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抑语成称》喵差差

16、火坑

　　因为系统问题在家里连不上实验室的电脑，林彤彤周天早上在家里陪父母吃了早饭就回学校了。

　　圣诞节也就是耶诞节，为了庆祝耶稣的诞辰，大概是林彤彤平安夜孜孜不倦的改代码感动了伟大的圣父，实验数据跑出来非常接近理想结果，林彤彤一边琢磨着如何调整参数，一边念了声“南无阿弥陀佛”。

　　嗯…好像不太对，但作为一个坚定地唯物主义者，林彤彤还真不太了解怎么想圣父表示感谢，她唯一会的一段就是曾经收到的传教小册子上写的“爱的真谛”。

　　爱是恒久忍耐、又恩慈。爱是不嫉妒，爱是不自夸、不张狂、不作害羞的事，不求自己的益处，不轻易发怒，不计算人的恶，不喜欢不义。只喜欢真理，凡事包容，凡事相信，凡事盼望，凡事忍耐，爱是永不止息。

　　林彤彤只想的起来第一句，顺手百度了一下，默默念了一段，看到调参之后的数据，深深的感觉到，永不止息的何止是爱，调参之路更是苦海无涯。

　　好在周末里不止林彤彤一个人在实验室里黯然神伤，唉声叹气，大师兄也在准备毕业设计，听着敲键盘的声音似乎也不顺利，不管国内外的博士都是宽进严出，大师兄已经延期了一年，在他们学院其实已经算比较优秀的了。虽然平时和大师兄交流不多，但也多少知道他的压力不小。

　　林彤彤本科和景行不是一个学院，也许是相互影响，也许都在协会里找到了共同的方向，他们研究生阶段都选择了人工智能方向。林彤彤实验室就有四个博士师兄师姐，朝夕相处，她清楚的知道他们这个专业的博士学位证背后是多少实验熬出来的。虽然景行读的直博，也就是本科毕业直接攻读博士学位，但五年时间就拿到了博士双学位大概只能用天赋异禀来形容了吧。

　　本科的时候见过他复习功课，把专业课的书摊开，对着目录页凭借着记忆就能在A4纸上画出逻辑清晰的知识点树状图再结合老师上课的PPT做做题，一门专业课几乎一两天时间就能整理好，有些老师不给划重点的课，还会有同学来找他求重点。

　　他写的程序是极少能让林彤彤觉得称得上C++语言的发明者Bjame Stroustrup所推崇的，“优雅和高效的代码”，逻辑关系直截了当，性能调至最优。

　　林彤彤刚念研一的时候，师兄帮他排查错误的时候，就感慨过，没想到她电脑桌面那么乱，文档放的乱七八糟，代码却整洁易读。那不过是学到了他的一些皮毛罢了，尽量减少逻辑依存关系，每个函数，每个类和每个模块都全神贯注于一个任务，不受四周细节的干扰和污染，糟糕的代码意图混乱，目的含混，最后只会不断浪费运算周期，引发更多的混乱，他在协会给新生做培训的时候就总是反复强调这些。

　　在计算机方面的天赋加上生活上的自律和对什么事都认真的态度，就像师姐还有他自己开玩笑说的，他是真的算得上一支“潜力股”。

　　不过却是个喜欢往火坑跳的潜力股，林彤彤吃早饭前就收到了景行的消息，他完全不理会她说的学位证的事，只是简单报了平安，说要去上班了先不聊了。林彤彤甚至有些怀疑是不会自己太心软了，说不出更绝情的话，才让他才这么任性的要和自己做“朋友”。

　　林彤彤总觉得，他似乎比以前强硬了许多，特别是在处理感情问题的时候，但是吧，非要说以前他是怎么样的她也确实记不太清了，他似乎有一种让人觉得安心的气场，做什么事都不慌不忙的。

　　从杭州重逢，同游西湖，到来学校，最后来她家吃饭，不说他一次比一次更亲近的言行，他两次送的礼物也让她难以承受。记忆里他还是那个温文儒雅的学长，和她相处偶尔会有些幼稚行径的大男孩，如今，却多了几分强硬狡猾，总能制造出她难以拒绝的场面，让她承他的情。

　　有时候真希望小时候给她发红包的叔叔阿姨能穿越过来和景同学学习一下送礼的正确方式，这样她就不会夹在一堆大人之间看着红包被反复推让，最后短暂地进了她的口袋。

　　收下这个烫手的礼物，对她的生活最直接的影响就是每当她在实验室听到“博士”“毕业”几个字，比正在苦苦挣扎的大师兄反应还大，午饭后出现的师姐甚至问她是不是准备考博士了，眼含热泪劝她珍爱生命远离读博。

　　在她以为这个平常的周末会被这几个字毁掉的时候，路遥难得向她求助，林彤彤眼见着今天是没办法全神贯注调参数了，简单收拾了东西就往路遥给她发的地址赶。

　　是路遥之前提过的王品牛排店，那个牙医似乎很中意她，仅仅过去一天又请她吃西餐。而路遥对他似乎不太感冒，说是有些倨傲，不是她向往的阳光大男孩类型。而路遥妈妈又给她下了死命令，不许再放人家鸽子，无奈只好使出杀手锏，带闺蜜一起相亲，做出一副爱占小便宜的样子，让对方主动放弃。

