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我是一个渣攻》余观

17、第17章

　　宽阔的电视屏幕上节目飞快地变动着，“嘶啦——嘶啦——”，断断续续的人声在空旷的客厅里回荡，乍然一听，有种毛骨悚然的诡异感。
　　然而岑溪毫无所觉。他心不在焉地操纵着遥控器，眼神时不时地落到墙面的挂钟上。
　　窗外天色乌黑，已经快要九点了。
　　傅年还没有回来。

　　三个小时前傅年打了电话回来，说今天晚上晚一些回家。
　　岑溪什么也没说，只是狠狠地挂了电话，然后就坐在客厅里等。他等得心中焦躁不安，却固执地不肯再打一通电话给傅年。

　　他倒要看看，傅年究竟什么时候回来！

　　岑溪心头布满了阴霾。明明说好了要补偿给他一个结婚纪念日，结果却还是让他等。
　　——如同昨日重现。

　　那个真正的结婚纪念日的夜晚也是如此，傅年同样是打了电话回来，说公司有事情处理需要晚点回家。
　　岑溪有意与他缓和关系，纵然觉得自己受了天大的委屈——在傅年心里，什么都比他重要，哪怕结婚纪念日当天也不愿意早早地回家来——他还是压下了心中酸涩的情绪，难得大度地体贴傅年公务繁忙。
　　他告诉傅年，自己会在家里等他回来。
　　然后等呀等，等了一整晚，等到第二天天亮，他在娱乐新闻上看到了他和方嘉和拥抱在一起的照片。

　　即便岑溪嘴上说得大度，但这事在他心里过不去，永远都过不去。
　　粗鲁地揉了一把微红的眼眶，岑溪在心里恶狠狠地发誓：傅年，你等着，我和你没完！

　　此时电视上正好插进一则钻石广告，纤弱的Omega娇羞地倚靠进高大的Alpha怀里，两人含情脉脉地注视着对方互诉衷肠。
　　这个画面如同利剑一般“嗤”地扎进了岑溪的心口。

　　“肉麻！”他酸溜溜地冷嘲一声，暴躁地按下电源键，啪地一声，电视屏幕一黑。
　　偌大的客厅霎时安静下来，唯有钟表指针转动时的滴答声在耳畔回响。

　　岑溪扔掉遥控器，蜷起身体在沙发上缩成一团。他紧握着手机，神情晦涩地盯着屏幕。
　　失忆后的傅年对他并不设防，所以在他把人领回家后的那段时间，偷偷地在傅年的手机里植入了一个定位追踪软件。安装时他自我开解，傅年什么都不记得，若是出了什么事失去联系，他也能通过特殊手段把傅年找回来。
　　然而心里却清楚，他的目的并不纯粹。
　　所以在植入追踪软件的同时，也暗暗告诫自己，如非必要不要动用这个软件。

　　岑溪不知道现在算不算是必要时刻，但他不由自主地解锁了手机，找到了那个控制定位的APP。只要打开APP，他就能知道傅年在哪里。
　　然而手指悬停在屏幕上方，岑溪咬紧下唇，迟迟没能下定决心。

　　脑海中有两个小人在打架。

　　一个头顶光环，代表天使的小人对他说：你这是在侵犯傅年的隐私，他要是知道一定不会原谅你的！
　　另一个额头长角，代表恶魔的小人反驳道：你不过是担心他，这么晚了还不回来，万一出什么事了呢？又或者，他今天下午的话不过是在安抚你，说要给你买礼物，没准儿是找了机会去见方嘉和呢！

　　岑溪立刻就被脑海中的小恶魔说服了。
　　他不再犹豫，手指点了下去，打开了APP。就在他正准备输入密码的那一刻，突然砰砰砰——
　　一阵连续的敲门声有节奏地响起，同时还伴随着“轰隆”一声地惊雷在门外炸开。

　　不知什么时候，窗外噼里啪啦地下起了大雨。

　　岑溪说不清是被突如其来的敲门声还是雷声惊到，没拿稳的手机登时摔到了地上，但他没有理会，心神早就飞远了。
　　岑溪飞快地从沙发上跳下来，甚至因为动作太鲁莽，不小心磕到了脚，可他就像没感觉到疼一样，跌跌撞撞地向着门口跑去——一定是傅年回来了！

　　大门刚一拉开，正巧一道闪电从别墅的上方掠过，银色的光芒瞬间照亮了岑溪的视野。
　　只见站在他面前的傅年一身大衣湿透，浑身好似在水里淌过，黑发湿漉漉的，发尾还在滴着水，形容分外狼狈。

