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叶刀爱侣》一棠又一棠

1、病人

　　水滴掠过玻璃窗，分开一股股水流，散去。
　　风在呼啸，街道上的小雏菊和白百合在狂风暴雨中摇晃。雷电照亮了屋子，一瞬间亮如白昼。
　　屋子里是沉默的，不祥的，弥漫死气的。
　　“呜……呜呜……呜……”有人在哭，为着自己的父亲。
　　白床上躺着一位老人。显然，他已经离世。他发青的狰狞的脸，离唇的舌，痛苦大睁的眼，紧紧蜷缩着的手掌，无一不表露出死前的痛苦。
　　而他的妻女就趴伏在床边，一声声哀哭着，岂图唤回自己的亲人。
　　哦，可怜，医院里的常态，病魔总是这样让人痛苦。
　　主治医师瑞尔德双目泛红，神色哀伤，他站在病床边，只是不停发着抖，反复揪着白手套。
　　“哦，哦，可怜的老切尔斯，还是没能挺过去，留下这可怜的老实的母女俩，上帝！请原谅我的冒犯吧！但这真不公平！”
　　瑞尔德这样说到。
　　他自责的安慰着可怜的母女俩，切尔斯太太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又哭又叫，但一切都已经晚了。
　　“我已经尽力了，切尔斯太太，实在是没办法了，只怪我医术还不够精湛，病魔，您知道的，胃病总是轻而易举的要人性命，可怜的老切尔斯！都怪我治不好你！”
　　“瑞尔德先生！请别这样说，您做的够多了，是老切尔斯没撑住，呜呜呜……”
　　切尔斯太太这样回道。
　　瑞尔德医师眼晴布满血丝，胡子拉碴，显然已经很久没休息好了。他这几天一直守在老切尔斯床边，密切照顾着他，以至于自己都差点病了。
　　这不能不说明他是一位好心肠又过分尽责的医师。
　　切尔斯小姐从母亲身边站起来，她颤抖着，毛绒绒的脑袋一摇一晃，感谢着这位好心肠的医师，
　　“瑞尔德先生，非常感谢您的照顾，您真的是位好医师，不必自责，爸爸走了，但这全然不能怪您，您做的够多了，我想我父亲一定是以前做了什么天大的好事才遇的到你这样尽职尽心的医师，呜……呜呜”
　　“这只是我该做的，你们千万不要这样说，我没能治好老切尔斯，我的心里真是同你们一般难受，病人，哦，总是与医生感情深厚，老切尔斯就像我的朋友，他昨天还……”
　　说着，众人又呜呜哭了起来，瑞尔德眼泪也流下来了，他神色哀伤，宝石蓝的眼睛充满悲伤，反复揉搓着手套，按压着掌心，仿佛愧疚不已。
　　他将白布蒙上老人早已冰冷的尸体，请切尔斯太太小姐节哀，之后，叫了人来推走老切尔斯。
　　“这真是一位尽职尽责的好医师。”切尔斯太太想。
　　她擦拭着眼泪，同切尔斯小姐一起走出圣玛尔医院。
　　瑞尔德医师站在原地，从窗户看着雨幕下撑着黑伞走出圣玛尔医院的两人，她们互相扶持着，渐行渐远。
　　瑞尔德嘴角颤了颤，露出来一个怪异的表情，似悲似叹。
　　他沉默着流泪。
　　身后有护士进来了。阿森提小姐看着悲伤流泪，胡子拉碴的瑞尔德医生，安慰到“瑞尔德医生，您尽力了，我们都知道，请别再为老切尔斯流泪了，您是位好医生。”
　　瑞尔德苦涩的笑了笑，“阿森提小姐，请别这样说，我做的还不够。对了，有新的病人吗？我想要尽可能的多救助一些人。”
　　“有的，今天有一位老先生陪儿子过来，他们正在楼下看病，您过去看看吧，3608号，名字是弗里西斯。”阿森提拿出名册，递给瑞尔德。
　　瑞尔德道完谢，快步走了，他感到热血上涌，他还要去救助更多的人。
