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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   我叫孟简,男,身高185,体重80,浓眉大眼,正宗的华夏人。
      如果看到我,一定会觉得我二十几岁,但事实上,我现在刚刚两岁。
      我从出生,只有一天便长到了三岁孩子大小。
      我妈妈也有对我的奇特感到惊讶。但她很爱我,所以妈妈带我搬了家,住到了一个比较偏僻的城镇。在搬到城镇的几天后,我就长成了一个成年人。
      我也有爸爸,妈妈说,爸爸叫孟龙,从事一份特殊的工作,工作是保密的,具体什么连家人也不能告诉。他很少回家,有时候几年都不回来。妈妈说起爸爸的时候,眼里都闪着泪花,她总是讲一些他们以前的故事,从小到大,青梅竹马。可是这么多年,爸爸都没给过妈妈一个孩子,直到有了我,特殊的我。我也希望见到爸爸,我还从来没有见过的亲人。更重要的事,当我帮妈妈擦眼泪的时候,我的心里心疼得很。
      我不知道妈妈知不知道我特殊的原因,但我知道,我应该不是个人类。
      哪一个人类会突然出现绿色的皮肤?
      这件事发生在最近,本来我很平常地走在大街上,突然一股眩晕感传来,然后恍惚间看见自己的手变成了绿色。大街上人不多,但也有来来往往的行人,我立刻一道影子般闪回了家。
      从窗户翻进去,我赶紧掀开自己的衣服看,果然身上的颜色都开始变绿了。我突然有一种莫名的渴望,有一种召唤从远方传来,就像钟声的回音,一点点激起脑海中的涟漪。
      太渴望了!
      另一间房传来妈妈均匀的呼吸声,妈妈正在午睡,我打开窗子,又跳了出去。
      我徇着脑海里的道路,在田野里穿行,现在正是秋天,玉米长得很高,也已经有人在秋收了。为了不让他们发现我,我跑的十分快,我和风混在一起,从人们身边穿过。有时力量用大了,带上玉米地里一片倒伏。
      我跑了没一会,就找到了我要去的地方。
      那是一家农户。屋里传来孩子的啼哭声。看来是刚刚出生了一个孩子。
      一个孩子能有什么让我渴望?我有点失望地站在院口。
      突然,门内了大喊的声音。一群人尖叫着,配合着锅碗瓢盆摔打混合的声响。
      我立刻冲进院去,速度一般,却也只用了一秒的时间,在这一秒内,屋内一切都安静了。
      门开了,门后有一个孩子。他大概六七岁模样,长得很可爱,如果不是场景不对,我都想抱抱他了。
      他感觉到有人,或许也感觉到了我的不同,他仰起头去看我,那双赤红的眼里写满了凶狠!
      我突然明白了那一秒就安静的原因,他迅速长大,吓坏了屋里的人,他一睁开双眼,便有了一场屠杀。
      但这种情况并没有让我胆怯,相反,我十分的兴奋,我终于找到了我一直渴望的东西,我渴望——吞噬他!
      对方打量了我好一会,在这一会他又长大了一些,如果按照长大的速度看,如果和我一样大,他应该比我要强很多。但很遗憾,他还需要时间,这个时间哪怕只有一秒,也足够我结束战斗。他试图逃跑,但我掐住了他的脖子,我手上的力气,可以轻松抬起一辆拉货的大卡车,这是有一次,顺手提了一下一辆转弯要翻的载货大卡车时知道的,当时不过轻轻一提,而我现在用了十分的力气。
      连挣扎了没有,他就这么死了。
      死了的他很快就失去了他孩童的身体,变成了一颗红色的水滴形宝石。它在地上静静地躺着,很诱人,或许是我的错觉,我觉得它散发着迷人的香气,诱惑着我吃了它。
      我吃了它。
      那一瞬间,我感觉四肢百骸都涌入了力量,身上皮肤的颜色也都恢复了。
      我知道那个男孩是我的同类,也终于知道了吞噬同类的好处之在。
      天色几乎没变,中午的太阳烘烤着我,我十分满足和开心,而后便自在地回家了。
      那个时候,我还不知道,我到底吃了一个什么级别的同类,更不知道,这会使我成长到什么级别。
      ——
      我妈给我花钱开了黑户,开户的时候报了24岁,又给我找了一所职业大学学习些技能,好能自己养活自己。
      我妈总是为我操心很多,她完全不知道,我在偷偷地打黑拳,然后说这是自己在学校做兼职赚的,或者奖学金,补助之类的。这天回家,刚到家就看见我妈正聚精会神地看电视,我挑了一眼,是条新闻。我问她,“妈,你看什么呢?”
