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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第二十三章 父子重逢 ...

  •   容妃……竟然找了我爹爹来给皇帝看病。
      先不说她是在哪找到我爹爹的,她和三皇子不是巴望着皇帝早死么?找了我爹爹来,除非皇帝老儿上吊抹脖子了,否则无论如何是死不掉的。

      难道她找了个冒牌货来充数?——那岂不是要砸我老爹的招牌?!
      我再也站不住,两脚一点就要往寝宫里面冲。里面那个要是真的,我就逮来问个清楚他究竟为什么要杀欧阳雨,是假的就直接挑断手筋脚筋扔荒山里去喂狼。

      一双手按在了我肩上。回头一看,李元昭心事重重地摇头,压低声音:“黄右使,方才小王不报你的名字,就是不想容妃他们知道你在我这里……”
      ——不错,我现在一冲进去,肯定就和他们对个正着了。

      我拉开他的手:“可是我爹……”
      李元不解:“令尊大人?”
      我急道:“他——”我指指那大太监,“他说的那个神医黄音谷,就是我爹。”
      他恍然大悟点点头:“原来如此。怪不得你……”

      这个笨蛋啊,那家伙姓黄我姓黄他当然是我爹啦……不对,这样说来岂不是所有姓黄的人都可以自称是我爹……汗。

      我看看里面,拉他到一边小声说:“其实我也不确定到底……是不是,真的我爹。”
      他一愣:“难道还会有假?”
      “我已经好多年都没见过我爹了,我连他是死是活都不知道……现在他突然冒出来——”
      他低头想了想,突然拍拍我的肩膀:“你等等——”说着回头去跟那陆太监说:“既然如此,我要见见那位神医,也好问问他父皇的病情究竟如何了。”

      不久李元昭出来,二话不说就回府去了。我正纳闷,他却把我带到书房,叫了个书童来铺纸磨墨——提笔就在纸上画了起来。原来欧阳钧夸他文武双全,竟然不是在瞎拍马屁。只见他走笔如飞,刷刷几下便勾勒出一个清晰的人形。

      李元昭把笔抛到一边,拎起那张纸:“我仔细瞧过,那位黄神医并没有易容——你看这可是——”
      我接过来。画上的中年人身材瘦削,面容清癯,颇有仙风道骨之相——可是怎么看都不像是自己的父亲。我忍不住摇了摇头。李元昭盯着我看:“黄右使?”
      我喃喃地说:“我爹爹……没那么老。”
      ——不对,我有多少年没见到他了?小时候的记忆到了现在又管什么用呢。眼睛突然有些热热的,我慌乱起来,把画还给他:“我不知道。我不记得了。他不是——”

      ——这个家伙,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我跟他命中相克吗?为什么他明明活得好好的,就是不肯见我?难道我根本就是他在路边捡来的?

      李元昭把那画细细叠起来放到我手里,小声说:“其实……我一看到他,就知道他是令尊大人……你们长得很像。”
      是么,怎么我从来都不觉得……

      “有令尊大人在,我就放心多了。无论那些宵小之辈想做什么,都不能不顾忌些。”
      是。要在老爹眼皮底下对人下毒……确实没什么成功的指望。
      可是我现在脑子里已经乱成一团。

      爹爹原来都呆在什么地方了?那容妃又是怎么找到他的?——顾亭之让丐帮弟子满天下地打听都没找到他,这容妃未免也太神通广大了……还有,容妃究竟想让我爹到这里来干嘛?
      ——等等。欧阳钧也在这里。
      他这辈子……最大的愿望不就是让仇人以最痛苦的死法结束生命么……

      我转向李元昭:“太子,在下有一事不明……请问,欧阳钧……和欧阳锋兄弟是如何到了西夏国,又是怎么进了一品堂的?”我捏紧拳头,心里像蒙了层纱。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

      “这件事我也只是有所耳闻……本来我们以为他们兄弟两个在白驼山庄被灭门的时候就都过世了,谁知两年前容妃突然把他们找了回来在一品堂做事。当中的过程我就不清楚了。”

      是这样……
      等等。我抬头问:“太子您……当年怎么会知道白驼山庄被灭门的事情呢?”
      李元昭叹了口气:“白驼山庄是西域第一大庄……它被灭门,怎么说都是件了不得的大事了。何况,当时已经过世了的欧阳夫人,正是我的姑姑,永安公主。说起来,我们还是表兄弟呢!”

