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光而生》花塔

1、第 1 章

　　第一章
　　周六，早上八点。
　　我翻身摁掉振动个不停的手机，聒噪戛然而止，世界回归清净。
　　周六的早晨怎惬意二字得了，我美滋滋地想，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继续睡下去，往肥宅的道路越走越远。
　　“叮铃铃......”
　　“......”还来？
　　我强撑着半睁开眼睛，隐约看见屏幕上几个闪烁的大字：大美人八点半篮球赛。
　　看罢我困意顿失，掀开棉被，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
　　我往床前挪了挪，探出头环顾了整个宿舍，不出所料，每个人都躺在床上睡得毫无知觉。
　　对床小夏的被子和枕头双双不知去向，花色的秋裤被撩起一大截，其他人的样子也没好到哪去。把这香艳的场景拍下来再辅以“大学女生宿舍生活照”的标题出售，想必会是一笔可观的收入。
　　我小心地翻身下床，睡在下铺就这么个好处，来回都不容易打扰别人。
　　距离八点半还有二十分钟，我边刷牙边进行头脑风暴，迅速构想出了一条到篮球场的最优路线，在叼着一片面包关上宿舍门后，还有整整十分钟比赛才开始。
　　“滴。”刷卡出门，一切进展顺利。
　　南方的十一月已经颇有些湿冷了，但今天天气不错，刚出宿舍楼就映入满眼的光亮。
　　我心情大好，顺便龇着牙吓跑了一只正蜷缩在石板阶梯上晒太阳的橘猫，收获了美女路人的一枚白眼。
　　我背着手踱步到树荫下，把落在我的小电驴坐垫上的几片枯叶拂去，转动钥匙，慢腾腾地骑上路。
　　越靠近篮球场，这条路上的人越多，我不禁感叹当代大学生课外生活的匮乏，连个篮球赛都这么上赶着去看。
　　让我这种不喜欢提前到场占位置的人可怎么办！
　　停好车后，我看着场内乌泱泱的人头简直吓得要掉头就跑，可想到美人还在等着姐姐去欣赏，只好硬着头皮挤进人墙。
　　果然不出所料，别说座位了，连站着都没地方下脚，周围的嘈杂声不绝于耳，我被吵得晕头转向，就在这时，有个声音在我耳边响起：“学姐，你怎么在这？”
　　我辨别出这声音的来向，原来是文学社的一个社员。
　　大一的时候我凭借胡吹海侃的看家本领混进了文学社，今年期初还误打误撞当上了策划部部长，不仅没啥正事还能蹭社里的电脑玩4399小游戏，实在是个不可多得的美差。
　　“学姐也来看比赛吗？”见我没出声，这孩子又问了句。
　　“嗯，来取材。”我一副高人做派，张口就胡编。
　　“那不如和我们一起坐吧，今天大家都来看社长比赛了，我们早早就占了好位置，”原来那个臭屁精今天也有比赛，我撇了撇嘴。
　　“喏，就在那。”他热情地指了个方向给我看，整整两排靠前的黄金观赛区，再细看一番，这
　　两排座位前居然是美人他们队的休息区！
　　此子前途无量，我赞许地看了学弟一眼，策划部部长后继有人了。
　　我拼命抑制住疯狂上扬的嘴角，嘴里颇有些勉为其难地说着：“也行吧。”脚下已经不由我控制地往座位上走了。
　　原本在座位上坐得东倒西歪的社员看见我后，都坐直了拍马屁——
　　“部长好！”
　　“部长来啦！”
　　“快快快给学姐腾个座。”...令我受用无比。
　　可眼下还不到享受的时候，我一一应了声后在靠近走道的位置上坐下，焦急地搜寻着美人的踪影，终于在篮球场入口找到了那抹挺拔的身影。
　　正待细细欣赏一番，视线却被不知道什么鬼给挡了个结结实实。
　　我啧了一声抬眼看去，眼前这堵肉墙除了我们的二货社长还能有谁。这厮是我高中同学，从以前就一直跟我不对付，他生命的一大乐趣就是挤兑我，我俩以互撕作为日常相处模式。
　　“林野扬！边上玩儿去，我有要事在身呢！”我摆摆手下逐客令，伸长了脖子要往他身后看，可这孙子偏偏跟我对着干，我往哪儿看他就往哪儿挪。
　　几番尝试未果后我索性不看了，一心瞪着他看。
　　客观来说，林野扬长得不赖，眉毛浓密，眼眸深邃漆黑，这会儿正吊儿郎当地看着我，头发剔成干净的板寸，这发型还挺难驾驭的，但在他身上看着很和谐，有一股子精神气。他穿着白色球服，肌肉线条分明，微微喘着气，高大身形投下来的阴影也起伏着。
　　但这一切都堵不住我怼他的嘴：“你拿你那俩斗鸡眼瞅我干嘛，不好好准备比赛瞎晃悠什么。”
　　林野扬没搭理我，嘴角带点诡异的微笑：“来看本帅哥打球？”
　　我呵呵两声，你想挺美。
　　他也不计较，往我手里塞了瓶水就转身跑回场上了。
　　视线障碍终于清除，我赶忙往门口看，可哪里还有美人的踪影。
　　好在比赛就快开始了，双方队员陆陆续续走到场上。
　　人群中我一眼就看见了美人，深红色的球服将他的皮肤衬得格外白皙，额前黑色的碎发被汗水微微浸湿，带着笑意的眼睛里闪烁着令人迷醉的光芒。
　　陈栩，人如其名，生动鲜活。
　　他无疑是耀眼的，引起了此起彼伏的不绝尖叫。那脸上独属少年的恣意笑容，让我几乎看得入迷。
　　世界上怎么能有活得这么热烈的人呢，我近乎嫉妒地想，但仍然无法停止向这光热靠近。
　　场上的沸腾还未完全冷却就又掀起另一轮高潮。
　　“林野扬！林野扬！”我周围这群马屁精争先恐后叫得一个比一个大声。
　　“......”