      我妈回我道“播了个新闻,说是有个连环杀人犯,杀人手法特别凶残,已经在湖南,北京,四川等多省作案,还是抓不到,也没一点线索知道他下一个目标是谁,让大家都看看,警惕一下。”
      我妈说这话的口气毫不在意,我也没有当回事,毕竟,生活在小地方的我们,确实没有过这样的仇家,杀人犯也找不上我们。我正想着,电视上放出了一张杀人犯的相片。是个年轻男人,面部表情很狰狞。
      我有点无奈地笑着说,“这不都有照片了吗?难道还找不到他的身份,查一下他的家人,除非他没有家人,要不然,他总不能一辈子不回家吧。”
      “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妈摇摇头,“新闻上说,查不到此人的任何信息。”
      我微微一笑,就把这件事忘在了脑后。
      现在是秋收,我经常请假回家帮忙。我爸爸应该工资不菲,我妈把我带到这里以后,就租下了一些地,然后雇人打理,我们在忙的时候时常去地里看看。
      这个秋天也不例外。
      我们漫步在田间地头,清凉的风慢慢吹过,我看着劳作的农夫脸上的汗滴在阳光下闪着晶莹的光,还看见我妈脸上柔和的笑容。
      我太大了,她不再好意思牵起我的手,但她喜欢看着我微笑,她看看我,又看看人们,又看看天,又看看我,这让她感到很满足。
      我是绝不想打破这平和美好的氛围的,除非非动不可了。
      因为那一瞬间,我感到一股气息从远处传来,熟悉,诱人。这股气息那么的快,最开始可能离我有几公里,转眼间就只有一公里了。他就像一阵极速的风,周围的人都没有察觉,只有我,在喧闹的人群中,清楚地看见了他在玉米田里穿行的身影和狰狞的面孔。
      危险!
      比熟悉和诱人更让我敏感的感觉传来,我看向我妈,在那一瞬间,脑中闪过了怀疑,惊讶,坚决好多情绪。
      不管为什么那个杀人犯的目标是我妈妈,我都一定会保护她到底。
      我笑着向妈妈说了一声我要离开之类的话,转头跑进了没人看见的地方,再跑出去的时候,我变成了一阵风,那双罪恶的手已经伸向了我妈的脖子,我猛地冲了过去,一把掐住他的脖子。
      他显然没想到还有这个变故,脸上的狂笑还没来得及收回去,就被我掐着脖子一下子带走了十几公里。
      我带着他跑到一片林子的时候,他终于挣开了我。
      他又要向回跑,我一把拉住他,我们俩在空中交手,时不时踢到大树,瞬间清出了一大片场地。我们撞击的声音,好像轰隆隆的雷声,就连带起的风,也吹的大树左摇右晃。
      他显然没有我强,几个回合下来,我就一把把他按到了地上。
      他不服输地挣扎着,露出怨恨的眼神看我。
      他说“你为什么帮他们!”
      “我们才是同类。”
      “这个世界容不下我,我要反抗!”
      “我逃出来就是要杀死他们的家人,让他们也痛苦得想死。”
      ……
      帮谁?让谁痛苦?我是谁的同类?
      这些问题在我脑海里盘旋,我很想问个清楚,又十分抗拒这些问题的答案。
      他还想说话,我手上一用力,咔嚓一声就把他的脖子扭断了。
      他失去生机的身体慢慢落了下来,我有些茫然,茫然到一下子就松开了他。
      我杀死了真相。
      很快,他就变成了一颗黑色的宝石,和当初那个男孩的一模一样。
      那颗宝石落在地上,发出诱人的感觉。
      ……
      我回到家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因为有些失神,我连妈妈问我都答得很恍惚。
      这一天晚上,我躺在一片黑暗中,月光把光辉投到我的身上,我第一次考虑,我是谁?我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他,痛恨的是谁?如果这个世界容不下他,这个世界是否能容得下我?