      我只觉得自己的头发都竖了起来。
      这件事……我从来都没有听他说起过。
      咳咳,难道说……兴州城外的那所宅院,其实是欧阳锋的母亲……永安公主所有?
      也难怪。他把母亲的居所叫做家,确实一点问题都没有……
      咳咳,我居然会猜测他已经和某个女子成家了……我反省。

      大概是我的反应太激烈了,李元昭看着我,一脸的茫然和不解。
      “黄右使?”
      我收拾精神,用力揉揉太阳穴:“多谢关照,我没事。”

      现在当务之急,还是想办法去见老爹一面。无论如何得让他知道,容妃他们没安好心,还有欧阳家两个儿子正等着要他的命。我问李元昭:“太子,请问平时太医如果留宿宫中,会在何处歇息?”
      李元昭看看外面,面色有些忧虑:“黄右使你想——”
      我挥挥手:“我无论如何都得见爹爹一面,还请告知。”

      他点点头,提笔又画了张图。
      “翻过宫墙,顺着这条道进去,遇上侍卫的机会不多。还有——”他手中金光一闪,“带上这块金牌,以防万一。”
      我接过,一股脑塞进怀里:“多谢成全。”

      他摇摇头,微笑:“我只求父皇安康。”
      ——意思大概是说,“你最好想办法保我父皇的老命”。唉,为什么我老喜欢把这些人想得全都是一肚子坏水呢……没准人家真是孝顺也说不定。

      这一次出门没有太子带路没有侍卫跟从,走起来也快了许多。抛个绳钩从宫墙上翻过去,直接跳上屋顶,顺着李元昭画的那条道一路飞奔。不多时就到了一处颇为简朴的院落,院门上挂着个铜锁。我从墙上翻过去,想着这把锁能锁住谁呢……

      放眼望去,只见那院子里一篇漆黑,根本就不像有人在住着……没准爹爹已经睡下了,还是先看看再说。我翻过墙头,掠上屋顶,一间间地掀起瓦片来看爹爹住哪里。翻到第三间,突然听到下面一阵脚步声,还有——说话声。

      我就地伏低。难道是爹爹才回来?这样也不错,本来半夜去吵醒他就不太好……
      只听见院门上一阵响动,想是有人在开那铜锁。我忍不住抬头看了看,只见那院门嘎吱嘎吱地开了,两个小太监提着灯笼进来,后面跟着一个青衫白袜的中年人。我眼睛一花,立刻就低了头,不敢再看。
      下一刻想的,竟然是怎么赶紧逃走……

      不行,人命关天,怎么着都得先把话说完。
      我整个人都贴在瓦上了,就是提不起勇气来走出去。
      不然就再等会儿吧。那几个小太监还在,说话也不方便。不妨等所有人都睡下了再说。一时想到了拖延时间的办法,我大感欣慰,粗喘了几口气。

      然后我就听到那个闲缓的脚步声停了下来。有个阴腻的声音拖着长长的尾音问:“黄先生,怎么了?”
      他……不至于发觉我藏在这里了吧?
      “师兄?”是个女人的声音。虽然只有两个字,我听在耳朵里却如五雷轰顶。

      是容妃。
      容妃管他叫师兄。

      天啊,究竟还有多少事情是我没听说过的?
      我真想长双翅膀出来飞上天去。你们爱咋样就咋样吧,我不管了。

      “师妹,天色也不早了,请你先回去歇息吧。”

      我的脸一下子埋到屋顶瓦片的沟渠里。这声音……是他没错……
      手里死死捏着一块瓦片,它的边缘把手指刮得生疼。于是我忍住了没立刻跳出去。

      原来他们是同门。怪不得容妃一请他就到了,交情不错嘛,哈?

      爹爹的师承据说是逍遥派传到大理的这一脉。他们这么一说我就想起来了,容妃和欧阳锋那一手冰片打人穴道,不就是百数年前灵鹫宫主天山童姥用以控制下面那些岛主洞主的生死符么?
      ——灵鹫宫的宫主,其实是逍遥派的后人。如此一来,就什么都清楚了。

      容妃似乎还不肯回去,口气近乎撒娇:“师兄,就不能留我说说话么?”
      这一下,我浑身的汗毛都竖直了。
      我说大婶,您贵庚啊?这种口气的话连我徒弟都不屑说的,您就……咳咳……

