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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南行小王子有点迷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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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很遥远的地方,存在着一个王国,那里的人民信仰神明,身心洁净。他们崇尚着志高的光明,相信着国家的君主。
真是一个极好的国度。
在五月的一个颓靡的夜晚,这个王国来了一位旅人,男人身材高大,口中吟诵着异国的诗歌,他告诉这里的住民,你们的国度是一个有着神奇吸引力的王国,我从沙漠看向这里仿若看见了月亮模样的美人,把我引来此处。
民众欣喜若狂,他们给旅人宽敞的屋子,给他馨香的谷物,淳甜的酒液。
旅人摸着墙上的长毛猎狗雕像,口若悬河的抬起手指讲述着他的见闻,美丽善良的公主,拥有无数财宝的老人,失去声音的姑娘…沙哑的声音混合着桌子上的石榴汁糖浆一起流下,听众们如痴如醉,仰起头,头顶便是故事中的公主与金色宫殿。
斑斓的光芒,碎片一般的教堂,旅人回头看去,王宫整齐肃穆,直指太阳。
当民众从故事中抽身,便央求那旅人也给他们的国家来一个故事。
那你们有什么。
他们带旅人来到王宫。
隔着闪亮的窗户,旅人与小王子相望,在波纹样的光影背后,小王子垂下纤细的脖颈,对着他们行了一个礼。
旅人听见风翻动书页的声音。
哦,克洛托。
他真是一个真正的,童话中的王子。
锁链在火上烧,烙在纺锤上面的历史被打碎成新的火苗。
………
南行冷眼的看了会最后的字符,翻过来是一片空白。
手指不信邪的又翻了一遍,扬起的风带来了一丝甜腻的花香。南行揉着额头再次睁开眼,还是空白。
这个没头没尾的故事,他已经读了十多年。
身后的女仆很显然也有些迷惑,这么多年来也没看王子这么执着于故事的结尾。
下一秒南行手指向内拢去,手臂向后收,那页纸已经被扯了下来,揉成了褶皱的纸球。
女仆举着伞的手臂僵了一下。
“不好意思。”南行扭头对她道歉,金发乖顺的贴在耳边“我今天可能有点太累了,人累了总是会产生幻觉的,你知道吧。”
“殿下难道看见了会飞的鱼?”
“……我还看到了噗噗吐泡泡的鸟。”南行无奈的回答“安,我所说的幻觉只是一个比喻,并不是我真的…幻觉。”
反正是没有看见鸟和鱼。
如果可以他更想在幻觉里看到白色鸽子形状的茶点心。
安很怀疑的样子“殿下,上次你去偷看厨子做菜难道也是幻觉吗,这可不是件好事。”
偷看这个词是不是太猥琐了…
南行把脸埋在手心,疲惫的摆手示意女仆走。
“殿下,您的休息时间马上结束,然后是…”
南行抬手示意她停止,接过女仆手中的伞,微笑的示意“你可以走了,顺便帮我把侍卫长叫过来,一会我会自己去。”
目送女仆的身影消失,南行收回目光。
旁边的玫瑰花馥郁馨香,火一样的花瓣颜色滚烫刺痛虹膜,空气凝涩的推动着香气流入鼻腔,腐败的香气一时间把南行熏的脑袋嗡的一下,回过神来便开始头晕。
南行撑着伞发呆,时间被不知名的东西拉长,路过穿着笔挺骑士服和彩色裙子的人,声音嘈杂又克制的降低,让他联想到了年幼时看过的那棵桑树和蛾子。
天气热的有点不同寻常,层层叠叠的花边领口处浸出一层汗,南行换了姿势接着坐着,稍微从伞下探头出去,立刻感觉出去的那块皮肤都冒烟,金发都晒的有点发橘。
周围的声音逐渐消失,就连风吹过花丛的沙沙响声都消失不见。
南行并没有察觉这个事情,只觉得花香的味道刺鼻一样熏人,他看向那片张牙舞爪的花园,连接到天边的叫嚣着宣誓着主权,肆无忌惮的霸占着一方天地。
真是热烈的植物,南行伸手一模,干枯的花瓣被碰落,咔嚓一声碎成粉末。
南行举着的手迷惘的晃了晃,咔嚓咔嚓的声接连着响起,那几支花朵只剩下一根带刺的墨绿的茎立在那里。
这是欺诈…南行皱着脸嗅了下那只手,几乎化为实体的浓郁香气险些把他熏个跟头。
那想必剩下的花也已经败了,他低头用力擦手,心中感叹,真是骄傲的植物,垂死也张狂,恣肆的比活着还艳丽。
南行抱着伞柄,努力的缩小身体充当一朵无辜可怜的蘑菇,等夏特来接他。