      在黑夜里的我,并不知道,在我走后,一队特殊的人马到了这里。
      领头的是个个头不是很高的中年男人。他身边的一个个子比较高的年轻男人察看了一遍周围后,面色严峻地对那个中年男人说,“龙队,看这样的战斗级别和战斗速度,杀死7305的那个是个不亚于王城级别的,又吞噬了7305,我们应该对付不了。”
      被称作龙队的中年人慢慢地从地上站起来,点了点头,道,“我们先回去,想一下对策,再来对付这个东西。”
      他看了一眼手上的装备,突然顿了一下,拽过身边的何佳裕,“这是侨乡!”
      “是啊,龙队。”何佳裕不明所以,看了看装备,又确认了一遍,才问道:“怎么了?龙队。”
      他停顿了一下,语气突然变得很沉重,道,“小何,这就是我家了。”他深吸了一口气“我想回家看看,你们知道的,7305一直是实验体,对我们怨恨非常,这次让他逃出来,还让他拿到了内部资料,让他到处杀害我们的家人,我的妻子……”
      孟龙没有把话说完,但大家都知道遇害的这个可能。能说什么呢?这种出逃又针对性报复的事多少年来也有只有过这一次,保护?如果不是一个行动队基本会一起被杀,又哪来那么多行动队;接到安全地带,总有来得及的来不及的。总部尽力去做,尽人事后就只剩知天命了。
      一行人很快便到了中年男子的家,大家在门口谁也不说话,气氛一时什么沉重。
      直到谁不小心惊动了院内的狗,接着就是灯开了,中年女人隔着大门问道,“谁啊?”
      门外的人都松了一口气,但接着就是一声男声响起,“来啦。”
      门外的人脸色都骤然一变,孟龙身边的何佳裕语无伦次地说道:“别急,龙队,一定是误会。”
      孟龙没有说话,但脸色沉了几分。
      门开了,我探出头来,看着门外黑压压的一群人,问道:“你们是?”
      “这里是孟龙家吗?”何佳裕在旁边出声道。
      “是啊,你们找谁?”
      一直没出声的孟龙冷冷地来了一句:“我是孟龙。”
      我呆愣了地打量了他两秒,而后突然回头喊到:“妈,我爸回来了。”
      众人:“……”
      屋里的灯一下突然都开了。一个女人跌跌宕宕地跑出来了,在见到孟龙站在门外的那一刻,眼泪“唰”就下来了。
      “妈,”我揽着她的肩,笑道“快让我爸进去,你不一直盼着我爸回来嘛。”
      “是是是,快进来,”我妈招呼着众人,把他们都迎了进去,我俩谁也没注意,小队中的人相视一眼,互相点头示意的场景。
      这是我第一次见到我爸,我妈介绍过我后,他就用一种格外慈祥的笑容看着我,用他的大手摸摸我的头。我很开心,因为我妈很开心,我见她脸上洋溢着我从未见过的美好笑容,莫名地觉得世界此刻都幸福得天旋地转,也就忽略了他摸我头时那轻微的刺痛。
      可他只在家待了一晚。第二天清晨,他们就要走了。临走的时候,我妈把我爸拽到了一边,她以为这样就可以避开我说话,我听见她哭,她说,我就是她的孩子,她不能没有我,听见我爸无言地摇摇头,听到他转头的声音。我和他四目相对,那一瞬,我仿佛看到了他眼里的紧张。他不再与我妈多谈,嘱咐她一声照顾好自己就匆匆地走了。他们一队都走得很快,像是后边有什么洪水猛兽,我看着,无声地笑了笑。
      ——
      孟龙带着他的队伍抓紧赶路,在天黑的时候才停在了一个旅店里。在孟简身上取下的那一小滴绿色的血液,一半还悬浮在瓶子里,一半放入了检验装置中,一白日的反应,傍晚时检测结果充满了那个小小的显示屏。
      何佳裕一边撸起袖子,一边说:“龙队,我们们用这么跑吗?我感觉他和7305的级别差不多。”
      “那是你感觉,我还有别的感觉。”孟龙的表情特别严肃,“把屏幕放出来。”何佳裕点了几下,一个投影屏出现了,众人这才看向屏幕的内容,一瞬间屋内都安静了。
      许久,才有年轻的队员磕磕巴巴地说,“级别,级别居然比花城还高。”
      “别那么紧张,”孟龙道,“他的级别很高确实很危险,但至少目前,他的暴虐程度几乎为零,他是心平气和的。”
      “他或许还没有发现自己的身份?”
