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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春雪 ...

  •   沈辞送她往回走,谢杳主动请缨提着灯,却也不好好提着,任灯盏左右晃动,一双人影也跟着晃悠。
      走到墙根,谢杳把灯盏交回到沈辞手中,正准备弯下腰去,却听得斜倚在墙上提灯照着她的那人闲闲开口道:“若是有什么觉着委屈了的,不必忍着,诸事有我,你信我便好。”
      谢杳抿了抿嘴,又回过头去瞥他一眼,还是应了一声,钻了过去。

      她刚从假山上翻下,走了没几步,忽然注意到窸窸窣窣的声响自前头传来,似是有人正往这儿来。
      时辰不早,这深更半夜的,怎会有人在此处?
      谢杳心思飞转,刚想借附近的树木隐匿一下身形,便听得前头那人压低了的欣喜声音:“杳杳!你果然在这儿!”

      谢杳浑身一僵,看着仅在里衣外披了件衣裳就出来寻人的谢盈,极僵硬地笑了笑。
      谢盈一路小跑过来,“夫人说你今日累着了,不许打扰你歇息。可你今儿个是头一回出门,我总放不下心来。夜里醒来,先偷偷去你房中看过,见你不在,就知道你定是又来后园了。”她没说几句就已呵欠连连,困得眼泪都要下来了。

      谢杳只点了点头,谢盈又喋喋不休起来:“夜深露重,你总爱大半夜的跑这儿来,好在今日没预备着睡在外头。受了风可怎么办?”

      “谢盈,我困了。”谢杳突兀地打断了她的话,便往屋里走。

      “哎—”谢盈又小跑两步追上去,“被褥方才我替你铺好了。”她狐疑地看着谢杳,“杳杳,你当真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谢杳直视着她,勉强牵了牵嘴角,“没有。”

      谢盈这才放心,伸了个懒腰,“那你睡罢,我也回去睡了。”

      谢盈走后,谢杳才叹了一口气。
      她心里清楚,这时候的谢盈不过是个刚刚年满十二的小姑娘,什么都不知道,对她亦是一心一意,正是娇俏活泼的时候,心里想什么一眼就能望到底。可她不是圣人,轻易做不到宽恕。要想不迁怒到谢盈这一世,着实有些难。
      上一世她饶过她一命,是因着谢家,尤其是她谢杳着实欠她的,只当是一报还一报了,自那后两不相欠,恩怨勾销。如今她一朝重生,即便是能左右当年的困局,可若是想重新接纳谢盈,心里仍是有道坎横亘着。

      谢杳向来不为难自己,想不通透便不去想了。只是默默寻思着,得找个合适的机会,同父母亲好生谈一谈,将她和谢盈的八字换回来才好——那劳什子方士出了这么个损人不利己的主意,可见不靠谱。

      她点了一支蜡烛,取了纸笔来,将记忆里头这几年的大事一一记了下来。
      谢杳一面咬着下唇,一面写着,落到纸面上才发觉早几年的她竟没记得多少——也兴许是那时候她无心于朝堂之事,并未留意。

      记完了这些,她又理了理一些还算熟知的朝臣,全然做完时,天边已露出一线鱼肚白。

      谢杳躺在榻上,琢磨着该如何顺理成章地接触到政务——前世她是借了东宫的势,如今显然行不通了。

      还未思量出个所以然,谢杳先是体会到了她对这副身子过分压榨的后果——第二日晌午她一醒,嗓子便哑得说不出话来。等她全然调养好,谢夫人有喜的喜讯已传了满府。

      这日一大早,谢杳被前前后后打扮了一番,塞进了马车里——镇国公夫人在她病中来瞧过两回,谢府怕过了病气,拦着未曾叫谢杳露面。
      她这一场不过是寻常风寒罢了,能劳动国公夫人如此费心,谢永心里虽犯着嘀咕,但也不好不识抬举,正预备着挑个时间备上厚礼领谢杳去登门拜谢,没成想仍是国公夫人快了一步。
      国公夫人在自家府中摆了宴,请的便是京城里有名有姓的人家府中未出阁的女儿——这显然是要引荐谢杳的意思。
      彼时谢夫人盯着那烫着金边的请帖瞧了半天,又仔细瞧了瞧自家姑娘,陷入了沉思。于谢杳而言,这本是好机缘,只是镇国公处境微妙,为人母的免不了还是担心。

      谢杳本人倒是自在得多,无论是镇国公府还是沈夫人,她都是熟透了的。再者,所宴请的这些个官家小姐,大多同她这时候差不多年纪——不过一群孩子罢了,何况她那怕人的毛病再怎么说,也比上一世好些了。

      因着两家邻近,不过半盏茶的时间,马车便到了。谢盈前些日子也染了风寒,不过好得比谢杳慢一些,这回便没跟来。
      沈夫人身边伺候的丫鬟早早在门口相候,见打了帘子出来的是谢杳,便迎了上去,举止间不卑不亢,却也热络周到,引着谢杳往里进。

