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流异类》白毒不侵

46、令雨之祸8

　　“带走？”华灵凤目流转，扫了一眼那只按在玉璧上的手，语速不急不缓，道：“即是说，无论本君答应与否，你都志在必得？”

　　霍无疆微笑点头。

　　华灵轻抚衣袖，慢声道：“公子无需如此警惕，本君没有说不给。这玉虽难得，但若能借此物与公子冰释前嫌，将过去的不快一笔勾销，也不失一桩美谈。”

　　听她旧事重提，霍无疆一脸可惜地叹了一声，道：“境主不说我都快忘了，不知雨神后来怎么样，天君没严惩他吧？”

　　华灵面色平平，道：“多谢惦念，一切皆顺。”

　　霍无疆没想再谈，就此打住，伸手上前去拨已经松动的玉珏。华灵立在岸边，看他动作了一会儿，忽然道：“紫玉王珍贵非常，公子这样取玉，怕是不妥，不如让本君代为效劳？”

　　霍无疆眉心一动，你会这么好心？

　　还没等他作答，华灵已飞身过来，青葱五指探上玉石，手势灵活，轻转慢拉，将整块紫玉从石壁的凹陷中一点一点剥离了出来。

　　但在最后时刻，她忽然停下动作，回首道：“公子，自己来吧。”

　　霍无疆不明所以：“都走完九十九步了，怎么临阵一脚境主却退了？”

　　华灵旋身飞回岸边，稍整衣容，淡声道：“公子一直没松下提防，怕本君言不由衷拿假话诓骗，并非真心赠玉。既如此，这最后一步还是公子自己来吧，也落个心安。”

　　神神秘秘。

　　故弄玄虚。

　　霍无疆收回目光，手指一勾再一挑，玉珏顺势落入掌心，趁热打铁扔进怀里。也是在这时，一股淡淡的花香顺着衣襟飘出，片刻就走到了鼻间。

　　霍无疆纳罕：“这玉……怎么香香的？”

　　华灵收拾妥帖准备出洞，闻声回头，道：“紫玉王养在晶石里，吸灵气，贮精华，时间一久自带异香，这不奇怪。”

　　霍无疆半信半疑，见她要走，怕有诈，腾身飞去与她一道出洞。他步伐轻快，两人一前一后刚走过一段路，忽然，华灵行至那处倚着独狳的石壁旁时自掌间飞出一道金光，堪堪击中独狳背部。妖兽吃痛，登时醒来，张开有如澡盆般大小的血色巨口，发出一声振聋发聩的响亮长吼。

　　华灵飞身出洞，转瞬没了踪影。

　　霍无疆原地一愣。

　　很快就笑出声来，不由地感叹这女人当真能演，刚才那番关怀的贴心看来全是假装，明明心怀鬼胎，却充作好人一个，以紫玉为饵想让他命丧兽口，多半是想替她那宝贝表弟出口气。

　　独狳嗅觉灵敏，已经闻到了洞道里不属于它和同类的气息，甩动着马尾一样的大尾巴，四肢撑起，慢慢站了起来。这里空间狭窄，独狳一起身就占据了几乎所有的地方。霍无疆倚着石壁，好整以暇地等着这头庞然大物发现自己。只见独狳转动笨拙的脑袋，四下检视一圈，却怎么也不见人影，张望了好一会儿后才终于有所发现，慢慢将身体转了过来。

　　独狳常年群居在此，即便洞内漆黑也不影响它视物。霍无疆不挪不动，就站在原地，独狳已然发现目标，当即一声嘶啸，声动如雷，不由分说刨动四肢奔袭过来。霍无疆心里算着时辰，反正也赶不及回去吃饭了，不如就陪它玩一会儿。

　　他不施法术，腾空而起，待独狳奔到近前时两腿一跨，直接骑到了人家背上，一手拽着独狳长长的鬃毛，高声道：“走，外面遛遛去！”

　　独狳不会说话，但懂人语，不知它受了什么蛊惑，真顺从着霍无疆的驱使，狂奔向洞外驰去。霍无疆坐得稳当，甫一出洞就见华灵站在远处并未离去。她目光幽冷，嘴角微勾，仿佛在等一场好戏。

　　霍无疆拍了拍身下的凶兽，笑道：“境主还不走，该不是临别在即依依不舍，想同我告声别？”

　　华灵并不理会，她将霍无疆自上而下重新打量了一遍，道：“阁下身份神秘，事已至此，不知可否先告知真名？”

　　霍无疆牵着躁动不安的独狳兽，懒洋洋道：“我身份早就告诉过境主，只是境主不信罢了。神君看我不顺眼，大概是因为雨神在我这儿受了些委屈，想替他出口气——可以，也不是不行。”