      “不,”孟龙道,走过去划了划屏幕,大屏向下滑动,是一张血检成分表。
      “他本身的级别不高,和逃跑的7305的级别相同,但他曾经吞噬过一个王城级别的,还曾经吞噬过一个同级别的,证明他已经发现自己的非人身份了。”孟龙神情严峻,何佳裕接过话来,“我想那个和它同级别的就是7305,它,在保护嫂子。”
      “这种东西去保护人类?”有人嘲讽地笑了,“你看7305,杀了多少人类,还口口声声向我们讨债,杀了我们的亲人。它们一旦降生,带来的就都是毁灭。现在还好,它有同类可以吞噬,等到它找不到同类的时候呢,死的就是我们人类。
      “就是,要不是为了研究,这些怪物早就该毁掉!”
      孟龙没有说话,他就那么看着屏幕,听着他们称呼他为它,突然想起了昨天晚上,那个年轻的男人,回头去对着屋里大喊,“妈,我爸回来了”那时候的样子。
      他知道孟简才来到世界上才两年,在他听到他叫自己爸的时候,就都想明白了。两年前他有一个运送种子的任务,恰好路过他家,他偷偷住了一夜,早上又匆匆地走了。一个人乔装就是为了避人耳目,但还是遇到了反动组织的抢夺,不敌之时,他炸毁了那个保险箱,逃了出来。而那颗种子的特别之处就在于,绿色,意味着生命。
      他现在明白了,就是那个晚上,自己的妻子拿走了那个种子,把它变成了一个孩子。
      他没法说这是一个多么大的奇迹,恰好是绿色的种子,而且她,恰好成功了。
      或许是缘分吧……
      他不再去看大屏幕,苦涩地闭上了眼睛。
      时间飞快,为了对付孟简这样级别的种子,科学家们已经在加紧根据他的基因研究对应武器,这个时间注定不会短暂。
      ——
      我又回到了正常的生活。
      我的邻居是一对姐弟,姐姐叫刘婷芳,弟弟叫刘庭方,他俩开了一家花店,收入不多但能供应生活,如果姐姐不是个盲人,我想他们会非常幸福。
      刘婷芳不过25岁,性子安静温柔,每天中午,我都能看见她在那道玻璃门后侍弄花草。她会弯下腰,长长的秀发挡住了她的脸,但我仿佛能看到她嗅闻花草的模样。弟弟刘庭方21岁,早早地便休了学,人机灵得很,一见到我就简哥简哥地叫。他时常出去,熟悉了之后,他就经常托我照顾他姐。
      我十分愿意与那个温柔的姑娘在一起,她在恬静的阳光里侍弄花草,我在恬静的阳光里看着她。
      我喜欢那样美好的时光,直到后来,又死人了。
      死的人是个街头混混,平时里净干些偷鸡摸狗的事,这样的人死了,旁人要多称赞几句大快人心。但这回不一样,死得这个混混,死状极其凄惨,面部铁青,就好像全身的血都被吸干了一样。
      我也在围观,与我妈一起,步入中年,她十分喜欢凑着热闹。那些人交头接耳,议论纷纷,直到不知哪个角落里,有人说了一句,“你们觉得这和几个月前那个连环杀人案像不像?”
