拿走,并在之后翻开了封面,扉页上只用黑色加粗宋体写着这样一行字——
“命运无从选择,却不屈于命运。”
他只是盯着这句话看了许久,默默翻开第一页,一字一句认真读起来。
这是他人生第一次偷书,他没有从这本书上发现任何图书馆的标码,所以他就这么光明正大的穿过安检,并且再也没有去过这个图书馆。
大概用了一个月的时间,他便大体上搞懂了人类几千年都在探索的世纪谜题,并且他确实试图一步一步实现它,并且一日比一日更加得心应手,直到他发现所有触发逆流的条件都具备了,只差一件相关人的亲近之物,代表此人同意他触发逆流,并且回溯的时间线都会与之相关。
于是接下来发生的事如今的夏予之便无从知晓了,第二天一早夏予之取走了陈楠的头发,其实当天放学他还偷偷摸摸拿了陈楠天天用的钢笔,陈楠发现自己丢了钢笔还在□□上同夏予之哭诉,夏予之只是说肯定会找到的,找不到他再送他一支,陈楠感动得一塌糊涂。
那夜夏予之处理完一切,紧张地双手全是汗,他累得一头倒在床上,慢慢合上眼。
没有什么好后悔的,如果是为了他的话……
他的意识被无尽的黑暗吞噬,等待着,接受他已经下定决心要接受的一切。
……
“夏予之……你可害得我好惨啊……”
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表达此刻自己的心情,只是不停想着夏予之告诉我的那些事,想来想去只得出一个结论——他就是个傻子!这么大的事一个人憋着不说还不跟我商量!最重要的他把我牵扯进来却不告诉我原因,还好奇,我真不信!不过我……我身为当事人肯定是想知道原因的啊……他既然这么想回到过去,不惜付出生命的代价,一定有很重要的原因,我难道不是他最该告诉的人么……
虽然把夏予之从头怪到尾,但我最后还是叹了口气,表示原谅了他。
现在不是埋怨任何人的时候。
我这样告诉自己,又看了一眼钟表上的时间。
11:15。
我翻了个身,换了个姿势躺着。今天难得清闲一回,却发现清闲有时也很难熬。
也不知怎的,大概是念叨了一整天夏予之,便回忆起跟他以前的事了。
我同夏予之相遇,是在将要开学的八月末。
因为入学军训,我们要被拉到一个深山老林里,在路上我身边就围了一圈人闲聊,从各自从哪来以后上哪去,从兴趣爱好谈到人生理想,最后集体抱怨深山老林环境怎么怎么恶劣,而夏予之只是安静地坐在我右边,不跟任何人说话,包括跟他们聊得相当火热的我。
大概是因为他的存在感实在是太低了,反而引起了我的注意,特别想跟他搭话。
我偷偷用余光注意着他——这人虽然是个男孩子,却生得清秀,架着一副普普通通的黑框眼镜,很是正经,此刻正托腮望着车窗外的风景,似乎在发呆,但眼神里并不充斥着呆滞。
如何来形容那眼神呢,这么多年我从未见过一个人的眼睛里可以看到光,而我却在那一刻看到了,而他发觉到我在盯着他看,并不胆怯地扭过头对上我的眼睛,似笑非笑。
我被他看得不太好意思,突然想道歉,然而这么突兀的道歉好像也不太对劲,不知所措的我只是尴尬地回他一个笑,也许在他眼里我只是在抽动嘴角,滑稽得像个小丑。
“刚才……在神游”
为了让气氛不这么诡异,我主动这样问道。
“在想问题。”
“有什么值得想的事情呢?”
我有些纳闷,当这辆车上的所有人都无聊到四处找话说的时候,他竟然能一个人静下来思考。
也许总有跟我不一样的人吧,要我就做不到。
他指了指窗外,我欲看清他所指的是什么,但是除了在我眼前掠过的一排排树什么都没有。
“车子是这个速度的时候,我们看到的是这样的景象,如果车子提升到光速,那会看到什么呢。”
“速度太快,肉眼怕是无法捕捉。”
“我只是在做假设,假设技术可以实现,又或者肉眼直接看到的会更有趣呢?”
“即使使用设备无限放慢,看到的也只是你看到的事物本来的模样,比如你以光速经过一片树林,放慢后也只是树林。肉眼看到的也只是无限残像重合在一起的模糊事物,你是无法得知那是什么的。”
他似乎还想说什么,我便一一同他应答着,远到中国上下五千年历史,近到时事政治家长里短鸡毛蒜皮,我们互相表达着自己的观点,他倒也没有无情得反驳我,反而是莫名其妙的在某些方面达成共识。
不过说实在的,我这个人本来就是靠这张嘴才有了这么多的朋友,似乎也是因为这样,中学时就成为同学和各科老师的关注焦点,自己倒不是很在意,毕竟不是一件坏事。
而此刻我就这样从容地回答他每一个问题。
其实也挺伤脑筋的——他问的问题实在是太多了!
