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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我像一个不懂事的家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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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好意思,你给人的感觉很舒服,是一个很好的姑娘,只是我平时工作很忙,可能无法每天都陪在你身边。希望你能找到一个合适的人选,很高兴今天与你见面。”
我拿着手机,在键盘上敲敲打打。
这段话我早已背得滚瓜烂熟,毕竟我也曾给之前见过的几名相亲对象发过一模一样的短信。无论白天见面时我表现得有多么温和得体,与对方聊得多么投机;到了晚上,我都会毫不犹豫地发出这条短信,告诉对方不要再在这段关系上抱有希望。
我刚按下发送,绿色的话筒符号忽然出现在屏幕上。我被手机振动吓得松开了手,此时我正仰躺在床上,手机直接砸在我的头上。
啧……我揉着本就有些昏沉的脑袋,小声抱怨了一句,无奈地接通了电话。
“哥,明天我高考出成绩,你要记得回家吃饭啊!”电话对面的人语气透着轻松以及些许期待。
这么一说我才想起来,裴安然明天就可以查高考成绩了。
“我知道了。”我犹豫了片刻,“我明天会回去的。”
我仿佛听到了电话对面裴安然激动地锤了一下床板。
裴安然向来很懂事,他知道我与父母的关系以及这其中矛盾的起源,他也亲眼目睹过我跪在父亲面前,被父亲用扫帚狠狠地抽打肩膀。而他一直在试图缓和我与父母之间的关系,比如劝架、作为两方来回的说客。
明天本应该是他与朋友或者单独与父母庆祝的日子,因为一旦我回家,家里的气氛就会变得紧张,笑容就会从父母的脸上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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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站在家门口犹豫了半晌,准备敲门的手悬在半空中最后还是落下,拿出手机给裴安然发了条消息。
“哥!你之前说好了等我考完试带我出去玩儿的,可别骗我!”几乎不到十秒,门就打开了,裴安然的笑容出现在我面前,他一把将我拉进屋,指了指摆在门口的拖鞋。
我不敢相信这里是我生活了18年的家,现在我像一个外人感到拘束,感到陌生。
“放心,我最近太忙了,等我忙完就带你去一个地方旅游。”我收起了心里感慨,迅速回过神。
“我们吃过午饭,应该就可以查成绩了。”我们坐在客厅,裴安然将茶几上的西瓜递给我。我尽量让自己保持微笑,就像以前和裴安然一起玩耍时常常露出的温和的笑容。
“你回来了。”父亲看了我一眼便走向餐桌,没多说什么。这一次他没有直接开口骂人,说明他还是有那么一点儿想我的。
我只是耸耸肩,起身坐到了离父亲最远的位置。裴安然似乎察觉出了我们之间尴尬的气氛,急忙跑过来挨着我坐下,开始说一些有关大学志愿的问题,并且问我可不可以提一些建议。
“少问他这些!你别被他带坏了!”我刚要开口,父亲便直截了当地说道。
看来之前觉得父亲会想我大概是我想多了。
“爸,你别这么说啊!”裴安然显然没有料到我和父亲的关系已经僵到了这种地步,我知道他的本意是想让我参与讨论,而不是在整个饭桌上保持沉默,“哥,我、我没这么想,我是真的想问你一些关于选志愿的问题。”
我叹了口气,朝他笑了笑,“有什么问题你可以和我用手机联系的。”
裴安然的眼神中明显透过一份失落,不过我没太在意,拿出手机开始查看工作群中接连不断的信息。
“信然,今天早上中介告诉我你主动把那个姑娘拒绝了?”我猜到了母亲一定会和我说这件事情,只是我原本以为会是在手机里,却没想到中介反馈消息的速度这么快,我昨晚刚拒绝别人,第二天早上我母亲就能得到消息。
父亲闻言也抬起头,瞪视着我。
既然提到了这件事,那我不如现在就跟他们当面解释清楚。
“妈,麻烦你不要再跟我介绍相亲对象了。”我放下手机,双手放在餐桌上,斟酌着措辞,“无论你介绍多少个人,我都会拒绝的,因为我对她们确实没有感觉……”
“别他妈恶心我!”父亲狠狠地拍了一下餐桌。
其实我早就习惯了父亲的嗓门,我可以面不改色地面对这声怒吼,不过我感觉到坐在身旁的裴安然被这声音吓得一哆嗦。
“你看那个姓林的现在都变好了!他都要结婚了,你怎么还执迷不悟!”母亲指着我骂道,语气中透着悲伤与绝望。
我不知道我听到这句话后是不是还在父母面前保持着镇定的神色,此时母亲大声的指责充斥着整个屋子,而我匆匆站起身,甚至没来得及跟裴安然说句抱歉便夺门而逃。
直到走出小区,来到街边公交站牌处,我才觉得稍稍松了一口气,可随之而来的疲惫感让我的大脑感到一阵眩晕。
“哥!等等!”原来裴安然追出来了,他跑得上气不接下气。
“这大热天的你还跑这么急。”我急忙走上前拍了拍他的背。
“对不起,哥……我叫你来吃饭只是想让你和爸妈好好说几句话,聊聊最近过得怎么样,我没想到会变成这样。”
看到他一副愧疚的表情,我忍不住鼻头一酸,“你道什么歉,要说对不起的是我。今天你应该开心点儿,别因为我和爸妈的事情影响了心情。”
“今天爸妈说的话,你别忘心里去。”裴安然认真地对我说。
我故作轻松地安慰他,“父母不能接受我也没办法,只是委屈你了,他们因为我心情又要郁闷好一阵子。”我保持着笑容,努力让他相信自己的心情没有因为这一次与父母见面而受到影响。
裴安然好像还想说些什么,但我们两人都注意到了已经停在十字路口等红绿灯的公交车。
“我先回去了,等你查到成绩记得告诉我。”裴安然是个品学兼优的学生,虽然现在高考成绩还没有出来,但我可以确信最后的成绩不会令人失望。
裴安然向来很懂事,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他一定也知道什么事情该做什么事情不该做,他的表现能够完全让父母在他的身上看不到我的影子;而与他相比,已经大学毕业好几年的我却还要因为这些事情与父母起争执,我更像是一个不懂事的家伙。
我唯一能够说得出口的是,自从高中毕业后,在经济方面我没有让父母操心过。从进入大学开始我便加入了各种兼职,大学毕业后我也顺利地找到了一份工作——也就是现在的这份工作,尽管是在一个不知名的小私企,有时忙起来会连续加班,但总体来说薪水与年终奖金都是令我满意的。
六月初夏导致的闷热时柏油路产生一股热气,走出公交车,沿着街道行走的我仿佛就是一个正在被烘烤至逐渐失去灵魂的空皮囊。
正当我准备回到公寓,手机忽然响了,我将钥匙随手丢在鞋柜上,翻找裤子口袋中的手机。
来电显示:林修贤。
他为什么会找我?
记忆里上一次与他见面还是两个月之前,他提出分手,原因是他要结婚了。
当时我的大脑一片空白,我哭着哀求他不要分手,不要和女人结婚。
他的眼圈也红了,他抱着我,抚着我的背,贴着我的耳朵哄我,告诉我这个决定是迫不得已。
他是怎么哄我的我记不清了,我只记得他走之前对我说的那句话:“我们在一起八年了,也该结束了。我要结婚,你也应该结婚,我们没办法在一起的。”
我自嘲地笑了笑,现在回想起当时哭得像是要断气的场面,简直觉得当时的行为像个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