      他这话一出,人群突然就安静了。我感觉每个人的脸上都突然浮现出惊恐的表情,有人在颤抖,包括我妈。
      我从后面环住她,安慰着她。
      人群很快就散去了,去买防身的武器,去加固门窗。我帮我妈钉上最后一块加固的钢板后,轻轻地拥住她道:“妈,别怕,不会有事的。
      有我在,一定不会让你有事的。
      我还想去安慰一个人,那就是刘婷芳,我想她一定很害怕,但我没想到的是,她先找到的我,她慌慌张张地找到我,找到我的第一句话就是,庭方不见了。
      她很着急,眼睛红红的,很明显是哭过了。我迎她进来,她急忙说道:“庭方不见了,昨天他说出去进货,到现在还没回来,手机也没人接,我听说最近又有杀人案……”
      “别自己吓自己,”我说,“你别担心,好好休息,我去找他。”
      “孟简,”我起身的时候,她紧张地拉住我的衣摆,我安慰性地拍拍她的手,说道:“放心,我一定会找到他的。”
      我报了警,但警方最近很忙,因为陆续又有人死了,开始是混混流氓,后来就是监狱里的犯人。死的人的样子都差不多,是很明显的同种作案。这股恐慌迅速蔓延,越来越浓郁,每个人都心惊胆战,而这与第一个人被杀,只相差了不到两天。
      后来的几天,却突然没有消息了。我知道,还有人在监狱里继续死去,只不过为了防止民众恐慌,政府把事情隐瞒了。
      刘庭方还是没有找到,他姐姐每天都满脸忧虑,我知道她猜测她弟弟已经死了,我也担心他凶多吉少。
      我知道杀人的一定不是个人,我不能再无动于衷了,又是一个夜晚,我去了死人的那个监狱。
      夜晚很黑,但我清楚地看到躲藏在角落里的拿着枪的特种兵,必经之路拉上了报警的红外线。没用的,我在心里说,因为这已经不是军队能解决的问题了。
      耳边突然有空气迅速流动的声音,我徇着声音,眨眼间便追了出去。
      我们很快地跑过了郊区,跑进了初春小草刚刚冒芽的田地,他像是知道他跑不过我,突然咬上那两个人的脖子,我甚至听见了尖牙刺破皮肤的声音。
      他把那两个人向我甩过来,我接下他们毫无生机的身体,小心地放在旁边。
      它转过头来,我们四目相对的时候,我们都愣住了。
      那是一双漆黑如墨的眼睛,黑到仿佛一道深渊,脸上有很多血迹,爬着凹凸不平的黑纹,就像岩浆流过的废墟狼藉的大地一样。
      我默默地收回了将要战斗的姿势,道:“庭方,是你。”
      “简哥。”他用沙哑的嗓子和我打了个招呼。
      黑夜的风呼呼地刮着,我们就这么站着,他时不时发出类似嘶吼的声音,直到我打破了沉默。
      “你很难受,想吞噬我,”我说,“我也是,我们是同类,嗯……你为什么要杀人?”
      “我想做人,”他不假思索地说,“我想要回到我姐身边。”
      “她真是你姐?”
      “是!”他坚定地回答,又猛地摇摇头,“我……我杀了她弟弟。”
      他说话断断续续地,我不知道是他记不清了,还是他正在失去说话的能力,我也就断断续续地听着,大致地拼凑出故事的雏形。
      很多年前,他杀人维持自己人身的时候,那时还没现在这么严重,他大概就需要杀两三个人,杀人也很挑剔,那次他看中了一个和他差不多大的男孩,夜里,他潜入杀了他。他刚要走的时候,门开了,一个女人走了进来。那个女人就是刘婷芳。他发现这个女人是瞎的,便起了玩心。
      刘婷芳慢慢摸索进来,温柔地说道:“庭方,你感冒好些了吗?姐给你买了好喝的鸡汤,快来。”
      他兴趣十足地接过鸡汤喝了一口,一抬头,正对上刘婷芳没有焦距却仿佛聚焦在他身上的双眼。
      她伸出手,慢慢地抚上他的脸,叹了口气:“庭方还这么小,别的孩子都在上学,你却要退学养姐姐,小小年纪便受了那么多苦……”
      他尔时喝着汤,只想着:是你那弟弟没本事,看我……而后多少年,他们开了一间花店,再后来……再后来他再没走。
      ——
      “简哥,我没有办法了,我想活着,我想做人!”