南行只是一个小王子,前几天刚刚过完成年礼,全国欢庆了整整五天,南行就累了整整五天。
因为这五天他都要绕着城池走来走去,穿的像是个脑袋开花的长尾巴猴子,回到卧室里腿都发颤站不稳,第二天还要接着走,还要表情丰沛面带笑容大力挥手。
就这样,他成年了。
今天早晨起床时他亲眼目睹了自己母亲的画像变成另一个女人,洗脸后再看发现不仅没有变化,其他的画像都变成了另一个女人。而自己的画像也消失了。
他的心情有点复杂。
在数年的磨砺中,他对王后的感情已经从淡漠到了厌恶,王室没有感情只有利益在王后与他之间体现的淋漓尽致。王后就是一座永远压着他让他无法弯腰的山,手铐和锁链从肋骨穿过把他钉在了王冠上。
南行一切都苦恼都来自于王子的这个身份,但他又清楚的知道,没有这个身份,他也无法成为现在这般。
那时的南行站在长廊上,手指摸上画像,笔触隔着灰尘与他相望,焦油的味道从暮色朝阳中穿过,南行感觉脚下的砖头在起飞,欲望咬紧牙齿,笑的轻快又释然。
原来有一天现实也会和梦境重合。
女仆匆匆前来,让他抓紧时间去上课,时间紧迫。
接下来的课程他学习的并不用心,在走神多次后老师放下书,摊手示意让他自己先把事情处理好再学习。
南行无奈抱歉,脑子还在一遍又一遍的回想着脑海中的画像。
是真的吗。
仅仅是一个抬眼的时间,光影旋转的比色彩更快,视线聚焦时,早已天翻地覆。
老师虽然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但实在不忍心看着天使一般的人紧皱眉头“南行,有些事情,不要从他的出发点看要从后果看,不可挽回的后果远比轰然的开始壮大。”
“那如果是一个能让我…轻松的后果呢。”
“那就要从人道的角度看。”老师叹气“不过既然是你,那么想来是不会出错的。”
南行低头不语。
接下来在路过大厅时,听到女仆们抱怨这个王后真是狠毒,他走过去,就听到白雪公主这个名字。
而南行是国王王后唯一的孩子。
这是…有人要取代我了吗,南行心想,轻松的同时又有几分恐慌。
虽然不知道是因为什么,是耶和华清楚了罪人还是女巫的恶作剧。南行此刻都很平静,现在他正坐在玫瑰的尸骨旁边,心平气和的埋怨着这些快死了的花。
看吧,我就知道我每次遇见你们都没好事,这次也许咱们能埋在一起,然后那个白雪公主代替我。
可是和花有什么关系,花要是有手怕是早就一巴掌过去了。
南行又想起那幅画像,在长久的高温和香气下,他真的产生了幻觉。他看见了玻璃窗碎开沉入云朵,杏黄潮蓝涌出充斥了整个夜幕,画里的人伸出手,骨结咔哒咔哒的唱歌。
她说。
我很相信你,你会解决这个问题的不是吗。
上一个这么鼓励他的是他十岁时的母后,紧接着的话就是:你是未来的国王。
然后她就开始制定了一个又一个规则,就如同猎人为了降低猎物的警惕选择逐渐缩小圈套,在聪慧的猎物在被驯服的那天,也只能在圈套里活动,紧接着就是钉在骨头上的夹子。
所以南行对她称呼一直都是王后而不是母亲。
很奇怪,南行有时觉得在王后的眼里自己永远都是没有成长的小少年,可距离上次靠着她膝盖听故事已经过去了十多年,王后对他的称呼还一直是小王子。
要求倒是不减反增,曾有一天南行听女仆们闲聊,说将来王子会娶哪个公主,又会生出什么样的孩子:有人打断她讲,别说,说不定王后不让王子结婚,让他去当一名修士都是有可能的。
另一个女声娇俏的响起,王后那样管着殿下,让他嫁出去享清福都是可能的。
为什么生孩子的是我,当修士的是我,嫁人的也是我,难道我就不能老老实实的娶个美丽的姑娘吗。
南行站在和女仆们隔着一层花墙的位置,听着那边的笑声陷入沉思。
他不知道,
现在倒好,要消失的也是我。
南行自然而然的认为白雪公主会替代自己,就像画像上那个女人替代王后一样。他开始想自己是否会消失,就像画像上面的色彩一样,在一个光看不到的角落,融化入建筑物的影子里,从此王国就将会只有一个白雪公主。
南行想想,觉得这没什么不好的。他憧憬的是可以每天在厨房里尝第一勺汤的厨子,他也期望着成为王子,再成为国王。但是高台太高,高的仰头只觉得腰腹弯折。
想完自己的后果,南行开始想白雪公主。既然她是一位公主,那么王位的继承一定是一个重要的问题,如果她成功的登上王位,成为女王,那么要思考的就是白雪公主的丈夫以及孩子了。
看起来很正经但很喜欢听八卦的南行已经在心里,给白雪公主安排的明明白白,分明一面都没见过南行已经想象出了白雪公主俏丽动人的模样。
