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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凡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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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离正在激光烫头高压水浴两重天的尚璟苑A栋一百米,裴至欢的独栋小别野里,他本人、许念、罗忘生、颜夙、还有被捆绑play的狼兄,以及实力吃瓜的阿黑阿白、无虚鬼,一群人围着客厅呈诡异的互斥分散分布。
屋外的警报声抢救声仍在沸腾,反衬得屋里更加安静,只能听见许念歪靠在沙发上刻意压低的咳嗽声。
狼兄想爬起来看他,还没来得及动作,裴至欢和颜夙就同时出手,然而还是有人比他两更快——许念抽回了赤练,并且把狼兄甩在了沙发上。
“你回去吧。”
狼兄那张表情丰富的歪果仁脸立马皱起来,顶着一脑门抬头纹开始悲情咏叹:“哦,不行,哦,我的念——”
裴至欢一个苹果丢过去:“会不会好好说话!”
狼兄歪头利索躲过,飞快地嘟哝一句:“我来追我老婆关你屁事。”——这句话是如此的字正腔圆利索流畅,甚至还运用了国人惯用的表达方式,信达雅至极。
连一贯冰山的颜夙脸都快裂了。
罗忘生一脸“贵圈真乱”的表情,偷偷看裴至欢,这位大爷此时如果暴起宰了这只二哈,自科院到底能不能把他算作替天行道??除妖师的特权真的可以这样用吗??
阿黑阿白紧张地抱紧了彼此。而无虚鬼左看看右看看,最后心疼地抱紧了没有实形的自己。
裴至欢倒是出乎寻常的冷静,甚至有点想笑。
“如果我没有记错,我已经明确拒绝你不下一百次。”许念面上的表情都没有变过,因为身体还不舒服,他靠在沙发上,后背还垫着裴至欢给的抱枕,看着很像没有骨头,但从裴至欢的视角看过去,他的眼尾和嘴角都紧绷着,透露着满满的抗拒与一丝很难察觉到的厌烦。
我还真察觉到了。裴至欢心满意足。
“我父亲说过,看在两家世交的面子上,他可以不追究蓝梗峡谷的事。但是你如果再纠缠不休,他一定会打断你的腿。”许念说的有气无力,冷淡得仿佛面前就是一个不停推销卖保险的,“母亲说你过来我还没在意,”此时正好一声尖锐的消防警笛穿进屋内,许念不适地皱了皱眉,“没想到你一来就给我这么大礼。”
狼兄振振有词:“我查到你住在这里,想给你一个惊喜而已!”
许念抬眼看他,狼兄登时缩了缩脖子:“没想到你不在家,连咒法都没布置,我一边给你点蜡烛一边处理公务,手机上自动跳出来你的视频……你怎么会和这个人一起演话剧!还让他抱着你!你都没让我抱过你!!”
裴至欢眉头一挑,不好意思,不仅抱过,我还亲过,我还算睡过了呢。
他越想越开心,不由得笑出了声。
在场所有人:“……”
气氛突然有点尴尬,狼兄鼻孔出气,继续忿忿交代兼控诉:“我想到你不告而别就是为了和他厮混,就、就没控制住力量……怪这房子太不中用了,我还没放大招就直接炸了!念,你来中国就住在这种地方吗?你过来受什么罪!你跟我回家好不好?”
许念干净了断:“不好。”完事还补充一句:“请你不要来烦我。”
狼兄整头狼都蔫了,裴至欢初见他时还梳得整整齐齐的大背头此时凌乱地洒在额前,脸颊上的剑伤与尘土交相辉映,配着环保色的眼眸,看起来真像一条被丢弃的大狗。他喃喃说:“念好狠心,我们好歹一起长大,我的中文名字,林狼,还是你取的呢。你说中国有句古诗,狼骑竹马来……”
“然后他死了。”裴至欢冷漠打断他,站起身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个喋喋不休的外国男人,上扬的眼尾快要飞起:“我们这里不是老娘舅情感之路绿帽保卫战,隔壁老狼的二三事也不是很有兴趣——自科院例行公事,来,妖籍护照签证通关文牒统统出示一下,缺一项身份存疑,缺两条合理遣返,缺三项就地击毙。”
自科院其实没这规矩,外国妖怪入境其严重程度不亚于外来物种入侵,得自然部级别的审核才能允许。许念是占了自己混血伪装的便宜,裴至欢也是后来才了解到这项规定,此时添油加醋一番,管你林狼林狗,给老子彻底滚蛋。
“合作邀请函、两国官方证明、人类身份证、妖籍身份证、工作签证、英国护照,都在这里。”一排证件像孔乙己的九枚银元呼啦啦排在裴至欢眼前,林狼跳起来拍拍手,“伊顿毕业证苏格兰高地不动产证在家里,你要是非要不可我让我家仆传个复印件来。”
裴至欢:“……”
他嘴角抽了抽,半天憋出一句干巴巴的:“哟呵。”
罗忘生摸摸鼻子,挡着嘴巴冲旁边的颜夙小声哔哔:“不得了了,资本主义打起来了。”
正直的颜队长不置可否,此时门铃突然响起,一道极其冷静的声音紧随其后:“给老子开门。”
罗队长幸灾乐祸的笑瞬间梗在了喉咙眼,老娘舅现场立时安静,大家齐刷刷看向裴至欢,裴至欢吞了口口水,做个安静的手势,然后躺倒在许念身边装死。
门铃那头沉默三秒。
“轰!!——”
门塌了。
裴至欢立时跳了起来:“你怎么回事?能不能把你的蛮力收一收?这么粗鲁有什么霸道总裁的样子??”