      他像下定了决心似的吼出这一句话,猛地向我扑了过来。
      我接住他的拳头,反手送出一击。我们的身体就像残影一样在半空划过,带出的声音就像滚滚的闷雷。
      他打不过我的,无论是实力还是状态,我深知,我知道他也深知。但他就像发了疯的豹子,疯狂,不顾一切,无所畏惧,以命抵命地发疯。
      在他又发起一击我伸手格挡的一瞬,攻击迟迟没有落下,我看过去的时候,他已经消失在了视野里。他跑了!
      我立刻追了上去,我知道他要去杀人。
      我最后摁住他的时候,他身上伤口鳞鳞,呼吸就鼓风机一样沉重。身上像岩浆一样滚烫,衣服都被灼黑了。
      “别杀人了,”我无力地劝着他。
      我还能怎么说,让他不再杀人就是让他去死,让他再也见不到他姐吗?我隐忍着痛苦,好半天才说道:“你姐想你了。”
      “我……”刘庭方突然一下子就卸了全身的力气,我放开他,任他抱头蹲在地上,只听见眼泪滚过他黑红交加的脸上发出的滋滋响声。
      怪物也会流泪吗?
      我仰起头,想要控制我眼中的酸涩。黑暗中突然传来了很小的破空声,我敏锐地回头,截住了一支小小的箭。
      “谁?”
      一群人从黑暗里走出来,我慢慢垂下了手,看着其中一个人,唤了一声,“爸。”
      是孟龙他们回来了。
      我打量着手中的箭,那只闪着金属光泽的,黑色箭头的利箭,心里阴暗地生起来怨念,我仿佛不是温和的我了,我冷笑了一声,道:“你们就准备这样就来杀我了?”
      何佳裕一直盯着手腕上的显示器,此时低呼了一声,“龙队,他的暴虐指数正在上升。”
      孟龙没有说话,他心知这次行动太过仓促,因为这边一直有人被杀,他们不得不行动。
      他悠悠地叹了一口气,指了指刘庭方道“孟简,你也想变成他那样吗?”
      ——
      我带着刘庭方回去的时候,已经是快亮天的时候。他的状况很不好,杀了两个人,根本无济于事。他想见他姐。他终于释怀地笑出来的时候,只对我说了一句话,“简哥,我想见我姐。”
      “姐,”刘庭方看着屋内背对着他憔悴的背影,努力清了清嗓子,挤出一句话,“我回来了。”
      “庭方,庭方,”刘婷芳听到他的声音,立刻慌慌张张地站起来,扑到了刘庭方身边,眼泪“唰”地就掉了下来,“你可回来了,姐差点以为……以为你……不过还好,你回来了,怎么这么大血腥味,遇到危险了,你孟简哥找你回来的吗?一定饿了吧,你先坐,姐给你熬汤去……”
      “姐,”刘庭方又哽咽地叫了一声,含着眼泪地笑了,打断他姐,“姐,我……我一会儿就走了,别忙了。”
      “去哪儿?”刘婷芳的脚步戛然而止,转过头来,含着苦笑,“怎么了?不是刚回来,怎么又要……”
      “没事,姐,看你吓得,”刘庭方抬起头看看屋顶,悄悄地擦了擦眼泪,笑了两声道:“我就是犯法了,要蹲大狱,待几年就能出来了,姐你放心,我一定好好改造,争取早点……”他哽咽着眼底的泪水,悄悄捂住嘴,接着说道,“早点回来见你。”
      刘婷芳一直在哭,她伸手想摸摸弟弟的脸,恍惚间,刘庭方仿佛看见了多年前的夜晚,刘婷芳抚上他的脸,说“我的庭方。”
      但这次他不能了,他的脸上血迹和泪痕混合,高温灼热。刘庭方截住他姐的手,就着眼泪笑,“姐,别碰,”他哽咽着说,“脏。”
      “庭方……”
      “姐,对不起,”刘庭方忍不住了,用手紧紧地捂着嘴,“姐,我是个杀人犯,对不起……”
      杀死了你的亲弟弟,这么多年,理所当然地把自己当成真正的刘庭方。
      而今天,又要离开你。
      我舍不得你……