      “抱歉,我累了。”五个字轻轻吐出来。风高月朗,云淡风清。
      老爹你这句说得太帅了……大婶你还不快滚……

      容妃大婶终于磨磨蹭蹭走了,小太监们忙乎了一阵也走了。我静静趴着,还在考虑接下来该怎么办。
      然后就听到了老爹的声音,很轻松,还有带着点戏谑:“屋顶的朋友,请下来喝杯热水罢。”

      我左手撑一下,右手撑一下,终于不情愿地爬了起来。宋之问说“近乡情怯”,说的应该是“近亲情怯”吧?果然不是假的……现在这样子跳下去,都不知道跟老爹说什么好……

      我跳下去,落在檐下,用力拍掉衣服沾上的灰土。老爹背着手站在门边,房间里刚刚点上的烛光从他身后照出来,给他整个人描了圈金黄色的轮廓。

      他一直盯着我看。脸上波澜不惊,仿佛根本就没看到我;又像是已经被什么惊到了,一时间呆若木鸡。可惜我分辨不出来。

      而我却不敢看他。这不公平。

      过了许久,才听到他说:“进来吧。”他说着径自走了进去,我一下子暴露在一片刺眼的火光里,眼睛被照得发疼。我跟上去,一声“爹”不知怎的就堵在了喉咙里,怎么也叫不出来。他坐在桌边,目光从我身上扫过去,却又转到了别的地方。

      这下终于把他看清楚了些。那是张陌生的脸孔,跟记忆中老爹的样子根本就不沾边——两边脸颊瘦下去,脸色也有些太过苍白……虽然看上去也不过是四十出头的年纪,可我记忆中的那个,毕竟是正当盛年风采绝伦的神医黄音谷……

      我脱口而出:“你真的是——”
      他的目光不知何时已经移到了从窗外漆黑的某处,许久才收了回来:“你的嗓子好了?”
      他的声音里面……似乎有那么一点点的惊讶——他原来知道我哑了啊——

      我居然没来得及冲上去拎住他衣领,问他既然知道我哑了为什么还不来给我治,只木然点点头:“嗯。好了没几天。”鼻子很酸,心很沉。
      ——想想还是不要问了。当年江湖上都传说我死掉了,也没见他从哪里冒出来……
      话说这人真的是我爹?!

      我郁闷,非常郁闷。

      他叹了口气,说:“好了就好。我不在你身边,你自己要小心些。生病了要吃药——身上银子够不够?”
      我点头。很想找个缝钻进去。

      在他眼皮底下哭鼻子这种事……还是不要干的好。

      “现在住在哪里?”
      “太子府上。他本来是想找我来给皇帝看病的。”
      “原来如此。我受容妃之托而来,她是我同门师妹,我怎么说都要治好皇帝的,这件事你不要管了。明天就走吧。”
      我“哦”了一声。
      两个人都不说话,过了许久他突然说:“你——”不知为什么突然顿住了,没再说下去。

      算了,还是赶紧把要说的都说了吧。拼命想个开头,勉强说了一句:“欧阳雨的两个儿子都在这里,给一品堂做事。我想容妃会找你来……多半和他们有关系。”说完就松了口气。话我带到了,接下来怎样就怎样吧——

      他看向我,眼睛里有刹那的失神,面上却依旧波澜不惊:“三更半夜地跑来,就为了说这个?”
      我实在看不出来他究竟知不知道这件事,只得咬牙说:“你留神。”
      他点头:“好。”

      接下来呢?难道要我上去和他抱头痛哭?
      ——这也太……太那啥了。这个人,现在怎么看都是个陌生人。
      “陌生人”的意思就是,他跟那些我在半道上遇到然后又匆匆分别的那些人,没什么区别。

      当年我一路花天酒地浪荡到江南去的时候,怎么就没想过竟然会和他变成陌生人的情形?

      算了。
      我二话不说,扭头出门。脚底踩上院子里清明的月光,浑身犹如瞬间浸进了冷水里。

      “等等——”

      我愣住。都这样了还有什么好说的?我又往前走了一步才站住,没有回头。
      他的声音很轻,语气很淡,仿佛说的是和他自己八竿子打不着的事。

      他说:“以后不要再找我。”
      说着嘎吱一声,是身后的门缓缓推上的声音。

      我飞身掠上屋顶,跑出去好远才想起来,我应该答应他一声以示礼貌。
      他怎么就不干脆在什么地方死掉?那样我还有个人可以祭奠——

      我被这个想法吓得停住了。
      收拾起精神看看周围,才发觉身处的地方已经离皇宫很远,似乎是在兴州城的东边——太子府应该相反的方向上。

      还回不回去呢?那个老家伙……根本就没有要我帮忙的意思……他究竟知不知道他现在有多危险?
      等等,冯蘅还在太子府上。丢下她终究不妥当……还是先回去吧。在李元昭那里,多少能知道点皇宫里的动向。

