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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5、第065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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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去秋来,季节交替之时最容易感冒。
身体虚弱的叶谨行都没事,反倒是年轻力壮的陆诩却不慎中招。
生病的陆诩简直比他比小时候还难搞。
小崽子还小的时候,最多是抱着叶谨行默默流泪,哭都很少哭出声。等他长大了,爱哭这一点没变,就是变得更粘人了。
叶谨行刚刚入睡,小崽子就偷偷摸摸爬上他的床,然后搂住他不撒手。
小崽子一整晚都没睡好,嘴里小声嘟囔着些听不清的内容。
叶谨行撑着手靠在墙边,道:“天亮了,该起了。”
陆诩没有回话,叶谨行却感觉到腰间的手又紧了紧。
抬手覆上小崽子滚烫的额头,叶谨行皱眉。
一夜了,烧还没退。
他尝试着掰陆诩的手,少年立刻哼哼两声,将脑袋往他身上靠。
“我去给你熬药。”叶谨行轻声道。
少年低低哼哼两声,也不知道醒没醒。
叶谨行幽幽盯他,就见陆诩眼睛微微张开一条缝,察觉到他的视线后,那条缝瞬间合起来。
行吧,小崽子喜欢装,让他装去。
叶谨行抬手放到陆诩颈间,运起所剩不多的内力一按。
腰间的力道小了不少。
确定陆诩睡过去后,叶谨行拨开他的手,披件袍子直接下去拿药。
咯吱——
木门合起的声音。
本应该睡着的陆诩睁眼,眼神清明。
他侧躺着,盯紧木门,两手还维持着环抱的动作。
陆诩望着木门,眼神开始涣散。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先生对他的态度变了。
不是对孩子的纵容,不是对下属的严厉,亦不是对枕边人的爱护......
先生的态度很奇怪。
既不亲近,也不疏离。
自来到江南之后,他们之间就像合住的陌生人一般。
先生从不会要求他做什么,就连开药铺一事,也是先生一手办成的。若不是他厚着脸皮留下,只怕先生也不在乎。
可若是说疏离,那倒也没有。
前日偶感风寒,陆诩自己都还没察觉,叶谨行便不让他做事了。
夜间,他摸进先生的房间,靠在床沿睡觉,先生应当是知道的。
否则,此时的他怕是该躺在冰冷的地上,而不是在先生怀中。
这让陆诩有些迷茫。
他从没有喜欢过谁,情窦初开时心中最好的那个人便是先生,自那之后也只容得下一个人。
喜欢一个人就要对他好,这是陆诩他娘经常说给他听的。
先生不近女色,后宫空虚,而立之年还没有子嗣。
这一点,引得群臣议论纷纷,就连坊间亦有不少猜测。
先生却是坚持不娶后不纳妃。
从小接受的教育让陆诩明白这是不对的。
然而夜深人静时,当陆诩凝视龙床上安然入睡的那人时,心中隐隐欢喜。
欢喜没有旁人占去先生身旁的位置。
那日,先生明示他该动手的时候,对上先生淡漠的眸子,陆诩无端想起坊间流传的一句话。
——圣人后宫中一位娘娘都没有,那是因为圣人不好女色好南风。
陆诩动了心思。
自幼跟着当世医毒大家学习,陆诩学会不少秘药。
“云香缠”便是其中一种。
“云香缠”通常是用来给女子调养身体的。
制造出它的人,原是用其解寒毒的。
不少体质阴寒难以怀孕的女子,长期服用云香缠后便可大大增加受孕几率。
服用者会感觉有些许闷热,但并无副作用。
陆诩很聪明,他加了几味药在茶水中,两种药性融合,“云香缠”便成了性温的媚药。
陆诩这么做,也不过是仗着先生对他的好。因为他知道,无论如何,先生都是不会害他的,最多是受一顿罚。
如此,不如放手一搏。
但后来的事,确实他远远没有预料到的......
天光大亮,难闻的中药味越飘越近,陆诩下意识闭眼。
沉稳的脚步声渐近,陆诩心中紧张,没有察觉到脚步声与平常有何不同。
直到粗粝的手指覆上他的脸,一声颤抖的“厉奴”响在耳边。
陆诩心中一颤。
这个世上会叫他厉奴的,从来都只有两个人。
睁开眼,一张与他有六分相似的脸映入眼帘。
“......爹。”
陆云呆了片刻,猛地收回手。随即连连点头,欣慰又心酸道:“嗳,爹的厉奴长大了!”