　　林彤彤之前就和她演过这么一出戏，成功赶走了一个妇科医生。林彤彤在出租车上无聊地盘算了一下，大概和她父母的交际圈有关，路遥的相亲对象似乎总是医生，偏偏因为小时候在家里备受冷落，她特别反感医生这个职业，这次是个牙医还好，要是外科医生她大概见都不会见。因此，路遥的相亲之路这几年走得格外坎坷。

　　在死心之前还拜托林彤彤在学校里给她找一个高富帅理工科学霸，被她残忍指出这种生物几乎不存在，就连景行这种难得一见的也不符合富字。路遥当下表示如果够帅，钱不是问题，她多随些份子钱就可以了。

　　在店门口，报了周路遥的名字，就有侍者领着她进去，林彤彤是先见到了那个牙医，竟然是杨凡。

　　这大概就是圣父对她那句“南无阿弥陀佛”的惩罚吧，当路遥挽着她的手臂，介绍他们彼此的时候，林彤彤开始反思自己的言行。

　　这个世界实在是太小了，她和景行兜兜转转在杭州相遇还能解释为当初的约定和行业圈子问题。但自己的发小相亲对象是自己的高中暗恋对象这种事，真的是老天在玩她呢吧。

　　林彤彤很难把记忆里沉默寡言的傲娇少年和眼前笑容温和的男人重叠在一起，好在，他们同窗两年，还有一点点默契，那就是在路遥面前假装初次见面。

　　路遥已经提前帮她点好了餐，和自己的一样，不过主餐分量加倍，爱占便宜的人设必须稳稳得立起来才能引起对方的反感，东西越贵效果越好。看着自己面前的海&陆大餐，一大份鳕鱼、大虾搭配牛排，吃了这些等会的甜品是真的撑不下了。

　　国内的抑郁症普及也就是近几年的事，她第一次患病，是到省城的医院，才敢确诊，那些抗抑郁的药物对她脑部记忆有些影响，加上高中对她来说已经是很久远的记忆，那件事的前应后果她已经记不清了。而且经历了这么多事，她早就不记恨那些人了，更何况当初其实是有些感情加成，所以他的话对她影响被她潜意识里放大了，如今非要她想一句当初听到觉得痛彻心扉的话，却是一句话也想不起来了。

　　中间路遥去洗手间的时候，林彤彤低头吃着覆盆子起司蛋糕，假装仍有食欲，听见他说了一句“对不起”，高考结束后，他来找过她，似乎是要和她解释道歉，但他在她家门口就被林爸爸挥着撑衣杆赶走了。

　　林彤彤叹了口气，放下叉子，喝了口香颂玫瑰露解腻，她还是比较喜欢以前和路遥一起来吃的酥烤牛小排，分量也刚刚好，“早就过去的事，不必提了，吃人的嘴短，这顿饭就当是你的歉礼了。”

　　她是真心的，和自己和解，是抑郁症治疗方案里重要的一部分。不过眼下更让她困扰的是，她知道路遥说不喜欢这个人，但是，万一路遥知道这个牙医就是当初那个男生，这一桌子刀叉利器，她更担心他的生命安全。

　　餐后，路遥拉着林彤彤说要去做SPA，就甩开了杨凡走了。

　　“彤彤，怎么样不比你家景行差吧，戴个眼镜，他两就能凑个斯文败类组合了。”她们当然没有去做SPA，在商业街闲逛着消食，在人均500的牛排店吃撑了对她两来说也是难得的经历了。

　　“长得还可以。”林彤彤不得不承认自己的眼光还挺高的，不然也不至于暗恋他两年，“你不是说他脾气不好嘛…”

　　“你也看到了，吃饭的时候，他话那么少，也不笑的，我觉得我和这种人过不了，再帅也没用。”路遥是真的和这种冰美人处不来，不然也不至于拉林彤彤来陪。

　　“恩…确实和你不合适。”林彤彤现在对杨凡没有什么特殊的感情，但她仍然觉得他这种古怪的脾气很容易伤害到别人，她吃过一次亏，没必要再把路遥往火坑里推。

　　想到火坑，林彤彤自己不也是个火坑么，想到这里她忍不住笑了，路遥一定是上辈子淹死的，这辈子才总是爱往火坑里凑。

　　“喂…你能不能照顾下母胎单身的闺蜜，我刚请你吃了大餐你还笑我。”路遥正在看冬季新款时装，听见林彤彤的笑声有些不忒，“有时间帮我在你们学校里给我物色一个啊，高帅最好是个学霸，富我都不指望了。”

　　“好好好，我明天就去给你在学校里发相亲传单，周大法官…助理。”路遥上个月终于升职为法官助理，用她自己的话说，离神圣的大法官之位就差几步之遥了。

　　路遥的住处和Z大一个城东一个城西，她们逛完商业街，就各自打车回去了。

　　一个周末就这样结束了，想到明天周一实验室有组会每个人都要汇报每周实验进展，林彤彤瘫在出租车后座上就觉得胃疼，似乎刚吃下的牛肉鱼肉和虾肉都复活了在她胃里打架。

　　林彤彤下车走到校内，Z大冬天的校风真的是又大又猛，她戴着帽子抖着手给路遥报平安的时候，发现许久没有联系的师父给她发了消息。

　　“元旦节师父结婚，徒儿来喝喜酒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