“所以说,”我双手抱胸笑着地问他,“你刚才也算是在神游对吧。”
他不置可否的点点头。
我突然笑出了声。
“厉不厉害,我还是猜对了一半的。”
“还可以。”
见他神色比之前稍微放松了些,我也松了一口气,他算是我遇到的为数不多比较有趣的人,而且看样子他跟别人说这些话肯定会被当作神经病,再加上沉默寡言的性格,我将他的交往难度评为较难。
等下了车,那群聊累了昏昏欲睡的兄弟们又突然振奋精神聊了起来,身边刚认识的小兄弟林才拉着我不停感叹这里清新的空气和湛蓝的天空就是跟我们城里不一样,这里的花花草草也跟我们城里的不一样,刚刚埋怨深山老林这不好那不好的心态荡然无存。
我笑着说:“看你这么喜欢这里,以后就别回去了。”
“那可不行!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
“中华民族团结一家亲,哪里都是你的家”
见我跟林才这般一唱一和,跟在我后面下车的夏予之忍俊不禁,转瞬又回到之前那张不冷不热的面孔。
当然这些我都看在眼里,确实只是余光偷偷瞄到的,也不知道为何一直记到如今,而且记得相当清楚,甚至能回忆起他笑的样子。
我们带着大包小包的行李按身高排了队,于是6个人一组分配了宿舍,很巧的是林才是我们之中打头的,我在中间,夏予之则在最后,还有三个一开始并不熟悉,有一个长得极其壮硕的刚才在车上只顾着跟我们乐,我连他的名字都不知道。
我们上了2楼右拐,找到211房间,林才推开门,把行李一丢,舒了一口气。后来又下楼领了被单枕套,再上来时其他宿舍已经有收拾的了,说笑打闹,有提前弄好拿枕头互抡的,还不会套被套四处找人帮忙的……
“予之要上铺还是下铺?”
意料之外的是他一直跟在我身后,看起来刚才那一番对话给他留下的印象还不错。
“不许这样叫我。”
我瞬间撤回刚才的想法。
“咳……那夏予之同学,有什么要求么,尽管提就好。”
“下铺。”
“恩好,那我睡你上面。”
“不行。”
我愣了一下,仿佛被灌了一盆冷水,所以刚才这么努力跟他交朋友回答了他这么多问题最后还是……
跟普通人没什么区别?
怎么会有这么难以接近的人啊!
我又在那一瞬间把他的交往难度评为难!
“睡我旁边那张。”
“啊……啊?!”
他看了我一眼,像在车上那样毫不怯弱的直视,看得我浑身不舒服。
“那也要看看有没有人先占……”
“我已经告诉林才了,他答应我会去协调,而且我已经把行李放上去了。”
什么时候的事?!
他不是一直跟在我后面吗?!
夏予之办事的效率真不是一般的快啊……
于是我们“理所应当”的占了两张头对头靠在一起的床,而且都是下铺,夏予之对此表示十分满意,但是中途出现的小插曲让我提起他就脸黑。
夏予之是不会套被套的哈哈哈哈哈!
见他面对崭新的被套不知该从何下手的样子,真是有趣极了,不管他怎么套总会莫名其妙多出一截,他甚至去换了一张新的,可是结果仍然是多出一截,最后他把多出一截的被子扔在床上,一脸冷漠。
于是我拿过来忍住笑,帮他把被套套好,告诉他这个角是要对准这个边的,他却一直套错了。
“谢谢。”
他从牙缝里挤出这两个字,我客气得说没事,有问题欢迎来找我,言罢见他脸更黑了。
这个人不太喜欢别人帮他的么?
林才因为跟这群人都差不多熟络了,而且看样子对干活这方面十分积极,理所应当当上宿舍长,没有人有异议。
后来就是按照原计划进行残酷的训练,当晚回到宿舍简直要累疯了,本来约好通宵聊到天明,可现在还有什么精神支撑?但是夏予之完全看不出累,还在回宿舍的路上埋怨饭菜搭配的不合理之处,我几乎是闭着眼睛回答他。
“累了?”
“恩——你说呢……”
“回去快洗漱,东西不用管了。”
“我不管它们自己会站好么?”
说到这脑子里又回荡起教官略带口音的“稍息,立正。”
“听我的。”
“听你啥啊,别胡闹。”
“我帮你收拾。”
我愣了一下,脑子里飘过几个字,这几个字自从我知道它们的意思,就一直很受用,并且奉为真理。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我一脸戒备地看向他。
“你有事找我帮忙么?”
他不回答我,让我看路,然后教官的大嗓门就从身后响起。
“不许交头接耳!”
吓得我连忙不去看他,但是当晚他的确帮我收拾了东西,在我洗漱回来前已经整齐划一的摆在床板下,后来当我问起他这件事时,他只是说为了报答我帮了他,听完我就笑了——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对这种小事这么执着的人。
“都睡啦各位,不许再聊天了!”
林才提醒了一下,看起来大家都困得不行,通宵聊天的计划暂时取消。
不过第二天一早就听说昨晚好几个宿舍被拉起来惩罚做蹲起,觉都没睡好,很庆幸的是这种事没发生在自己身上,林才偷偷告诉我因为他已经给那几位做好了思想工作,瞬间我觉得这个人真是相当靠得住。
“不过陈楠啊……”
“恩?咋了?”
“你跟夏同学之前是不是认识啊。”
我一愣,“怎么这么说?”
“我随便问问,才第一天就见你们关系挺近的 ,在车上也是,我以为你们是旧友。”
“没有啦,真的只是刚认识。”
在车上我跟你们聊得也很high不是嘛?!
言罢我瞄了一眼夏予之,他像是什么都没听到目视前方。
“那这可是相当有缘了。”
“是啊……”
相当有缘得被问了这么多奇怪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