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游》粥栀

57、第 57 章

　　168.

　　孟知了看着他，想起了那天晚上苏素在寝室里说的话。
　　那些关于竞赛的猜忌和议论。

　　“也是。”她表示了赞同。

　　顾西洲站起身，一屁股坐在了她的旁边。
　　“你也是挺厉害。”他不适的挪了一下屁股，“这么硬的砖头堆你也能坐得下去。”

　　孟知了嫌弃的白了他一眼：“少爷命。”
　　童星然耸耸肩，双手撑在身后，和她一起仰着头不说话。
　　气氛一时间倒是显得安静平和了许多。

　　“喂，”顾西洲又闲不住的开了口“那我们现在算是朋友吗？就是那种真诚相待的朋友？”

　　孟知了哼笑了一声，否认了一句。
　　“当然不。”

　　“为什么？”
　　“等你写完那六千个对不起吧。”她恶劣的说。

　　顾西洲笑了笑，也不继续抬杠了。
　　“行，我今晚熬夜不睡也把那六千个写了。”

　　二人又安静了一会。
　　“你怎么会躲在这里哭？”

　　孟知了皱着眉扭头看着身边人。
　　“你很烦，你知道吗？”

　　顾西洲冲她咧出了一嘴的大白牙：“不知道，但我知道我很帅。”
　　“呵。”

　　见她不说话，顾西洲继续猜测：“是因为考试没考好？可是我觉得你的文科发挥的很好啊，只要再补一补数学就好了。”

　　孟知了闭着眼打断他。
　　“我不报文科。”

　　“什么意思？”
　　“我学理。”

　　顾西洲沉默了一瞬，接着爆发出震惊的呼喊：“你有病吧，你知道你的理科有多差吗？你这回成绩要是不算物理化三科起码往上抬两百名。”

　　孟知了终于睁开眼，看着他的脸，慢吞吞地问：“你知道凌庭吗？”
　　“你仿佛是在逗我笑，整个高一年级谁不知道他。”顾西洲面无表情。

　　孟知了知道这回考试的重要程度，她了然的点点头，继续说：“你觉得他会报文科还是报理科？”
　　顾西洲这下知道原因了，他斟酌着开了口：“其实也不能这么说，单看他的成绩你是不能判断出他学文学理的。”

　　孟知了仿若看智障一般一般地看着他：“那你觉得他一个竞赛班的第一名会学什么？”

　　顾西洲还在继续狡辩，“那也不一定呀，万一他就决定高二要从竞赛班的那个魔窟逃出来然后迈向文科的阳光大道呢？”

　　孟知了看着他没答话。
　　对视了一会儿，顾西洲服气的点点头，“算了，我不想狡辩了，他肯定是报理科的料。”

　　“那不就对了。”孟知了终于收回她的眼光，

　　“其实你有没有想过。你们俩可以一个人学文一个人学理？你何必要委屈自己去迁就对方呢？”顾西洲还是忍不住问。

　　“这不是迁就，迁就是有一个人这么想了甚至逼迫对方这么做。”孟知了垂下头，下巴轻轻搭在手臂上苦笑着说。
　　“我这是自愿的，是无论对方要去哪里做什么我都自愿和他一起。”

　　169.

　　顾西洲更震惊了，“为什么？”
　　“因为我习惯了啊。”孟知了声音很小，说话的语调也很缓慢，“我们俩从小学就在一起，那时候他是我的同桌，无论他说什么做什么我都会去跟着他一起，因为只有这样我才会安心。”
　　“后来我们长大了，他就变成了我的偶像我的目标，我的生活几乎就是围着他转的。他在重点班我就好好学习，他被十七中特招了我就努力考进来，所以即使他不说我也知道，他会去报理科。”
　　“这是我的生活，连我都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凌庭已经变成了我的生活必需品了。”

　　旁边的男生直着耳朵很认真的听着，一路都没打扰她说话。
　　终于，他叹口气，抬起屁股在原地努力的抻直了双腿，之后又坐下抻了抻手臂。

　　“你觉不觉得你这种莫名的跟随，有一点点的病态啊。”顾西洲努力的措着辞，让自己尽量不触碰到她那颗摇摇欲坠的少女心。

　　“有吗？”

　　“你看啊，你从小到大都跟在他身后他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那以后呢？你有你自己的理想吗？是不是毕业以后他喊你结婚你就结婚，喊你工作你就工作，结婚以后喊你在家相夫教子你也愿意，说难听点的话，如果他家暴的话你是不是也忍着？”

　　顾西洲一口气把话全部说了个明白，看着孟知了再次聚满眼泪的眼眶，他开口：“抱歉，我说话说着说着就容易控制不住自己。”

