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苟命要紧》玖时捌

7、邮轮之旅(二)

　　二层甲板的露天饮料区内，楚茹雪吹了一会海风，原本还有些迷糊的脑袋终于是清醒了些。她将饮料喝完后，正准备去别的地方转转，却被一个向船头走来的人吸引了目光。

　　这是一名看上去二十多岁的男子，褐发碧眼，穿着一身中世纪欧洲风格的服饰，手拿一把已经成为游戏或漫画里吟游诗人的标志的小竖琴，仿佛是刚从某个中世纪世界穿越过来的一样，在这个人们都是现代服饰的环境里显得十分的突兀和显眼。

　　此时饮料区里坐有大概十多个人，在四周好奇的视线中，男子悠闲地走到饮料区中央找了个位置坐下，像模像样地摆好出一副专业吟游诗人的架势，低头就开始弹奏他那把小竖琴。随着悠扬舒缓的音乐缓缓地从那把小竖琴中流出，四周的说话声不知不觉间都停了下来。美妙的旋律安抚着人们的心灵，像是在引领人们飞向那圣洁的天堂。

　　就在人们似乎已经看到天堂之门时，男子开口唱了起来——

　　「此乃神之圣地，生灵于此轮回；

　　此乃神之摇篮，死灵于此沉眠；

　　此乃神之乐园，众神于此狂欢……」

　　——歌词听起来是美好的，然而歌声却有着过于可怕的毁灭性力量。

　　一瞬间，眼前的天堂之门消失得无影无踪，所有人的心都仿佛被来了次地球上投，一下子砸穿地心直达地狱，耳边只剩下了男子那跑调跑到外太空的歌声以及大脑作痛的嗡嗡声。

　　偏偏这位“吟游诗人”对四周的反应毫无察觉，仍然弹着最美妙的旋律，陶醉地唱出最恐怖的歌声。即使捂上了耳朵，他的魔音仍能轻巧地透过手指的缝隙钻进耳中，给听者的大脑施以无数次重击。

　　最为不幸的是，楚茹雪与男子之间只有两张桌子的距离。她感受着脑袋一抽一抽的痛感，耳边的歌声似乎变成了一种她从未听过的、诡异的语言，视线也渐渐模糊了起来。

　　恍惚之间，她的眼前浮现出了一个可怖的场景：在一间光线昏暗的房间里，诡异的、令人不适的、咒文一样的红色图案布满了四周的墙壁，而在半空中渐渐显现出身影的巨大又充满不详气息的存在，正一点点将自己吞噬……

　　“哐！”

　　突然，一个类似金属物体撞击甲板地面的声音打断了四周的声音，也瞬间把楚茹雪从噩梦般的幻觉中拉了回来。

　　她回过神，只见那位“吟游诗人”终于停止了他的魔音攻击，整个人毫无形象地跌坐在地上，手上的竖琴也砸到了地上，右边脸颊上还隐约有些红肿。懵了两秒后，“吟游诗人”跳起来就要给他身边的男人回一拳，可惜那人反应更快，侧身躲过直冲面门的拳头，顺便还绊他一脚让他摔了个狗吃屎。

　　“很抱歉，我这位朋友脑子不太好，打扰了各位的兴致，我先替他给各位说声对不起。”

　　这个新来的男人也是二十多岁的样子，穿着普通的常服，眼镜下的双眼中带着最真诚的神色，仿佛刚刚突然冲过来照着吟游诗人的面门就是一拳的并不是他，温和礼貌地微笑着向四周的人们道歉。

　　楚茹雪总觉得这男子有些眼熟，而且他的视线老是有意无意地扫向自己。似乎为了证明不是她的错觉，和男子对上视线后，对方竟然向自己微微点了点头。

　　他该不会是原主的熟人吧……楚茹雪找遍了自己的记忆都没找到有关这个人的记忆，不由得内心嘀咕着，身体却先大脑一步做出回应，也向他点了点头。

　　此时“诗人先生”已经拿上他的小竖琴站起身来，发现了他们两个的互动后，他看看楚茹雪又看看身旁的同伴，脸上突然出现了恍然的神色，然后就笑嘻嘻地凑到了楚茹雪的面前：“噢，这位美丽小姐，不知我们是否有这个荣幸，能请你和我们一起打发这无聊的时光？”

