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长歌》一片去

9、逢春

　　张守颇为难辨争道“别人倒好说，只是你身边的人兹事体大，怎敢有所欺瞒。”
　　郑如心见白玉忧心忐忑的看着自己说道：“白玉你先退下。”
　　白玉连忙退出书房，张守见白玉退出后，思衬了几番说道“他的病倒是不要紧，开几方猛烈些的药下去便是，我保证不出几日便好。但是这样……你留他在身边也是不妥……还是先搁到别院儿几天吧，难道你连这几天也等不了？”
　　“……你也知道这两年我……难得我想多说说话……你们就不能别管了吗？”
　　郑如心叹了口气神色微暗。
　　张守见了那神色琢磨着，猛然似惊醒一般转而慌忙说道“我还是先看看你吧”
　　郑如心将手腕递给张守，低声说道“药劲太烈只怕要伤身，我自己多注意不被染上就是了，你们也不必如此紧张，难不成我如今就是这般叫你们处处都要费心思量的人了吗？“
　　“如若是个下人有什么伤不伤的，主子的身子最要紧。只是我见你才是费心思虑，只怕他也不是普通人吧。”
　　郑如心犹豫着说道“去年天河书院汇选的事……此人应该也牵扯在其中。”
　　张守愕然“你要管那件事？”
　　“我既知道了便不好不管。“
　　张守“他们搞这一套事情已经不是一两次了，年年惯是如此，已是寻常。”
　　郑如心：“寻常！？那便对了？”
　　张守：“对错并不重要，大家都能安生的表面过的去才最重要。此事牵扯张奉常那一派……”
　　郑如心：“当我怕他不成，既然不对，便是姓云，我也要拿个公道回来。”
　　张守连忙张望四周，嘘词低声：“你现在还是要安养才是！这可是牵一发动全身的事，何必为了一个无足轻重的人劳心伤神！”
　　郑如心：“那你可知有些无足轻重之人会因此改变一生？就因为他在别人谋划的棋局里无足轻重，就合该葬送他的一生？今日是他，若明日轮到你我，又该如何！人人高高挂起冷眼旁观，长此以往，那大殿之上岂不是成了狼心狗行之辈的名利场！鸿国……离亡国还远吗？”
　　郑如心狠砸了拳在书案上不再说话。
　　张守见郑如心动了气连忙哄着说道：“你快别这样，本就郁结不散还是不控制自己，就是纵有百金千金的方子也治不好你啊。别去想那些乌七八糟的事了，那人你说要留就留，现下你心情好些最是主要。”
　　张守边收拾起诊箱边说道“大夫人那边等我回话我也不便久留，只是提醒你一句！可千万注意别染上了，在一处时要多开窗通通风，那‘赤脊龙骨行郁散’有多霸道你自己知道，几乎没有不跟它冲克的药！真染上了，看你到时是选哪一方。都两年了，那行郁散停了你就睡不着，即便睡了也总夜里惊悸，到时遭罪的可是你自己。”
　　郑如心点点头问道“我心中有数。对了，闻烈最近怎样？”
　　张守“他？好的狠，年后正式升了治粟内史现在风头正盛。但也算是彻底跟崔右相对峙上了，那位置本来是右相那派势在必得的，他如今抢了去只怕以后也不会太好过，官儿是升了，也不知是福是祸。”
　　郑如心“闻烈机敏聪灵，办事左右逢源，即便分庭抗礼也不会落得与赵太守一般艰难。你见他时跟他说一句，看一看遣州永寿那边，我听说遭了洪灾，也不太平。”
　　张守先是一愣，后又疑惑般欲说还休的点头说道“知道了。“他背起诊箱又想起一事问道”天捷营那边你怎么想？”
　　“告假。”
　　郑如心回答的干脆让张守有些无奈说道“也好，你歇着吧，我回去了。”接着看了看房子里四周低声对郑如心说道“那边年初那会儿少过小半盒儿的\"淋漓\"至今也查出来……不会惹出什么祸事吧”郑如心打断道“我现在也没什么心思过问，不过那边有瑶蝶在应该不妨事。”
　　张守点点头背起诊想出门，临走前他又问了郑如心一遍用不用给白玉开几贴能好的快些的方子，被郑如心一句没有哪一剂是不伤身的，能不吃就不吃给拦下。
　　张太医走后，郑如心吩咐小福带着白玉去书房后阁里去选个盏出来，二人从一百多个盏架里拿出了七八个白玉看着中意的，摆弄着放在茶案上思来选去。白玉思来选去的，挑了一个跟郑如心用的那款差不多的说道“这两个像是一对儿的，摆在一处也好看，我就要这个吧。“