　　阿森提看着他消瘦的背影，感叹:“哦，瑞尔德先生真不愧是一位公认的好医生。”
　　大家都这样认为，大家都这样觉得，一切顺理成章。
　　瑞尔德快步走下二楼，行至大厅里，他深感快活的为自己即将见到的新病患而欣喜——这证明他不是无事可做，他有价值。
　　大厅地面是大理石地板，此时，地板正淌着透明的水渍，向上看是一双油亮的皮鞋;洇着水的西装裤管，肥大的肚皮，套着紧身西装，使那纽扣滑稽的要开不开，撑的肉也露出;再向上看，一把黑伞打开，横陈在面前，阻挡住人们望向他的视线。
　　“这真是个奇怪的人”
　　瑞尔德心想。
　　但一直这样僵持着，明显不是个办法，终于，瑞尔德出声说:“先生，请您先把伞拿开，我需要看一看您的儿子究竟患了什么病，以便于给他开出治疗方案。”
　　那黑伞先是动了动，随即慢慢收拢。从后露出一个肥头大耳的老人，他把伞慢慢摇动，以便于将雨水全部抖落，尽管他肥头大耳，看起来应该是慈祥的，但眼睛里面阴沉的光却泄露了，这个人，绝不像普通老人如此好说话。
　　与此同时，瑞尔德也看见了一直被掩在黑伞与肥胖老人身后的少年。
　　少年有一头柔软的栗色及肩短发，脸色出奇的苍白，嘴唇也没有一丝血色，看起来很是令人忧心他的健康状况，但令瑞尔德感到惊讶的是，这个少年有一双深邃的绿眼睛。
　　他就这样静静的坐在蔷薇花束旁边，双手交握放在膝盖上，葱茏的绿色眼睛忧郁的望着医院的白墙，血红的蔷薇与瓷白的花瓶映衬着他苍白的脸，看起来有一丝奇异的美感。
　　极其病态，却极其美丽。
　　“令人赞叹的绿眼睛”
　　瑞尔德心中这样感叹。
　　绿色眼睛在这个国度并不常见，通常情况下，人们会认为这是一种基因疾病。
　　而在绿眼睛婴儿出生时，刚睁开眼，多数人就会为了避免负担，将他们直接扔掉或杀死。
　　这是一个成功存活的绿眼睛少年。
　　瑞尔德为此深感高兴，在他眼里，这种病其实也没什么好怕的。
　　“让我看看……嗯，3608号，弗里西斯小先生，就是您患了病对吗？请您将检测仪放置于您的脉搏上。”
　　他慢慢探过身躯，将手上的检测仪抽出身放在少年身侧。少年的父亲始终随着瑞尔德的动作深深地盯着他，一直紧紧地跟着他的动作，仿佛怕他有什么不轨。
　　说实话，这种目光并不让人高兴。
　　但瑞尔德还是笑着重复了一遍
　　“请您将检测仪放置于您的脉搏上。”
　　弗里西斯终于将目光从白墙上收回，他将检测仪拿起，掀开黑色的毛衣，露出苍白的手腕，将它贴在脉搏上。
　　十分钟后，检测器并未作出任何反应，但少年却像是久病未愈一样，他开始抽搐，开始手脚发抖，似乎下一秒就要摔下椅子，趴卧在地。他那双忧郁的绿眼睛也开始变化，眼神由冰冷变的有温度，瑞尔德甚至似乎从里面看见了泪光，少年浑身发抖，紧抿着苍白的嘴唇，复又无力的张开，他虚弱的吐出一句，
　　“爸爸，我觉得好难受，医生，我很冷……”
　　他终于倒在地上，双臂紧紧抱着自己，脚无力蜷缩着，将自己收成一团，无力的□□着。
　　大家都慌了神，瑞尔德扑上前去抱住少年的身体，防止他翻滚撞到椅子，老弗里西斯紧紧握着少年的手，不停的说:“没事，没事……我亲爱的儿子，没事的，有医生在……”
　　老弗里西斯像是想起什么，他扭过头，抓狂的冲瑞尔德吼“医生！！你有什么用？快给他治病！你们这些庸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