　　独狳一到洞外就撒开了欢，狂甩尾巴，摇动着比猛虎还强壮数倍的身体，想将背上的人掀翻下地。奈何这人坐得太牢，像拿钉子钉在身上一样，半寸不离其背。独狳烦躁不堪，再次仰天长吼，伸出粗壮的爪子反向背后挠去。霍无疆闪身避开，面向华灵道：“但境主寄希望于靠这等野兽就取在下性命，怕是要叫你失望了。”言毕纵身跃下，捆仙绳自袖中飞出，将独狳一击捆住，悬挂到半空中。

　　一声哨音划过昏黄的暮色，丛林里传来窸窣动静，并伴有急促呼吸的哼哧声。华灵站在高高的垒石上，转头看去，只见不下三十头独狳正如潮水般向她涌来，虽然速度不快，可成群结队的阵仗看着颇是骇人。

　　华灵不待犹豫，当即拔下发髻上的一支流苏金钗，那金钗光华一闪，一把龙梨木制的琵琶琴被她抱在怀中，正是其法器京华。

　　华灵声音骤冷，盯着霍无疆道：“你想做什么？”

　　霍无疆擦了擦嘴角，站在洞口一手撑着石壁，道：“我以为境主应该是喜欢它们的，这才又叫了些过来。神君，不够的话山下还有，鄙人但凭差遣。”

　　“阿雨说得不错，你的确是个疯子。”华灵声音冷峭，笑了一声，山下的独狳已成群结队向她扑来。不过不止是她，这凶兽也没放过洞口的那位，三十多头独狳兵分两路，汹涌狂奔，气势汹汹地向二人掠去。

　　霍无疆穿梭其间玩得畅快，时而拽住一条凶兽的尾巴，将之轻轻一甩挂上树梢，时而骑在人家身上指挥它与同类扑咬。而那头，华灵拨动琵琶弦，一阵诡异的琴声激昂淌出，或轻吟，或急促，扰得独狳们纷纷退避三舍不敢靠近，但也有那勇猛非常的，愣是冲破音障，向华灵身前扑去。于是这位神君便一手拨弦，一手祭出长剑，招式凌厉地刺杀于兽阵中。

　　两方各自纠缠，好一会儿后霍无疆突然感觉有些累了，便一声哨响，将独狳们驱下了山。

　　他倚回洞口去看脱阵而出的华灵，对方虽是神仙，但打架毕竟动动跳跳。只见华灵发髻微散，金衫外衣上也沾了不少污秽泥垢，净白的面色中透着一点潮红，看得出来耗了不少体力。

　　霍无疆拍干净衣衫上的灰，道：“我玩够了。境主呢？”

　　华灵收了京华，法器化回金钗落入她掌间。她慢条斯理将钗重新戴好，道：“犹记初次相见时便觉阁下不甚讨喜，敢与仙官叫板，更是胆大狂妄。雨神纵有过失，也轮不到你来教训。足下今日擅闯我北境，对境内宝物不问自拿，已不是一句‘过分’可以揭过。独狳乃妖兽，你能随意驱赶它们，可见与妖类为伍，也不是正经的修道人。今日若不将实情吐出，本君定替天行道，让你有来无回。”

　　霍无疆听得想笑，道：“神君既厌恶在下这么久，还能笑脸相对逢场作戏，这份肚量实在令人钦佩。但不知神君想听什么实情，我又凭什么要对你吐出实情？”

　　华灵凤目微动，道：“凭的什么暂置不论，便先说说，你为何要拿这枚紫玉王？”

　　“这个嘛……”霍无疆揪着一小撮头发在指间打转玩：“在下有个朋友，他喜欢美玉，紫玉王难能可贵，便想取了送卿博君一笑。”

　　“什么朋友？”华灵貌似好奇。

　　霍无疆点到为止，不想再答。华灵见对方不理，眼风忽的扫向霍无疆腰间，道：“莫非，是这位赠玉的朋友？”

　　霍无疆心道关你屁事，华灵见他不肯作答，没再纠缠，只道：“你不必得意过早，方才这番筋骨舒展下来，可有觉得哪里燥热？”

　　燥热？

　　霍无疆定了定心，并没她说的燥热感觉，正要开口，胸腔突然一阵麻木感涌上心肺，抬掌一看，掌心中央处泛着一团诡异的殷红，从小臂延伸而下的血管一根一根悉数凸起，并伴随针扎似的刺痛感。

　　他凝神运功，确认灵力都在，术法也在，只是浑身上下突感乏力，眼前景物似在倒转盘旋，一层冷汗不知不觉爬上了他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