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小姐今天正常么？》唐主

2、狐狸与狼

　　这些照片当天下午就出现在了公司推文里，我看着上面那个装扮得认不出脸的人，并没有什么感觉，不过到底与公司人熟悉一些，他们都是小姑娘小青年，自己或许也算同龄人，只要有了一些话题，很容易就能聊到一起。
　　中午一起点外卖，跑外场的人坐在一起吃饭，聊了昨天的工作，自然而然也聊到了昨天是怎么过圣诞的。
　　我笑着听着，忽然听一个妹子笑着问我，“昨天吃饭时候看到景程你了耶，你男朋友好帅。”
　　啊？这个世界得有多小，我便是摆出不大好意思的模样，“是我一个朋友。”
　　“一起过圣诞的朋友哇。”
　　我便是更不大好意思地笑着，把话题拨开，“可惜圣诞不怎么放假，每次都卡在了周内。”
　　大家纷纷点头，便是开始说起了假期的安排，或者还会聊到在国外度过的圣诞节，分享着朋友圈的照片，看着那些如同童话般的场景，发出小女孩独有的感叹和向往。
　　我配合笑着，眼睛却是随意游荡，一下便是落入了一双眸子里，都是如此淡漠的模样，稍微愣怔，我转过了视线，而那人的视线，却又似乎一直在我身旁。
　　然而似乎也没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至少，到跨年时候是这样的。

　　读书时候的跨年，是和同学一起，工作之后，便是和同事一起，当然，指的是单身狗这种。
　　我本来想蹭着自己算是有家室的人早点开溜，然而魏冉却是笑着道，“趁着这个机会和大家熟悉熟悉，平时也没什么机会。”
　　“是啊，可以带家属的。”妹子乐着。
　　哪里来的家属，我咳嗽两声，早知道就说感冒加重了。
　　本来以为会尴尬的饭局，没想到很是热闹，甚至即为自然，大家吃火锅聊天，很多话题都是点到为止，并不尴尬，又有一些猜字游戏在其中，一时间很是热闹。
　　一顿饭吃到晚上11点，回了老周两通电话，一个是和公司同事吃饭，一个是待会儿就回去，又莫名其妙地接到了逸乐的电话，那孩子阴阳怪气问什么时候到家，其后便是两通没有声音的电话，对着说了半天都没有回答。
　　“男朋友催这么紧啊。”
　　我笑着点头，却又一瞬间落入那双仿佛与一切置之事外的眸子里，如此清冷。
　　借口酒量不好，我并未喝什么酒，不过还是因为顺路这样的理由，被魏冉忽悠上了车。
　　整个城市都是在圣诞节的余味里，灯火很好看，仿佛那天错过的圣诞夜景没什么，反正十五的月亮十六圆，也没什么差别。
　　我们两人一路无话，似乎离开了那样的热闹，两人瞬间就回归了安静，却又觉得无比自然。
　　下车时候，他问我不邀请上去喝杯茶么。
　　“那你还赶上回去么？一个城东，一个城西。”
　　他便是笑起来，一口白牙，倒是爽朗，“景程，你还是这么有趣。”
　　我有些意外，而他只是轻轻地抱了抱我，道了，生日快乐。

　　任我怎么想，都想不到自己和魏冉曾经在哪里见过，更何况现在家里有个气呼呼的逸乐，更是没有想的时间。
　　这孩子生气的样子，和年少时候很像，鼓着脸，一双大眼睛就那样看着你，也不说话，就是眼睛扫过来扫过去，而对付他最好的方式，便是懒得管，只说准备说的话就可以了。
　　“吃饭了么？”我问他。
　　他没有说话，我推门进屋，才注意到房间里原来都是气球彩带之类的东西，床上则是一盒蛋糕，蜡烛插得很没艺术感，不过很对称的两根，一个是1，一个是8，合起来便是18。
　　我20岁生日那年，他硬是傻乎乎地插了20根蜡烛，被我一顿爆锤，从此以后的生日，都是18。
　　转身，他已经在我身后，依然是板着一张脸。
　　“再鼓下去成松鼠了。”看着这个高大的孩子，才意识他真的已经长大，长成如此优秀的男生，值得更优秀的女孩，而不应该这样守着所谓年少的心动，耽误着自己，“吃了蛋糕再生气，好不好？”
　　他这才松了些脸色，与我一起唱生日歌，一起切蛋糕，此时12点还未过，也算是准时过了生日。
　　“谢谢。”我轻轻地抱着他。
　　“我哥欠你的，我都给你补回来，好不好？”
　　我摇了摇头，“逸乐，你是你，你哥是你哥。”
　　“你还喜欢着我哥？”
　　喜欢么？我摇了摇头，“喜欢这种事情，就跟去见一个人一样，你想见他，他想见你，才有意义。”
　　“那我喜欢你，在你心里，可有意义？”
　　我沉默着，而他最终也没有坚持着问下去，反倒是抬起手抱着我，“景程，你一直都是最好的，你只是需要一些时间走出来。”
　　逸乐终究还是住了进来，不过老周意外地没什么反应，倒是对改造这个房子，充满了乐趣，隔三差五来转转，下班早了就来蹭饭，周六周日没什么事就跑过来帮忙。
　　“魏冉那个人，你熟么？”刷漆时候，我问他，“算是我那个部门的老大吧。”
　　“倒是不熟，”他又想了想，“不过那个人可以网上搜到。”
　　“哟，还能进百度百科。”看来是个名人。
　　我俩刷完这一面墙，便是打开电脑，搜罗着魏冉这个名字，不出所料，是个名人，拿了不少奖。
　　“这个和你拿的那个，是一个吧，之前特意跑去瑞士拿的。”
　　我看了看，都是红点奖，确实一个，这么一说，我好像是能隐约地想起来当初是有这么一个人，不过具体有没有什么交集，着实也记不清了，那个时候去瑞士，我只记得自己是想在那边过圣诞节，对于这个意外获得的奖并不是如何上心。
　　那个时候我甚至觉得自己会在读书之后环游世界，做一个自由职业人。
　　除了能让逸风爱我，我不相信有自己想做而做不到的事情。
　　然而也是因此，我似乎再也不能相信自己能做什么。

