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顶流白月光》燕沙暖

64、拿错了剧本

　　炮火声持续响了整整三天，贺冬灵揪着心，想去看一眼却又怕七皇子因为自己分心影响战局。战场向来最讲究时机，她知道此时此刻唯一能做的就是等待。从那一瞬间开始，时光的流逝开始变慢，空气中满是血腥味，五脏六腑随时随地都跟着颤抖。

　　突然间，从北门的方向传来一阵慌乱而急促的脚步声，出于一个女人的直觉，贺冬灵本能得嗅出一丝不详的味道。

　　“殿下，殿下！”李峰惊慌失措，大声喊道。他周围有几个士兵一起搀扶着满身是血的七皇子，他们迎上七王妃的目光，纷纷垂下了脑袋。那些眼神里有说不清的复杂，两名军医扒开人群，一人迅速拔掉直中殿下胸口的箭，一人将止血的草药布条牢牢固定。

　　七皇子眼睛紧闭，脸色苍白，据军医所说箭上的剧毒已经渗入血脉。贺冬灵双腿发软，身子不自觉往后倒的时候，宁陌将她接住。李峰扑通一声跪在她的面前，眼眶里全是泪，二话不说上来就扇了自己三个响亮的巴掌。

　　“王妃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是我大意中了敌人的圈套，殿下是为了救我才中箭的……”

　　李峰还没来得及把话说完，冲车撞击城门的声音整耳欲聋，他们势必要趁着七皇子受伤的情况下乘胜追击。所有人的目光都望着还处在昏迷中的七皇子，整个队伍在突如其来的打击下显得茫然失措。

　　“你们全部回去受城，这里交给我。”贺冬灵亲自将李峰扶起来，顾不上疯狂跳动的眼皮，几乎是在恳求，“无论如何，你们都要守住城门，只有你们今天守住了，才能给大家留下一个晚上的喘息时间。通宵达旦已经长达三天，他们的体力也到了极限，如果我们守住城门，应该很快就会听到休战鼓。”

　　李峰又跪了下去，他身后的士兵也跟着跪下去，额头全部重重地扣在地上，声音洪亮，“请王妃放心，我等必将誓死守住城门！”

　　贺冬灵用力咬唇，试图逼回眼眶里即将满溢的泪。转身的瞬间，她听到了城门口对战的嘶喊，刺鼻的血腥让她感受到了人间地狱。就在局势即将失控的时候，李峰带着所剩无几的北境军又重新杀出去。尽管韩军的攻势可怕，但李峰大吼一声，所有人都瞪着血红的眼睛向敌人冲去。

　　长矛铁器，手起刀落，李峰将负责攻城的将领斩落。子时，从李峰刀下躲过一劫的韩国副将请命，求韩国皇帝下令敲响休战鼓。他冒着被杀头的风险让这场焦灼的战场按下了暂停键，心有余悸地抬头，在冰冷的地上搜寻着可能的生还者。

　　这时候，贺冬灵仔细将军医的话来回琢磨了好几遍。七皇子受的可是致命伤，尽管军医成功将毒箭拔出，但真正的危险期就看七皇子能否挺过这一夜。

　　可偏偏，这一夜全是变数。休战鼓虽然响了，但没人知道下一场战役会在什么时候开始。眼下的丽城已是摇摇欲坠，如果西平援军还迟迟未到，不出一日城门就会彻底失守。

　　韩国皇帝关堂施向来残暴，先前他亲征齐国，攻破城门之日便是他大肆屠杀之时，齐国上下都骂他是杀人不眨眼的恶魔。近年来唯一在这位暴君手中护下城中百姓的人是齐国的名将贺子龙，他用自己的命和韩国皇帝做交易，只要他敢自刎，韩国皇帝就答应不屠城。

　　想到这里，贺冬灵双腿又在发软。整个人无力瘫倒在椅子上，抬眼望着依旧昏迷不醒的七皇子。所有人都在赌，两害相权取其轻，她握拳闭眼做了决定。

　　残破的厨房里，受伤的士兵争分夺秒吃着汤面，贺冬灵一直等他们吃得差不多才迈步走了进去。

　　“殿下昏迷不醒，能否撑得住就看今天晚上了，”贺冬灵脸上的黯然让每一个人都感到绝望，她抬眼看着李峰，一字一句认真恳求，“趁着休战的时间，你们带着殿下从南门离开！”

　　李峰点点头，“那王妃您也收拾一下，我们马上动身。”

　　“我不走！”贺冬灵回头的瞬间，眼神里没有一丝犹豫。

　　屋子里的空气像是被人抽走了，所有人的呼吸都变得颠簸不止。等李峰反应过来，他又噗通一声跪了下去，惊慌失措，“王妃不走，我也不走！殿下不会让您一个人留在这里的！”