裴至清一尘不染的皮鞋踩着已经扑街的大门板缓缓走进,金丝眼镜在看见一客厅的人后散发出诡异的光彩,他掸了掸肩头不存在的灰,微微一笑:“那我不踹门,改踹你?”
“我选你踹他。”裴至欢侧身一让溜得飞快,身后的林狼皱着高低眉看着眼前这位更适合出现在唐宁街的先生,怎么感觉有点眼熟。
做完人证后就一直挂机的许念慢悠悠的站起来,在裴至欢甩的锅上又夯了一脚:“就找他,他赔得起。”
林狼:“……”
他又开始抱头咏叹:“哦,念,你不能这么狠心,哦我的上帝——”
“上帝说这栋楼直接经济损失二十亿,间接损失正在评估保守估计不下两百亿,”裴至清站在他面前,拿起他还没来得及收起的身份证看了一眼,“林狼先生是吧,玄尚的律师一个小时内会来和你详细洽谈赔偿事宜。放心,在钱款到账之前,我暂时不会让你客死异乡——你跑什么?”
众人抬头望去,裴至清正面朝着林狼,而已经溜到了门口的罗忘生脚步一顿,扑街的大门应景地发出“吱——”地一声呻吟,千回百转,绕梁三日。
“你的账我还没算,跑什么跑?”
除却两个当事人及沉浸在破产边缘的林狼先生之外,在场的所有人眼睛里都或多或少发出八卦的神采,裴至欢甚至给许念倒了一杯锅里一直温着的红糖水,然后坐下来撕开了一包瓜子。
咔呲……咔呲……
罗忘生僵硬地转身,把绕在身边疯狂转圈的阿黑阿白收回去,再僵硬地笑一笑:“您放心,我们不拿群众一针一线。”
咔呲……咔呲……
裴至清转身走进:“你的意思就是,我必须欠你那顿饭?”
咔呲……咔呲……
罗忘生脸上假笑不减,亲,您其实欠我一条命呢。但他哪里敢说出来,于是便非常有职业道德的保证:“我们自科院向来坚守为人民服务的不二准则,秉公办案刚正不阿,该走程序走程序,绝不会因为办案对象的国籍、身份而徇私枉法,裴总大可放心。”他甚至还自我感觉良好地点点头。
咔呲……咔呲……咔呲……咔呲……
裴至清深呼吸:“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
罗忘生真诚到底:“您说哪个都一样。如果您良心实在过意不去,事后给我们送个锦旗就行。”
咔呲……咔呲……咔呲……咔呲……
裴至清忍了忍,裴至清实在忍不住了:“你能不能别磕了!吵死了!”
裴至欢微微一笑,甚至还分了一半给旁边的许念。
最后还是颜队长看不下去出来收拾烂摊子,林狼在去自科院做笔录之前,又甩开无虚鬼跑回许念面前,许念此时刚把已经喝了一半的红糖水杯子还给裴至欢,面前就出现了一张黑金色的房卡。
狼兄低垂着忧郁的眼眸:“念,很抱歉让你暂时没有住所,这是我在酒店订的房间,你先住进去吧。”
卡上明明白白玄尚国际酒店的logo,裴至欢皱着眉毛点点头,您可真会选。
然后他也伸出了手,弯着凤眼春风化雨一笑:“念念折腾了一早上也累了,不如直接上楼再睡会?”怕这位狼兄文化隔离听不懂,还特地补充解释了一把:“正好你这两晚睡得都不太安稳。”
果然,狼兄拿着房卡的手微微颤抖。
许念抬头望着他两。左边手掌右边房卡,左边裴至欢右边林狼。两人不知道在较什么劲,明明脸上都勉强挂上能迷死万千雌性动物的微笑,空气中的电火花却炸得噼里啪啦,都快有糊味了。
许念的太阳穴一跳一跳的疼。不止是因为面前的两只爪子,还有屋外的警笛,门口的回望,连那团迷雾一样的无虚鬼脑袋上都在顶着问号。
林狼又把房卡往前送了送,而裴至欢的手还悬在半空,和他死缠烂打的脸皮一样任你风吹雨打,自岿然不动。
你不累吗?许念觉得自己脑袋都快疼的打鼓了,一把把裴至欢的手打开:“别闹了,我就在沙发上歇会。”
裴至欢从善如流地给他垫枕头盖毯子:“行,你先睡,待会我抱你上去。”得意的眼钩子拐了山路十八弯,在林狼面前旋转跳跃:嘿,我赢了哦。
林狼看着已经阖上眼帘的许念,意料中的恼羞成怒并没有出现,黑金色的房卡捏了捏又重新塞回高定西装的兜里。他深深地望着已经阖目躺下的许念,用视线描摹着他的脸,西方人的面目轮廓自带深情渲染,看得裴至欢差点以为他从此放手不再纠缠。
也就是差点。
林狼走的时候,看着裴至欢轻轻摇了摇头。裴至欢从他微动的唇角读出,他说:“再厉害又有什么用,不过是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