“来,先把药喝了。”
陆云端起药碗,像小时候一样吹吹凉再舀给陆诩。
陆诩抿一口,男人便摸出一块有点碎的糕点递到他嘴边。
甜甜的,凉了,还有些奇怪的味道。
是明记的糕点。
陆诩顿住。
小时候他总是生病,又不爱喝药,爹每日下了衙便会给他带一包明记的糕点。
那时候的陆云还只是五品官,通常是走着上朝傍晚又走着回来的。
陆诩等了一天的糕点,常常都是又冷又碎的。
可他爱吃。
后来,陆云当上了府君,官居三品。
他变得越来越忙,家中也更富裕了。
陆云便吩咐府中采购,每日带两盒明记糕点回来。
那糕点是热乎乎的,形状完整好看,吃在嘴里却没陆云带回来的又冷又碎的好吃。
眼泪一下子溢出眼眶。
陆云一惊,手忙脚乱去给他抹眼泪,小心翼翼问:“是不合口味吗?”
陆诩吸吸鼻子,道:“馊了。”
这么说着,他却把那块糕点大口咽下去。
陆云忙放下糕点,神色懊恼。
是他思虑不周,京城到江南路途遥远,哪怕他用冰块冰着,又加急敢来,糕点还是馊了。
“不吃这个了,爹已经买下明记,以后咱们厉奴想吃什么直接让人做。”陆云望他,眼神希冀。
明记是京城老字号,从来只开在京城。
陆诩抿唇,接过药碗。
陆云继续道:“爹现在是先帝亲封的北云王,厉奴同爹一道回去,待爹为你寻一门好亲事,咱们祖孙同乐,也算弥补了这十多年的遗憾了。”
陆诩捏紧碗边,缓缓摇头。
陆云眼神一黯,问:“......厉奴可是怨爹?”
“怎会,爹不费一兵一卒劝降北晋,立下不世之功,是大英雄,我为您高兴。”
怎么会怨呢,在得知陆云还活着时,哪怕知道他是奉命假死不顾他与娘,陆诩的第一反应都是开心。
第二反应......
陆诩仰头,一口喝完。
苦涩味在嘴里,一直苦到心里。
他提了提嘴角,道:“我喜欢上了一个人,想留在这儿陪他过一辈子。爹会成全儿子的吧?”
陆云一怔,脸上难掩失落。
他不但错过了儿子的成长,还错过了他的婚事。
“自然。”
陆诩:“他亦是男子。”
陆云顿了顿。
没有人比他更知道这条路有多不好走,可出于愧疚,他叹口气,还是道:“厉奴既然喜欢,男子便男子吧。”
“改日与你心上人一道回来见见面,爹为你们主持婚事。”
“谢谢爹。”
门外黑色影子驻足,其身形,陆诩早已铭记于心。
不知出于何种心态,陆诩轻笑一声,说道:“不用这么麻烦,您现在就可以见到他。对吧,阿昭?”
那声“阿昭”轻轻浅浅,却含着浓浓情义。
叶谨行站在门前,明白这小崽子是在逼他做选择。
啧,心机boy。
他挑挑眉,将手搭在门上。
大门被推开,屋内被照得亮堂。
顺着自家儿子的视线望去,陆云震惊之下失手打翻药碗,碎了一地的瓷片。
阿昭......叶昭?
陆云呆滞半晌,僵硬去看门口那人。
十年了。
他老了,叶昭却丝毫未变。
剑眉星目,气韵天成。
他二人不过相差一岁,如今却如同两辈人一般。
陆云虽然震惊于儿子喜欢男人这件事,却并未反对。愧疚是其一,更多的是遗憾。
厉奴若是能同他心上人厮守,就好像他也能放下一桩心事了。
但陆云万万没有想到,厉奴口中的“阿昭”居然会是叶昭!
陆云起身,摇摇晃晃站稳。
那道身影走近了,昔日相处之事犹在眼前。
酸涩与怒气涌上心头,陆云一把揪住叶谨行的衣襟,吼道:“有什么怨怼你冲我来!为什么要牵扯我的儿子!”
陆诩低估了一个男人的好胜心。
当年陆云放弃了叶昭,是因为不够爱。所以,在家族与情人之间,他选择放弃情人。
但这不代表他就愿意见到旧情人和别人好上,尤其那个人还是自己儿子时。
双重背叛之感瞬间将陆云淹没。
陆诩掀开被子,疾步冲过去,护在叶谨行身前:“爹你做什么,阿昭他身体不好!”