　　房子的改造如期进行，各公司陆续开始的会场布置也紧张展开，流程上一般是对接需求，设计图，选图，小样打板，这部分是我们部门的，至于后面的采购与现场，由市场部负责。
　　部门内部又对公司类型和需求进行了分类，偏科技或者金融类的公司，是由A组负责，A组也就是魏冉直接带队，两人一组，而我是由魏冉直接带的。
　　我做初步方案说明，魏冉做补充，以及方案的修改对接。
　　一起的妹子颇为羡慕，“跟着老大能学到很多啊。”
　　这话说得我内心有些愧疚，毕竟自己并没有所谓的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的心态，这么一想，着实也不能太浪费机会，便是在后面的听需求对接时候，认真地听了听方式。
　　魏冉基本属于三个条件答应一个，并且对于设计图基本不会大动，在整体过程中都处于一种十分平和的状态，这样的平和却又不是好说话或者随和，而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并且对于自己的设计有着足够的自信，也可以让别人产生足够的信服的一种姿态。
　　一场谈下来，我都对他有些佩服至极。
　　他表情淡淡的，问道，“确定不是在想说我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这么不自信？”
　　这张斯文脸才有了笑意，“那你学到了什么？”
　　这个问题着实来得突然，算是超纲，我摊摊手，“没想到你这么自恋。”
　　“那你写周报里？”
　　可别介，我想了想，“谈判之前，先把物料和问题准备好，谈判之中，控制好上下限的尺度。”瞥着他还算满意的神色，便是尴尬笑着，“以我浅薄的知识，也就能想到这些了。”
　　“你确实漏了一点。”他神色突然严肃。
　　啊哈？
　　“我对自己的作品有足够的自信。”

　　卫生间里，我很认真地看着那张脸，如同看一个刚刚认识的人。
　　划着精致的妆，打理着精致的发型，耳钉都是挑了香香家专款，穿着修身的毛衣和羊毛外套，脖颈挂着宝格丽细细的葫芦项链。
　　而这个人，这会儿正在补Bb和口红。
　　你想把自己变成另外一个人么？
　　你在伪装什么？
　　你长成为什么？
　　我拿起口红，给镜子里那个眉头微蹙的女孩，画上了一个笑脸，然而她的表情似乎更难过。
　　出来，我走的是楼梯，20层楼梯一层一层下去，整个人开始平静了一些-苏景程，选择是你做的，只要活下去，一切都会好起来。

　　快到4层时，门突然打开，我下意识后退一步，却被一把抓住手臂，那低沉的声音道，“景程。”
　　这声音太过熟悉，以至于我不抬头都能知道他是谁，以至于下一步的反应是如此自然，甩开手臂，跑。
　　刚刚平静的心，再一次疯狂地动荡起来。

　　魏冉看着气喘吁吁的我，倒是没多问，便直接开了车，“喝水？”
　　“谢谢。”我接过杯子，喝了一口，才注意到这是他用的车载杯，“不好意思，我给你再买一个？”
　　“我没那么多洁癖。”
　　是么？想到这位元旦吃饭时候都不怎么动筷子，我便是撇了撇嘴，将水喝完，“没想到你喝白水。”
　　“白水简单。”他问了一下刚刚怎么回事，后面如同有ghost。
　　“确实如此。”征求意见后，我打开窗户透气，“而且是个恶鬼。”
　　“光天化日，理当鬼跑，”他见我笑，继续问，“你做了什么事么？”
　　我想了想，最终无奈地摇头，苏景程始终想不到自己做错了什么，便给他讲了一个故事。
　　一只狐狸和一只狼成了朋友，狐狸擅长谋划，狼有执行力，他们很轻松地抓住了很多兔子，也抓了不少鹿，一次意外，狼咬死了一头小绵羊，这点惹恼了当地的猎人。
　　他们追踪了狼，意外地发现狼居然是和狐狸在合作猎杀一头小鹿。
　　狼是比狐狸先发现了猎人，他向狐狸发出了假的信号，引着狐狸和那只小鹿都掉进了猎人的陷进，自己也有了足够的时间逃跑。
　　“狼去了哪里呢？”
　　“狼啊，”我在车窗上哈了口气，随意地涂着圈圈，“狼发现自己离开狐狸，虽然刚开始有些不太适应，不过他毕竟是狼，即便一开始没有鹿肉，也可吃到兔子肉之类的，再后来，他的能力越来越强，挑战了森林的老狼王，成了新的狼王。”
　　“那狐狸呢？”魏冉的目光，透过眼镜，却是温和，“成宠物狐狸了？没了野性？”
　　倒是没想到他听得这么认真，不过这确实也是一种可能性，我摊摊手，放下杯子，“谁知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