　　贺冬灵强忍悲伤，摆出王妃的架势，扇了李峰一巴掌，“你疯了吗？你是想殿下死在韩国皇帝手里吗？”

　　李峰说不出话，嘴角抽搐，只觉得所有的一切都错了。因为他，殿下受伤，生死不明。如果不是因为他，在殿下的指挥下，战局一定不会这般被动。身为罪魁祸首，他悔他恨，但是他不能理解，为什么王妃要执意留下来？

　　贺冬灵看懂了他们脸上的不解和疑问，她花了很大的力气去平复自己越发不受控的情绪，她的声音清冷，敲打着每一个颤抖的神经，“所有人留下来，就只有死路一条，我要你们带着殿下离开，就是为了你们再重新打回来，这座城可以丢，这场战也可以输，但丢和输都只是暂时的，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你们用得了十年吗？我相信一旦殿下醒过来，他会亲自收回这座城。如果你们强行留下来，城门破了不说，殿下必死无疑，我问问你们，这难道就是你们的选择吗？放眼整个西平，你们告诉我，有谁可以镇得住这个北境？”

　　话音刚落，每个人血红的眼睛里重新有了光。李峰这才敢抬头看王妃，鼓起勇气问出心中疑问，“既然如此，王妃您执意留下来又有何意？”

　　贺冬灵尽力在脸上挤出一丝浅笑，“朝廷里那些波涛汹涌的事，你应该比我清楚。丽城里还有百姓，那些站着说话不腰疼的人只会抓住殿下弃城离开的点咄咄逼人，所以我要全天下的人知道，背着殿下做这个决定的人是我，今日之事是我逼你们的，以后记得要实话实话。一座只有老弱妇孺的丽城，我有信心阻止韩国皇帝屠城。”

　　一屋子的汉子都听不下去，各个都红了眼睛。贺冬灵虽然没将话挑明，但大家都明白她会此付出什么样的代价。天下皆知韩国皇帝的凶残，一个柔弱女人怎么可能护得了这全城的老弱妇孺！挫败感让每个人都无力呼吸，无能为力的感觉让人窒息。

　　贺冬灵从未想过自己会碰到这种选择题，别人都是霸道总裁的剧本，怎么到她这里全是生死考验？！

　　李峰双拳紧握，声音是从齿缝里挤出来的，“说不定援军就快到了，我们再坚持一下……”

　　贺冬灵摇了摇头，“这种赌注，你下得起吗？”其实，大家心里都很清楚，此时此刻援军和粮草都是奢望。她从袖口取出两封信，故作轻松地说：“别一副给我哭丧的表情，你忘了本王妃的本事了吗？记得帮我把信交给殿下和宁陌。”

　　“宁陌？”李峰再次震惊，“他不会跟我们走的。”

　　“他会！”贺冬灵轻轻一笑，“我在他的饭里放了药，这会儿他应该睡着了。”

　　李峰瞳孔瞬间放大，身体似乎都无力承受此刻的震动。他缓缓将两封信卷起来，深深看了一眼七王妃，沉声道：“您就让我留下来吧，好歹我也能……”

　　贺冬灵摇头，“你别担心了，王妃别的本事没多少，保命的本事倒是有自信的。你必须在殿下身边，快收拾一下走吧，留给大家的时间不多了。”

　　头顶的微光暗沉，贺冬灵千叮咛万嘱咐，务必时刻注意七皇子的状况。七皇子和宁陌并肩躺在马车上，贺冬灵望着他们沉睡的模样，心情也变得复杂起来。

　　有的时候，勇敢是一个惊叹号，远比我们想象中更为坚韧。她突然想起来小时候，曾幻想过自己是一个行侠仗义的女侠。怎么也没想到，这个愿望竟然在这里实现了。

　　前一日，贺冬灵照顾七皇子的时候想了很多。倘若七皇子没有受伤，那个被强行送出城的人一定是她。他是皇子也是将军，他定会为这座城付出一切。此刻看着马车渐行渐远，她其实是高兴的。毕竟，她不愿他死，这是她自己的私心。就是这份执着，也是足够支撑她留下来的理由。

　　灯烛灭了，夜色褪去。城中的老弱妇孺全部按照七王妃的命令紧锁房门，贺冬灵要求她们不管外面发生什么事都不要出来。

　　很快，韩国大军的冲车又在猛烈地撞击城门，每一声都撞到大家的心口上。贺冬灵梳妆完毕，换了一身红衣走了出去。路边的杂草和石子上满是血迹，她想起第一次见七皇子就被他拿剑指着脖子，想起他们最开始的争锋相对，想起那些可笑的乌龙事件，想起口是心非，想起生死相依的那个山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