      我转身朝太子府的方向走去,一路垂头丧气。我这辈子还没这么沮丧过。
      直接从屋顶跳下去,才发现自己房间里竟然是亮着的。奇怪,我走的时候不是已经把蜡烛吹了么?
      推门进去,就看到李元昭端坐在桌边,似乎是专程来等我回来的。

      我走过去:“太子殿下?”
      他站起来,伸手指向我身后。我明白过来,回头关上门。他这才小声问:“黄右使,可见到令尊大人了?”
      我点头,顺便把他的金牌还给他:“见到了,多谢太子成全。”想了想又说:“爹爹说了会尽心治皇上的病——他的医术比我高明了不知多少倍,请不用担心。”
      ——这么晚了还没睡,我猜他是想知道他老爹现在怎样了。

      李元昭果然松了口气,只是脸上的忧郁之色仍不消退:“多谢。”
      看来他是真的在担心皇帝老儿啊,也许我真的把人家想得太没心没肺了……

      于是我忍不住又安慰了一句:“就凭太子您的这份孝心,老天爷会保佑皇上的。”说着就有些不痛快了。
      他点点头:“多谢吉言……黄右使,你不是说已经很久没见过令尊大人了么?我还以为你们父子要多说会儿话呢,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他不说还好,一说我就更不痛快了。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我居然就跟他说了:“我爹赶我回来的。他向来就讨厌我。”那口气又酸又冲,我自己听在耳朵里都觉得……过分了点。
      李元昭颇为惊奇:“怎么会?我想也许令尊大人另有苦衷……为人父母的,谁不想一辈子都把儿女留在身边呢?”

      我撇撇嘴:“敢问太子殿下为何这样肯定呢?”

      李元昭微一笑:“黄右使,我们虽然相识不久,我却看得出来你为人率直,不愿作伪。你既然说令尊大人不愿见你,想必确实是心中所感的了……如不嫌弃,不如仔细说说令尊大人的事,我从旁观之,也许反而能比你看得清楚些——比如,你说你们多年未见,不知道究竟有多少年了呢?在令尊大人离开的那年,又发生了什么事?”

      我仔细想了想,呵,已经足足十五年了啊……
      十五年前……十五年前……

      我喃喃地说:“欧阳雨……”
      李元昭眼里一下子充满了疑惑。
      我猛抬头,接下去:“正好就是欧阳雨死掉的那一年。”

      李元昭还是不解:“这……有什么关系么?”
      “因为当年欧阳雨被杀,白驼山庄被灭门——的事,传闻我爹爹也有份参加。”

      李元昭低头沉思:“难道令尊是为了避祸才不见你的么?可是当年传出来的消息是说……欧阳家已经被杀绝,不可能再有后人出来报仇了。”

      说到报仇啊……这次容妃会把我爹找来,肯定是欧阳钧的意思。话说我到现在都没想出来,欧阳钧究竟想怎么对付我爹呢。

      我扯开话题:“太子,其实我爹为什么会不肯见我……我也不太想追究。现在我担心的是……这次容妃会找我爹来,也许和欧阳家兄弟有关,他们也许是想借机报仇。”

      “嗯?难道他们想暗中对令尊不利?”
      我沉吟不语。
      李元昭急道:“这怎么了得?父皇的病还……我这就加派侍卫去保护令尊——”
      “不对。欧阳钧报仇……和别人有些不同。别人不过是要一命还一命,可他要的是让仇人死得身败名裂,死得最痛苦……”

      李元昭沉声说:“要让一个神医身败名裂,最好的办法莫过于……”

      他的说话声被一阵钟声打断。那钟声从远处一下一下的传过来,让人莫名其妙地心惊胆战。我仔细听着,也分辨不出方向。

      但是李元昭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
      非但脸色变了,整个人也一下子呆住。怔怔的仿佛灵魂已经被抽走了,空余一个僵硬的躯壳,立在那里一动不动。

      我又过了好久才想起来,这就是传说中的丧钟。

      皇帝死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3章 第二十三章 父子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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