在南行发挥幻想给白雪公主的孙女安排爱人时,夏特过来了。一身白色骑士装的夏特无声走近坐在他身边,水蓝的眼睛比天空还盛大。
“殿下,有什么事情吗。”
南行看了一会夏特坐起来比他高出一大截的肩膀,沉默的转移开视线,轻咳一声“我想和你说一些事。”
夏特沉默。
南行:“你是不是知道了。”
夏特:“稍微知道了一点…我们那个队伍在歇息时,一直在讨论恶毒王后和白雪公主。”
南行:“原来除了你,剩下人的都把我忘了是吗。”
夏特犹豫了一下措辞,发现无论怎么说都伤人后就很干脆的承认了“是的,目前看来是这样。”
之后的气氛很尴尬,两个人沉默的对视了一会,南行先移开了目光,心里难受的想要哭出来。
让夏特过来是因为夏特曾经教过他剑术,两个人关系熟络一点,发生危险想让他来帮忙。
不是让他来添堵的。
“殿下放心。”夏特小心的握住南行的手“无论怎么样,我所效忠的君主都只有你。”
南行:“我还没当国王,不算君主…”
……
场面过于尴尬了。
夏特很自然的接着说话“殿下,你不要太担心,我刚刚去王后的卧室看了一下,现在那里是另一位王后,不是你的母亲。”
这说实话挺值得高兴,起码对于南行而言。锁链另一边的人被天收走了,上帝把他的命扔了回来,让他自己打算。
“但现在白雪公主已经在这里了,你没有被替代,相必应该不会…”
这个意思啊。
南行虽然不是怎么在乎,但听到后还是松了口气。
他突然想起父王说过的话,作为王子,哪怕有一天你沦落街头,也要记得自己是王子。
虽然南行一直不钟情于王子的身份,但现在这个境地倒是像的很。
在数十年的教育下,南行早就习惯了每天,每件事情结束后都会剖析一遍自己,他每晚躺在床上时都恨不得用钳子和匕首把自己的骨头缝敲开打碎,检查一遍自己的每一个角落,是否具备这成为国王的优势。
答案大多是没有。
紫菀草越是被踩踏越是生长,南行想,也许我只是还缺少磨砺,这么想了几年后,他自然而然的改变了想法。
我就是一个不合格的王子,空有一身知识与本领,却并没有对这个位置炽热的爱意以及对于责任的痛快承担。
既然现在已经不是王子,南行第一件事是站起来把金腰带解开。
王后把给他的金腰带做的最紧最小,因为只有这样人一弯下腰就会痛。
一下子轻松的腰背让他快乐了一会,可整个身体已经习惯了保持直立,哪怕没有束缚。
“我们去看看白雪公主吧,应该是一位美丽的姑娘。”
“好。”夏特站起身拿起黑伞。
两个人都不清楚白雪公主住在哪里,夏特打听到白雪公主住在花园深处。两人行走的路途中南行在心里对自己的身份进行评估,在数次犹豫挣扎东摇西摆后,南行问夏特“你认为我可以做一名神职人员吗。”
夏特“为什么会想到这个,殿下,你不是很适合。”
南行“那我现在是什么身份呢。”语气失落。
夏特正色“殿下,你是一位很好的王子,群众口中对你的评价不亚于国王。”
“你可以一直当王子啊。”
“可是我…”南行偏头,说到一半时停住,神色紧张的问夏特“我好像听见了野兽的嚎叫,你听见了吗。”
“可能是殿下的错觉。”
夏特摇头示意自己没听见。
南行往花园深处看去,一片鲜艳遮挡的严实,他有预感这里住着那位公主。
终于走到了一扇门前。
智者躲在树林里看着,悄然翻动开手上书的新一页。
风从房顶跳下来,有些奇怪的来回张望,不太明白为什么屋子里的人和屋外的人在发光。
什么也没看出来的风疑惑的抓头“他们是…一对吗?”
不然为什么发光?还这么亮。
小公主啊小公主 ,
快把门开开 。
心上人在门后面。
举着玫瑰等你来。
“这里应该就是她的住处了,以前不记得有这个门。”南行伸出手礼貌的敲门,没有得到回应后直接推开。
“殿下…”
咯吱…
大片的光芒从开合的缝隙里透出,像是打开了什么新世界的大门。南行眯起眼睛向里面看去,门越推越大,光影中的那个人也转身看过来。
乌木一般长发,白里透红的肌肤,鲜艳的唇…高大的身材。
南行懵了。
怎么这么高,目测要高他一个头。
公主可以长的这么壮实吗?
他仰头看着这个不知道比他高多少的人,一时间不知道是该先夸他长的好还是夸他长的高。
俏丽…脸倒是很俏丽,甚至艳丽。但身材这么高很显然不可能吧!男女同体吗。
南行看着眼前这张傲气又不耐烦的面孔,感觉自己之前对白雪公主所有的想象都破灭了。
“白雪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