　　听着这过于奇怪而显得有些刻意的翻译腔，楚茹雪正想开口婉拒，却见那个疑似熟人的男人也走到了面前，向自己打招呼道：“好久不见…，找个适合的地方谈谈？”

　　楚茹雪：？？？

　　“不好意思，你可以把你刚才的话再说一次吗？”

　　许是她的话听起来像是有些嘲讽的意味，对方眼中有疑惑一闪而过，但看楚茹雪脸上表情好像挺认真的，试着再说了一遍：“‘找个合适的地方谈谈’？”

　　“不，是‘好久不见’之后的三个字。”为了不让对方对自己的话反感，楚茹雪脸上的表情更真诚了一些。所幸对方似乎也没有因此感到恼怒，又重复了一遍。

　　果然，听不到。

　　之前男人在说完“好久不见”后明明还说了三个字，但楚茹雪却像被屏蔽了一般完全听不到这三个字的声音，只能看到男人的嘴在动。现在特意让男人重复了一遍，还是听不到。

　　她莫名就觉得这三个字或许才是自己的真实姓名，一旦想起来这个名字，自己或许就能逃离这里。也不知是因为刚才的幻觉所带来的心理阴影，还是因为这个毫无理由却植根于脑海中的认知，她的内心一时间变得无比的烦躁。

　　看着楚茹雪骤然变差的脸色，诗人先生用手肘撞了撞身边的罪魁祸首，语调瞬间变回了正常：“哎哎，顾子玮，你不会是以前对人家小姐姐做过什么过分的事吧？”

　　顾子玮没理会他，盯着楚茹雪思索了几秒，很快就露出了恍然的神色：“你是不是听不到…这三个字？”

　　楚茹雪不知道他是怎么猜出来的，但直觉告诉她眼前的人说不定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于是干脆就点头承认了：“对。”

　　“原来是这样，看来你也是‘失忆的外来者’。”诗人先生突然一副“我懂了”的表情，随即略带同情地看向楚茹雪，“不过你看上去还没意识到这件事，简直就比我还惨，我至少都已经记起我的真名了。”说完，还夸张地叹了口气，脸上的同情又深了几分，但他的眼神却像是在看一个失忆的傻子。

　　然而此时的楚茹雪是真的傻了，她愣在原地，只觉得对方的话明明每个字她都知道，但合在一起她就完全不懂话里的意思。“失忆的外来者”和“真名”这两个词伴随着刚刚的幻觉疯狂在她脑海里盘旋，穿越之后的经历蓦然涌上心头，随之出现了一个可怖的猜想，却在被她察觉前就消失不见了，只留下了相当熟悉的莫名烦躁。

　　顾子玮一直在观察着楚茹雪，看到她这个模样，顿时皱了皱眉：“诺布尔。”

　　诗人先生——诺布尔·汉德瞬间就懂了，又熟练地拿起他的小竖琴，站着弹了一小段乐曲。这次他可没敢唱歌了，靠着舒缓的音乐将楚茹雪的思维引导至平静。

　　这是诺布尔的特殊能力，能用琴声安抚人们的精神——当然，他那杀伤力巨大的歌声并不在特殊能力的范围内。

　　因着诺布尔的原因，他们原本就十分惹人注目了，现在更是招惹了不少看八卦的目光。见楚茹雪恢复了清醒，顾子玮立马就提议道：“我们换个地方说话。”

　　“哦、哦……”楚茹雪其实还有些懵，脑子此刻也没能转得过来，只能先应着和这两人往船舱内走去。

　　经过一楼大厅时，顾子玮突然脚步一顿，转向一个方向，语气中有些意外：“是你？”

　　楚茹雪跟着诺布尔也向那个方向看过去，入眼是一个自己虽然只见过一面却还是努力记住了的人——辛越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