“是他引诱你的对不对?!”
陆诩抿抿唇,回头看叶谨行一眼。
那眼神,让叶谨行隐隐有种不好的感觉。
果然,只见少年红了脸,似害羞摇摇头,道:“是我主动爬上阿昭的床。”
这是要玩脱了的节奏啊!!
这话放哪个家长面前,对方估计都会给你来个不爱吃的大嘴巴子。
陆云的眼神一下子变了,犹如暴怒的雄狮。
叶谨行看到他抬起手,复又握成拳,颤抖着按压下怒气。
“师弟,若你心中还有我这个师兄,就同厉奴分开,他是你侄儿啊!”语气坚定不容置疑。
陆诩心一悬,拽住身后人的手。
陆云说得这么大义凛然,若是没有看到陆云的眼神,说不定叶谨行还真信了他是这么想的。
可事实上呢?
他的眼中有暴怒、不可置信与嫉妒。
其中嫉妒竟然是占据主导的。
嫉妒什么?嫉妒他的亲儿子?
也就是说,那就话的重点,应该是前半段。
陆云他,竟然还觉得叶昭心中应该有他。
啧,原主算不算瞎了眼,看上这么个男人。
陆云成亲了,叶昭便远走避嫌,不再打扰他的生活。
以陆云的能力,升到三品官是不难的,却绝没有那么容易。是叶昭拿自己博来的功绩为他争取。
......
就连到死,叶昭都在为他打算。
陆云是好儿子、好臣子,唯独不是个好男人。
于叶昭、于陆夫人,他都不是个好男人。
叶谨行觉得跟他没什么好说的,于是摸出一块令牌扔过去。
令牌有巴掌大,乌木所制,即便是在地上也能看的一清二楚。
只看了一眼,陆云便僵住。他颤了颤唇,最终什么也没说,拂袖而去。
门被甩得啪嗒响。
房间内,叶谨行回握住陆诩的手,见他一副劫后余生的模样,他笑道:“现在知道怕了?那刚才为什么还要刺激你爹?”
陆诩闻言,瞪他一眼,道:“你故意的。”
故意引来陆云,就是想要赶他走,他才好摆脱自己这个累赘。
叶谨行摸摸鼻子。
好吧,陆云出现是意外,但确实是他放进来的。
自知理亏,叶谨行安抚捏他手顺毛。
陆诩转头,试探去亲他。
叶谨行避开,陆诩便环住他后颈,死命咬他唇不松。
叶谨行无奈回吻,等小崽子被亲得晕乎乎的时候立刻松开,然后倒水漱口。
陆诩瞬间沉了脸,心下一凉。
就连亲吻,先生都这么恶心吗?
“你发着烧呢,万一传染给我,我现在这老胳膊老腿可经不起折腾。”叶谨行擦擦嘴道。
他现在的身体,比瓷娃娃还瓷娃娃。
系统注入的生机本来就不多,要是染病元气大伤很容易嗝屁的好吗!
听到这个解释,陆诩心中回温,他扑过去更用力地亲。
叶谨行:???
总有刁民想害朕?!
见叶谨行还想躲避,陆诩抽空道:“假的。”
???
转眼两人挪到床上。
陆诩单手解了衣带,坐在叶谨行腹间。
他俯身,轻吻面前人微凉的颈间。
颈间是温热的触感,却并不像之前那么烫。
伸手碰碰陆诩露在外面的肩膀,是微温的。
叶谨行想到什么,霎时脸一黑。
习武之人可以调节内力来改变体温。
陆诩起初确实是着凉了,但以他的体质一日便可恢复。
这小崽子,什么时候学会这么多心思的。
哦,是他让人教的。
科科,无情。
小崽子的手到处游移,停留在腹部时,叶谨行一颤。
察觉到他的变化,陆诩轻轻笑了,唇顺着手的方向一路挪过去。
叶谨行绷直了背,在陆诩即将得寸进尺的时候,拎过被子盖好,然后钳住他的手。
“睡觉!”
啧,早知道小崽是假生病,他还起一大早熬什么药啊!
睡觉睡觉。
身下人的呼吸逐渐平稳起来,怎么撩拨都没反应。陆诩往上爬,然后顿住。
先生这是睡着了??
陆诩哭笑不得。
抬手描摹着男人眼底的青黑,陆诩长叹一口气。
既心疼又心安。
陆诩拢好衣衫,环抱住身侧人,安然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