　　再看傅年却是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样，他抬手抹去面孔上的水珠，又顺手将额发撸到脑后，英俊的眉眼在雨水的浸润下越发分明，他微微低下头，注视着岑溪，黑润的眼珠含着几许温柔，微微笑道：“我回来了。”

　　岑溪在这一瞬间仿佛被什么击中了。
　　他怔怔地望着傅年，看他展开大衣，从怀中拿出一个方方正正的东西来，然后递到自己面前来。

　　“……这是什么？”岑溪慢慢开口。

　　“礼物。”
　　送到岑溪面前的东西包装完好，这让傅年松了口气。听到岑溪的问题，他带了几份歉意解释道，“抱歉，我回来晚了，实在没想到做这么个小玩意儿需要花这么长时间……”
　　摸了摸鼻子，有些窘迫，有些不好意思，青涩的神态几乎像是一个初次和恋人约会的愣头青一样，他把礼物又往前递了递：“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也不知道你喜不喜欢……”

　　岑溪想：他应该非常非常生气才对，明明开门的前一秒还想着，见到傅年时他绝对要狠狠地臭骂他一顿才能解气。
　　可是看到傅年一身狼狈，却小心谨慎地把礼物藏在怀里不露分毫，摆在自己面前仍旧包装得漂漂亮亮，心口蓬勃的怒气就如同一只泄了气的气球，忽然就消失无踪了。
　　只剩下委屈。

　　岑溪突然就红了眼眶。他没理会傅年手中的礼物，直直地扑进了他的怀里，揪着他的衣服，厉声恨道：“我讨厌死你了！你就是个混蛋！你为什么才回来？你知不知道我一直在等你！……”
　　他口中这么说着，手中的动作却与他的言语相悖，傅年被他拽得一个踉跄，差点和他撞在一起。

　　这件事做的确实不妥帖。傅年心有歉意，站稳脚步后垂头看着埋在他怀中的Omega，举起的手臂犹犹豫豫，轻轻地落在了岑溪的后背，笨拙地拍了拍，仿若无声地安慰。

　　岑溪感受到他的动作，鼻子一酸。
　　如同蹒跚学步的小孩子，若是摔倒了没人理会，那么小孩子只会若无其事地爬起来继续走，可一旦身旁的人心疼安慰，小孩子反而会哇哇大哭起来。
　　岑溪在傅年面前，很长时间都是那个摔倒了无人去扶的小孩子，他以为自己习惯了疼痛，可是今天却有一双手臂抱住了他，给了他安慰。
　　于是那股委屈就怎么也忍不下去了。

　　眼泪就这么毫无预兆地从岑溪的眼角落了下来，砸在了傅年的胸口上，温热的泪水透过潮湿冰凉的衣服烙在皮肤上，好似被烈火灼烧了一般，疼得他的心口放佛都揪在了一起。

　　这是岑溪第二次在他面前哭泣。

　　第一次时岑溪对他来说是个陌生人，除了尴尬外，他什么都体会不到。
　　然而时至今日，他们之间的关系已经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于傅年来说，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岑溪就走进了他的心里。或许是岑溪本就在那里，失忆前的他能够很好地隐藏起自己的情绪，不露分毫，但失忆后的他做不到。
　　对岑溪的感情好似茁壮成长的大树，一天胜过一天，快的都让他自己发慌。

　　他觉得他们应该按照步骤慢慢来。告白，约会，亲吻。虽然标记这件事普通一枚定时炸弹横亘在他们中间，但岑溪对他来说是特别的，他不想轻慢对待。

　　他很看重赠送礼物的心意，但似乎过于在意，而忽略了其他更重要的东西。

　　“我……”傅年有生以来第一次体验到懊恼这种情绪，嘴唇翕动，低声吐出三个字，“对不起。”
　　他的语调轻缓低柔，垂下头温存亲吻Omega泛红的眼角。

　　岑溪震惊地抬起头，略微红肿的眼皮微微瞠大，看向傅年的眼神满满的都是不可思议。
　　他没想到傅年会主动吻他。

　　两人的视线交汇在一起，暧昧缠绵。

　　窗外是倾盆暴雨，大雨冲刷着枝叶，晚风吹来阵阵潮湿凉爽的空气。
　　岑溪好似被潮水淹没了，连呼吸中都带着水汽，那是傅年身上传来的信息素的味道。

　　岑溪感觉到一股热气在身体里蔓延，脸上泛起了红潮。他忍不住阖上双眼，睫毛颤动，微微扬起头，期待又羞涩。

　　傅年的唇角上扬，低下头，在岑溪的嘴唇上落下了一个轻柔又克制的吻。

　　这是他们彼此间第一个亲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