　　想来我是入了贼窝，谁知道这小子和我家美人打对阵啊。
　　场上人到齐了，裁判吹响哨子，比赛开始。
　　其实我对篮球一窍不通，单为美色这一栏才来看这场比赛。
　　没有提前预习的结果就是只能通过观众的嘘声或呼声来辨别局势。
　　陈栩个子很高，球衣穿在身上略显局促，投篮扣篮时他扬起手时，就露出一小截光滑结实的腹肌。
　　我激动到眼冒金星，觉得中午很有必要泡壶菊花茶下下火。
　　“陈栩好帅！陈栩最棒！”
　　看来我们小栩又进球了，我的视线穿越人群看他。
　　他还是在笑，少年意气在他身上荡开。
　　这孩子真喜欢笑啊，笑起来又好看得过分，眼睛弯弯，像夺魂的钩子，我就是自己抢着咬住钩子不放的鱼。
　　那样的笑也感染了我，我的嘴角不自觉地上扬，心脏被暖意填得密不透风。
　　我看着看着意识开始飘远，白日梦开了个头就刹不住车了，正到陈栩温柔地和我商量我们的孩子去哪个小学上课，四周的骚动把我硬是拉了回来。
　　我抬起头，眼前的人不是我刚才幻想的那个可人儿是哪个？
　　应该是中场休息了，陈栩回到休息区，不偏不倚就坐在我正前方。
　　他单手拧开一瓶矿泉水，仰脖喝下，晶莹的汗珠顺着肌肤滑落，喉结随着吞咽上下滚动。
　　矜持，冷静，沉着，不错，学姐我果然是个见过大风大浪的。
　　“部长你怎么了，我的腿要被你掐废了!”坐在我右手边的学弟惨叫，引来附近观众的侧目，要命的是居然还包括前排几个陈栩的队友。
　　我尴尬地朝他们笑笑，正想找个类似“身在曹营心在汉”的托词来阐述下我目前的处境，但我身后那张印有“林野扬牛逼”几个大字的横幅过于显眼，以至于任何解释都将显得苍白无力。
　　好在比赛马上就要继续了，我的尴尬得以告一段落。
　　陈栩和队友一同起身，小跑着回到了赛场中间。
　　比赛继续。
　　我虽然看不出什么门道，但还是隐约知道，陈栩他们队要输了。
　　林野扬的队伍实力很强，每个人的进球数都相对均匀。而陈栩的队伍几乎只有陈栩一个人在得分。
　　其实无论输赢陈栩在我心里都毫无疑问会是最棒的那一个，但我不想他失望，只能攥着手干着急。
　　“林野扬！加油！林野扬！加油！”
　　我怀疑文学社这群家伙提前练过，喊得够整齐划一的。
　　突然感觉肩膀被人拍了拍，我回过头，坐在我后面的学妹笑着冲我喊：“学姐！一起给社长加油啊！”
　　“......”
　　给这厮加油岂不成了认贼作父？但这会儿我正坐人亲友团中间呢，真可谓进退维谷。
　　于是在下一波加油声响起时我跟着吼——
　　“林野扬！”前半句中气十足，壮我雄心。
　　后半句我自作主张改为了“漏油...”
　　音量也随之调小，只有我一个人听得清。
　　没准是我暗戳戳的倒彩起了作用，陈栩队伍的比分竟然逐渐追上来了。
　　距离比赛结束还有三分钟，两队只有两分之差。
　　加油喝彩声都不约而同地停了下来，大家的目光全聚集在场上那个小小的橘红色篮球身上。
　　经过几番轮换，球到了陈栩手上，倒计时一分钟。
　　他抿唇扬臂，篮球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落入篮筐。
　　球进了。一个漂亮的三分球。
　　全场沸腾，我高兴得直拍大腿，憋笑憋到内伤。
　　学弟学妹纷纷朝我投来疑惑的目光，我登时摇头喟叹：”可惜可惜。”
　　说罢我就要站起来，心想今天这趟没白来。
　　球场上陈栩还没离开，背对着我看的方向和几个人交谈着，一边把黑色的运动手表戴到左手，修长而骨节分明的手随意地扣上搭扣。
　　或许有没有什么办法让我变成那块手表呢，我不无惆怅地想。
　　还没迈出步子林野扬就来了，挡住我的去路，还有欣赏美人的眼睛！其行径之恶劣可见一斑。
　　我把他刚才给我的水放回他手里，趁他愣神的空档从缝隙穿过，麻溜地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