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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夜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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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无疴执着那字条,在房间里踱来踱去。这云里来雾里去的一箭,令他瞬间睡意全无。
他辗转反侧、思前想后,却怎么也想不明白是谁在对他小心提醒?后宫又究竟是怎样的威胁?
刚好李简送衣服过来,他见主子闷闷不乐,在房里转圈圈,就蹑手蹑脚地将夜行衣放在堂内的桌案上,试探着轻声说道:“少爷,您是有什么烦心事么?这转的我头都晕了。”
李无疴闻声驻足,脑袋里瞬间闪过一个念头。
他即刻拉着李简,将手中的字条递到他手里,问道:“六子,府上出入的文房雅器大多经自你手,想必你一定熟悉。你帮我看看,可否能知道这张字条的用纸和墨迹的来路?”
“二少爷,你可找对人了,这个小六子我最拿手!”
李简笑嘻嘻地展开字条,轻轻用指腹抚了抚,又将鼻尖凑近闻了一闻,微微皱眉道:“少爷,这字条用纸密如蚕茧,光滑如丝,为上等官用黄纸。松烟墨黑如漆,机理丰韵细腻,应为名士所制。能用的上这等纸墨的少说也该是京城大户,包括咱们府上,许多官衙都曾用过,所以小六子也分不出这是哪家府上的。”
官家……
李无疴目光一沉,果然单凭这张字条是不够的。他淡淡地叹了口气,拍了拍李简的肩膀,勉强挤出一抹笑意:“帮我把衣服给旁边鹿姑娘送过去,告诉她今夜子时,我在前庭恭候。”
……
离子时不到一刻,鹿白早已整装完毕,在前庭晃悠了小一阵子了。
鹿白理了理领口,左右晃动了下纤细的腰身。别说李简拿来的这套衣服刚好合身,简直就像是给她量身定做的。
鹿白心下思忖道:中原人好生奇怪,这种通体黑漆漆的衣服一看就不是什么名门正派穿的,也不知道李二公子为何去自家府衙还要搞得如此神秘。光明正大查个案子有那么难吗?
鹿白四下望去,发现房前屋后没有李无疴半点儿影子,便找了个石凳坐了下来,仰首赏月。
时近子时,皓月悬空,如水月色的辉映下,前庭的新绿微微泛着银白的光泽。
“鹿姑娘好雅致,不知我大虞的月色可否入姑娘的眼?”
鹿白顺声抬眸望去,见李无疴穿着同样的一袭黑衣,坐在屋脊上,腰里依旧别着那柄熟悉的短剑。只不过这一回,不光是那短剑,他还罕见地握着一把同样刻着牡丹家纹的长剑。
李无疴见鹿白黑衣束身,之前俏丽的发髻被梳成了干净利落的一束,加上她本没有许多深闺女儿家扭捏的作态,看起来倒颇有点侠女的姿态,不由地越觉得她别样起来。
“李二公子是怕了么?怎么多带一件兵器!”
李无疴瞥了一眼手里的长剑,似笑非笑地挑了下嘴角,一个转身飘下了屋顶。
他探身贴近少女,见她似受惊的小鹿般一时间双瞳睁大,便笑眯眯地挺起上身答道:“与姑娘同行,在下自然要护姑娘周全。”
鹿白暗自叹道:李府的下人想必每日给主子们呈了不少添了蜂花玉露的点心,话说的这么甜腻,也不怕嘴巴打滑。
她故意提高了嗓门儿道:“夜色不错,就是这里地势低,星宿不如我太白山上看着明晰。”
李无疴双手插着腰,侧首应道:“今日甚是不巧……还请姑娘稍安勿躁,明日在下定当抚琴斟酒,与姑娘共赏月色。”
“不必……我从不与生人赏月。”
生人……?
李无疴愈加丈二和尚摸不到头脑,晌午吃饭的时候明明好好的,现在怎么又炸毛了,比招财小主还难伺候。
“时间不早了,李公子,带路吧!”
李无疴颔首,突然正色道:“虽说刑部大牢一直由我李家看守,但……鹿姑娘也知道,最近有歹人潜入狱中下蛊,所以如若途中有不测,姑娘勿要一意孤行,万事以自保为首才是!”
“嗯”
鹿白将眸光收敛起来,语气沉重地应声道。
春夜微凉,空气异常清透。仿佛只需淡淡地呼吸一口,那凝润的气息便经通脾胃直达脚底。夜路走起来,都比白昼轻盈了许多。
虽然鹿白是这样觉得的,但其实,她步履轻盈单纯只是李无疴为了掩人耳目,拉着鹿白顺着偏僻窄巷,一路用轻功疾跑所致。
不一会儿,他们在一个破败的小巷子尽头的铁门外停下。
李无疴压低声音道:“到了!”
鹿白一脸狐疑地张望了一周,嫌弃道:“这个时辰除了烟花柳巷,哪里都不会有人烟。李公子,刑部大牢既是你李家府衙,你干嘛不堂堂正正地走正门?”
李无疴迎上鹿白的视线:“鹿姑娘居然去过……那种地方?!”
“胡说八道!你凭什么推断出我去过……”
若是白天,鹿白怕更是要气血喷张。此刻,月光给鹿白脸上的红晕蒙上了一层薄雾,粉嫩的刚刚好。
李无疴忍住笑意,不急不慌地用手指头掰扯起鹿白刚才脱嘴说出的那句话:“姑娘刚才可是和在下说,这、个、时、辰、除、了、烟、花、柳、巷……想不到姑娘对于青楼何时迎客如此熟识啊?!还以为鹿姑娘长年避世,对山下的纸醉金迷甚是鄙夷呢!”
“那……那是听别人说的!”鹿白结舌。
再打趣下去,鹿姑娘气急了,怕正事也要打水飘。
“下蛊之人皆是夜深之时潜入这里,我怕他们要的就是我们对他们有所察觉,引我们入套。之所以不大摇大摆的查案,是怕他们眼线众多,尽可能不惊动他们,查明他们的身份和目的。这里是给牢里关押的犯人送饭的小门,即便是我们的人,一般也不大会盯着这里。我先上去看看里面的情况,你在这稍稍等我一下,如果半柱香我还未回来,你顺着来路先回府等我,小六子会在门口候着。”
在短暂地对视中,李无疴居然从面前那双气急败坏的眸子里鲜少地看出了淡淡的担忧。
“鹿姑娘是担心在下?”
李无疴含笑道:“别的不行,脚底抹油的本事,我还是有的!别担心,等我!”
说罢,他轻抚了下鹿白的肩膀,朝着月光纵身一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