      “夫人,谢家小姐到了。”丫鬟领着谢杳步入后厅,便去了沈夫人身后候着。谢杳来得不算早,厅中的小姑娘们个个儿笑语欢颜,本好不热闹,谢杳这一进,却陡然安静下来。
      她今日一身缕金百蝶穿花云缎裙,本是不大适合这个年纪的——小姑娘家难免撑不起这衣裳的气场来,显得老成。可谢杳往那儿一站,被衬得平添了三分贵气,抬眼间凤眸一挑,仿佛天生便尽是雍容。

      谢杳刚见了礼,便被沈夫人亲拉着,坐到了她身边儿。沈夫人见她手腕上仍戴着前几日自己所赠的玉镯,笑意愈盛,“你这孩子,病这一场清减了不少,可好好调养了?”
      谢杳被握着手,能清晰感受到沈夫人手上曾握剑磨出的茧,她一双手宽厚温暖,谢杳一时舍不得松,将脑海中前世沈夫人逝世那些回荡不休的画面硬择出去,压住心头酸涩,带着笑一一应答。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不觉便多说了一阵儿,直到下面一小姑娘开口玩笑道:“国公夫人当真是偏爱谢家妹妹,妹妹一来,这话都紧着她说,我们这些个有心作陪可都插不上空。”
      沈夫人一笑,“数你嘴巧。往后你们一道儿,可要多关照你谢家妹妹些。”
      那小姑娘笑吟吟应下,沈夫人向谢杳一一介绍过一遍去,头一位便是方才说话这个,名唤於春雪,年方十三。

      乍一提及这名字,谢杳是有点印象的,只是当年两人并未深交,她对於春雪的了解还不比对於家了解得多。
      江南於家,乃是富甲一方的大户。早年于江南经商起家,后虽进了京,於家的根也还是扎在江南一带,是当地数一数二的大族。

      这一圈儿小姑娘互相认下来,时辰也不早了,便开了宴。
      谢杳默默夹了一筷子辣炒鹌鹑放到嘴里,莫名觉着那於春雪看自己的眼神有些敌意。因着有沈夫人这层关系,旁的小姐们纵使只是装装样子,也个个儿对谢杳热络得不得了。唯独於春雪……谢杳仔细回味了回味她的眼神,分明是不屑得很,装都装得十分不走心。

      谢杳今日本就是主角,各色眼神都往她身上飘,饶是如此她还注意得到於春雪,可见她的敌意着实不轻。宴席过了一半,谢杳被打量得浑身不自在,寻了个借口暂离了一会儿。
      她估摸着这个年纪的小姑娘正是心浮气躁的时候,便刻意放缓了步子,果真被人从后面追上。

      於春雪十分不客气地直呼了谢杳一声,而后道:“站住!”
      谢杳也果真站住了,笑盈盈地回头看她。

      於春雪被这一笑先磨掉了一半的火气,哼哼唧唧道:“一瞧你便是娇生惯养的……怎么会欢喜你这种?”

      谢杳方才也郁闷着,照常理说,这是她们第一回碰面,即便不喜,也没来由有这么大的敌意。这时听了她这含糊一句话,皱了皱眉,难不成是因着沈辞?这个念头不过一转,谢杳唇边笑意陡然冷了下来。

      没成想於春雪瞥了一眼她手上玉镯,咬牙切齿地接着道:“镇国公夫人可是疆场下来的,女中巾帼,我便想不通了,夫人怎么会独独高看你一眼?”

      谢杳一愣,突然有些质疑自己先前对十二三岁时心境的揣测——这种醋是算什么的?还是说这堂堂於家小姐心眼比常人要小一圈?

      於春雪本就气不顺,从谢杳的眼神里莫名读出几分不可理喻的讶异来,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二话不说,竟是直接动了手——且那架势瞧着像是练家子。

      谢杳见势不妙,快步往后退,可又哪能与习武之人的速度相比,不过眨眼间,於春雪便到了她面前。
      就在谢杳认命地一闭眼前,鸦青色衣角闪过,沈辞屈指在於春雪攻过来的手臂上一点,於春雪登时卸了力道,身形一滞摔在地上。
      而沈辞半搂着谢杳一掠身,松开手时谢杳已在五步开外。

      沈辞紧锁着眉头,问谢杳道:“可有伤到?”

      谢杳看他眉间染上两分熟悉的戾色,浑身一激灵,忙不迭摇了摇头,“於家姊姊就是同我开个玩笑,你别生气。”

  • 作者有话要说:  沈辞:我是那种容易暴躁的人么?
    谢杳:突然想起来我好像还没正儿八经送过阿辞东西。改明儿我叫人打一面镜子,送给阿辞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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