　　孟知了抬手就给了他胸口重重一拳。
　　真他妈疼啊。
　　可能是内伤。

　　顾西洲憋着一口气告诉自己硬挺着，千万不能表现出一丝一毫的痛感。
　　毕竟上次孟知了骂他垃圾时那高高在上的眼神他至今还不能忘怀。

　　一拳出去之就轻松多了，孟知了瘪瘪嘴：“他不会家暴的。”
　　这个重点真是...抓的好。

　　顾西洲无奈的伸手拍了一下自己的额头，问：“我这是说你的思想有问题。”

　　“有吗？”

　　看着面前那张懵懂震惊的脸，他继续开口：“你自己说，你一天天的就是把凌庭当做你的人生信仰，你还有自己吗？”

　　“我也不太需要有啊，如果没有凌庭我就只是一个整天浑浑噩噩混日子的小姑娘吧，就是那种爹不疼娘不爱成绩不好的路边小混混。”孟知了拍拍胸膛，给自己没有凌庭的生活下了个定义。

　　“不至于，你是你，你是独立的个体，没有凌庭你也还是现在的你。”

　　孟知了正了脸色，“不一样，你不是我，你不知道凌庭对于我的意义，很多时候如果没有他我都不知道自己怎么挺过来的，我早就在心里跟自己发过誓了，只要不是凌庭主动开口跟我说叫我滚远一点不要缠着他，我就一定不会走的。”

　　“唉....”顾西洲也不知道说什么了。

　　“你自己会明白的，我从第一眼看你就知道你是一只蓬勃朝气的向日葵，不是那种必须要攀附着对方才能长大的菟丝草。”他意有所指的开了口。

　　“可能吧，只是不知道那是哪一天。”孟知了应和着他的话，心都不知道飘到哪儿去了。

　　170.

　　远处晚自习的预备铃声响起。

　　“走吧，上课去了。”顾西洲站起身，伸手拍了拍屁股上粘的灰。
　　“我不去了，今晚晚自习没人上，我要在这里看星星。”孟知了随意的摆摆手。

　　“哦，那我陪你吧。”顾西洲又想在她身边坐下，就被孟知了挥手赶走了。

　　“你走吧，赶紧把那六千遍写给我，我自己待一会儿就回去了。”她粗着嗓音说，“走吧走吧。”
　　顾西洲见她的意向坚决，也就赞同的一晃一晃着走了。

　　孟知了又在原地坐了大概有个二十分钟，这才拿出手机看了看时间。
　　已经上课半个小时了。

　　杨雾曦给她发了一条短信。
　　—在哪呢？
　　—在学校里，晚自习不上了，有事你再叫我吧。
　　—用不用我来陪你？
　　—不用啦。

　　太阳早就沉下山，天空是一种半蓝不黑的颜色，在那轮又圆又亮的月亮的衬托下，倒显出了几分属于他的神秘。
　　孟知了低头玩了一会手机，想起凌庭对她说不能在黑夜里玩手机否则容易得青光眼的事，就把手机塞进了兜里。

　　远处，有个人影晃了一下，踩到了随地摆放的砖头后又踉跄的在原地跳了一下。
　　窸窸窣窣的声音在这个黑暗的小角落里格外吓人。

　　孟知了顿时就被吓了一跳，颤抖着声音问了一句：“谁在那？”

　　那边人不再吭声，孟知了见状，随手拿起旁边的砖头壮胆似的问了一句：“不说我就拿砖头砸你了啊。”

　　有人走过来。

　　“谁，谁啊？”
　　“我。”一句话尘埃落定，只凭着那纯靠气音般飘飘乎乎的一个字，孟知了就知道了那人是谁。

　　171.

　　她一句话都没说，站起身来就朝着出口走过去。
　　但是坐在地上的时间太久了，站起来那一瞬间双腿就像是被针扎一般的酸麻，她在原地晃了一下，眼看着就要摔下去。

　　凌庭竖着一把抱住了她，就是那种电视剧中最常见抱孩子的姿势。
　　....