　　小福瞧了瞧，一边将其他的盏挨个收进盒里一边说道“白玉哥真是好眼力，这也是名师手作的一个，我记着好像也挺贵的来着。只是放了几年了也没谁想到要拿出来凑成一对儿的。”
　　郑如心将新盏拿到茶案上仔细用热水烫着里外，倒了茶递给白玉问道“喜欢吗？”
　　白玉捧着茶盏看里面的斑纹如梵天星辰一般，发自内心的说道“喜欢！这样我便再不用跟大公子抢一个茶盏使了。”
　　郑如心点点头，竟然有些失落的意味在其中，低声默默说道“喜欢就好。”
　　郑如心住着正房那边，内室、厅堂、书房和廊道里总有几盏烛火整夜亮着，这是他这两年养成的习惯。一天夜里临睡前，郑如心喝过“行郁散”却还是没有睡意，想去取本书来打发时间，刚一进书房发现白玉仍在看书，连斥着他再不知安心将养非要熬出更重的病来，到时吃苦汤药了才知难过。
　　白玉辩驳说是因为亮着烛火睡不踏实，第二天郑如心便吩咐小福说以后白玉睡了书房的烛火不必在留，恐防他不得休息。郑如心要白玉早睡不可再过贪晚，虽然白玉当时答应的狠好，但一连几夜他发现白玉还是睡的很晚，整夜的抄书夜读。
　　郑如心发现白玉有时是真的倔，本来无关要紧的病硬是累的越发严重，加之最近几天风大，书房寒凉许多，便叫小福把人挪进自己内室，自己看着才算罢休。
　　此后的半月，是郑如心和白玉越发相惜的半个月，也是小福人生中最灰暗的半个月。
　　小福劝不住郑如心，又不敢让别人知道他们二人同住的事，忙里忙外只能一个人。后来郑如心也病了，这下好了，两人一样的方子，偷跑出去抓药倒是也不费事。多亏大夫人忙着重修金露寺的事没功夫来过问这院里，但也要防着后院的其他丫鬟婆子，生怕谁知道了去大夫人那边多嘴。央着大夫人身边的丫鬟杜鹃帮他勤盯着，要是有人漏了风声及时来告他，他也好有个准备再去挨板子，而后必叫通风报信的人死的难堪。
　　小福直在心里暗道“我真是太难了。”
　　郑如心最近总是骂莺儿不尽心，不是嫌她煎的药轻了重了就是端给白玉时凉了烫了，总之是总有不对。小福闲暇时还要去哄，听着莺儿她梨花带雨跟那哭诉“喊哥哥喊的勤，也不知去讲讲情，不过是一句玩笑话你哥哥还记仇了。”小福没有接话，敷衍着几句便离开去另外一处院落。再过几月大公子的老师就要来了，那是贵客，万万怠慢不得，置的用的虽然府里都按规矩办了，但他怕出什么错漏，还要自己去看一眼才能放心，也要以防万一郑如心问他时答不上来。
　　再回院里其他人都歇了，只有正房那边还亮着灯火。本想进去跟郑如心回差事，隔窗看见白玉持扇似舞的窈窕身影映在窗子上，两人有说有笑，识趣的没去打扰，直奔回后院去休息。走过连廊时瞥见墙隅的一株杏花树，不知什么时候结了一树的花苞，待开不开，看了直教人心里也跟着生机了几分。
　　一日午后，大夫人那边的丫鬟杜鹃来这边院里送来了几身新衣给白玉，说是今日白玉的生辰，也做为他几日尽心伺候的赏赐。白玉千恩万谢的收下，选了一身最为素净的换了上，青绿锦缎外罩翠色轻纱，人也显得更是焕发精神。郑如心看着白玉思量着，果真是人靠衣装，怎么自己要送衣裳就惹得生气，母亲送的竟这般的得了他开心。
　　郑如心持书坐在茶案里看着白玉一脸笑容暖意横生，似乎总是看不够一般，刚想说什么就听见自院里老远的有人喊道
　　“大哥！大哥！”
　　郑听了皱眉也不应声也不出门去迎，白玉见难得这院里来生人还敢这般大呼小叫，知是此人非比寻常，猜想应是小福提到今日相邀郑如心的，忙放下茶盏起身回到书案那边去。
　　书房的门被推开，走进来一个年轻公子，一路生风大咧咧的闯了进来。
　　“叫嚷什么？”郑如心似有不悦。
　　白玉抬头去看，年纪相仿的公子带着一脸玩世不恭的笑脸边走边说道
　　“今日初一，母亲和姑母一早就去了遣州舍粥，难得没人管咱们，快出去乐一乐去！你该不会连今日是醉梦尘香开\"斗舞宴\"的日子都不记得了吧！我半月前就订了上座，咱们也去坐一坐。”
　　郑如心从茶案上取了另一只客盏添茶，皱着眉，微微有些不悦说道“这两年你都要烂在那里了，还什么坐不坐的，要去你去，我不去！”
　　“别啊，半月前咱们就订下要去的，你怎能说不去就不去！再说里面还有人惦记着你呢，总跟我打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