      刘婷芳不知道他心中的愧疚与不舍,只是那只手的触感越来越轻,刘庭方往后退了几步,“姐,我走了。你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
      突然没了身前的感觉,刘婷芳大喊了几声“庭方,庭方……”她看不见的地方,刘庭方的身体慢慢消散,最后就剩下了一颗黑色的种子,被何佳裕握在手里。
      “是将城级别。而且是黑色,意味隐藏,怪不得多少年没有被发现。”他对孟龙无声地说。
      “出去吧,”孟龙看了一眼站在一边的我,示意何佳裕。感受到脚步声一个个走出去,刘婷芳绝望地瘫在地上,放声大哭。我想去安慰她的,但始终没有迈出脚步,因为我和刘庭方没什么区别,我,也要走了。我不想,给了她希望,又亲手把它打碎。
      我回到家的时候,我妈像往常一样正要给我做饭,我挤出一抹笑来,开玩笑似的抢过她手里的东西,“妈妈妈,今天你别做饭了,我给你做一顿饭吧。”我妈不可思议地看着我,笑了,“今天是怎么了,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没有,就是觉得你平时太辛苦了嘛。”
      “妈,你爱吃多盐多油,但是多盐多油都不健康,你每次都就着我少放,我要是不在了,你也别多放啊,”
      “妈,天冷了多穿点,人到中年了别那么爱美了,你别到老了做病,我在我能提醒你,如果我不在,你可要注意。”
      “妈,……”
      “行了,行了,你今天怎么了?”我妈哭笑不得,“什么叫你不在啊,你不在这呢嘛。”
      我附和她笑了,心头一片苦涩。
      做好了饭,我妈兴致勃勃地尝我为她做的饭。我无言地坐到桌子边上,端起碗就开始吃,吃着吃着眼泪顺着脸颊就滑下来。
      我妈疑惑地看着我,问道:“儿子,你怎么了?”
      我不知道该怎么说,怎么说才能让分别不那么难过。
      门外有狗叫声,孟龙一行人已经来了。
      我妈突然就明白了,她把筷子扔出去,声嘶力竭地喊着让他们滚。
      没有人说话,我就听着一个像泼妇一样的中年女人的闹剧,让眼泪越滑越多。
      我妈喊不动了,或许是真的意识到了不可挽回了,呆坐下来,望着我哭。
      我的心一下子就抽紧了,无法言说的痛。
      为什么我生来是一颗种子,是这个世界上的异类,是不能杀人就不能生存的怪物,有那么多人不珍惜他们的生命,有那么多人不爱他们的亲人,有那么多人挥霍时光,恣意妄为,而我却只有短短的三四年。
      明明我还那么好好地活……
      我以为还可以再拖一拖,可是孟龙跟我说,我的血检里,绿色的血液又将完全同化其它的血液。我越强,这个速度会越快。等到没有可同化的血液,我也会像刘庭方一样。
      我躺平在孟龙带来的那个白色的容器里,看着它白色的篷一点点关闭,它运行到上半身的时候,我转过头去看着我妈,跟她一笑,“妈,把刘婷芳接来和你一起吧,她弟弟死了,也挺无依无靠的。”
      我妈一瞬间泣不成声。
      “别哭了,妈,”我笑,带着眼泪笑,白色盖子要没过头顶的时候,我说了最后一句话,“谢谢你,妈。”
      恍惚间又想起了我和刘庭方的对话
      ——为什么要杀人?
      ——因为太想做人了。

  • 作者有话要说:  我在预览发表时用手机的阅读模式就会出现乱码,窜行,少字的现象。如果出现这种问题,不使用阅读模式就可以阅读这篇文章了。我没有找到解决办法,影响大家看文,我心里难受的很。希望大家能少受些影响,希望大家喜欢我的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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