　　孟知了平白无故被他托着屁股抱了起来，整个人顿时羞涩的不行，伸手不断的拍打着对方的手身体也在不断地挣扎。
　　“别动。”凌庭顺手给了她腰一下，顿时就让孟知了僵住一般不敢动弹。

　　谁叫他那一下子打在了人家腰和屁股的交界处，怪不好意思的。
　　凌庭没有怎么动，只是转身走了几步把她抱上了那个围墙的墙顶上。

　　平时看着不高的围墙，坐上来的这一刻她竟然还觉得有点高。
　　见她又开始挣扎，凌庭不耐的低叱一句：“别动。”

　　孟知了看着瘦其实挺重的，把她面对面抱上围墙着实废了凌庭不少力气。
　　他甚至听见了自己肩膀那处骨头的响动声。

　　孟知了这边才在围墙上坐稳，那边凌庭扭头就准备走。
　　“你去哪？”孟知了吓的一把拉住他。

　　凌庭没吱声，只是回身走了几步捡起摔在地上的手机。
　　刚才抱孟知了过来的过程中手机被她挣掉了，一时间他也没有多余的力气和手捡。

　　他拿着手机调开微信页面，看见那几个字的一瞬间，只觉得自己每一步都走得十分沉重。

　　他走过来，把手机平举到孟知了面前，开口，“这是什么？”
　　孟知了猝不及防被他拿手机对上了眼，看到屏幕上方的那几个字，她下意识心虚的偏开了头。

　　凌庭直接伸手掐住了她的下巴，恶狠狠的开口：“这是什么？”
　　孟知了瞬间就被他掐出眼泪来了。

　　她这次哭的可惨，眼泪鼻涕一起往外面冒，看起来又丑又好笑。
　　凌庭没笑，他此刻除了满腔的怒火就只有一种对于自己的嘲讽和对于这段感情的失望。

　　孟知了被他强硬的掐着下巴看着手机屏幕，整个人一抽一抽的念出了屏幕上的字。
　　“我们分手吧。”

　　这是孟知了一时气急发的消息。
　　发完短信时她怔了好久，等她反应过来想要撤回时，两分钟已经过了。

　　她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会发这种话出来，这五个字看起来小小的，重量却能够压死他们这么多年在一起的感情。
　　她连他们俩吵架的导火索是什么都快忘了，最后竟然还矫情兮兮的闹别扭分手。

　　今天站在一班门口等凌庭时，她甚至都会有一丝恍惚。
　　整个一班的人她一个认识的都没有，她扶着门框站在那里的时候整颗心都很茫然，这里是十七中，不再是那个当初可以随便打招呼的初中隔壁班了。
　　她看着一个又一个陌生的同学和她擦肩而过，连出声叫他们帮忙找一下凌庭的话都说不出口。

　　她踮着脚看啊看，直到教室人都快走光了也没看见人影。
　　背后的那个女生着实吓到了她，她熟稔的和自己打了招呼并且说要带自己去找凌庭。
　　那一瞬间的她很奇怪，甚至对于面前这个漠不相识的女孩子生出了一丝逆反之心。

　　你是谁啊？
　　凭什么让你带我去？
　　凌庭为什么本人不和我说？

　　这种情绪越来越强烈，直到她不能抑制住的前一秒，她转身跑了。
　　她一路跑到了这里，那一瞬间眼泪就像是不要钱一般从眼里落下，不知道是最近受到的委屈还是被刚才那一幕刺激的不轻。

　　一边抹眼泪的过程中他还在骂自己是一个矫情精。
　　可是凌庭怎么也没有给他发过消息呢？

　　他是真的烦死自己了吧。
　　又吵又闹，成绩还不好。

　　又是那种熟悉的不安感，自从分班之后再到考试，这种不安感越来越强烈。
　　童星然的离开让她更恐惧了。

　　这个学校太锻炼人了，从这里出来的学生要么一路斩妖除魔越挫越勇，要么就是越来越怂最后缩回自己的乌龟壳里。
　　孟知了觉得自己也开始缩进一个叫自卑的屋子里了。

　　凌庭皱眉看着面前的姑娘，伸手把她满脸的泪水擦干净，还是绷不住脸上的表情，哭笑不得的开口：“你跟我说的分手，是你甩的我，你有什么哭的？”

　　孟知了一听这话就哭的更凶了，她一边哭的直喘不上气一边抱住凌庭的脖子摇头，嘴脸还念念有词着什么。
　　细细听就知道了，小姑娘嘴里说的是：“不分手。”

　　滚烫的眼泪一滴滴的砸向他的脖子，凌庭不由得伸手拍拍她的后背，安抚着说：“肯定不分手啊，那我还能同意这件事啊。”

　　孟知了此刻哭的头晕眼花，只能贴紧他的肩膀一侧含糊的点了点头。
　　“我，我原本，想撤回的，但是，但是过了两分钟，了。”她一边哭的直打嗝一边解释说。

　　凌庭现在满心都是哄好她，见状也只是应和的说了一句：“对，我们想撤回的呀，但是你怎么还犹豫了两分钟呢？”
　　孟知了一听这话，顿时哭得更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