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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第 1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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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摊回到水云间后,没等全程寒着张脸的江临玉来得及质问,我便先行爬倒在了地面上,人连身子带脸都包裹在摊布内,状似躺尸……
但我可以发誓!我是真的身体不舒服,并没有在刻意伪装,又不太想让旁人看到自己如今的怪异模样,怕遭嘲笑。
江临玉过于精明,看样子想必已是对我早早了然于心。
他眉梢细微上扬,心情也不知是从何时起转怒为乐的,人快步靠近,轻轻踢了下我大腿:“别再遮掩了!让我看看,我定不嘲笑你。”
“真不嘲笑?”
江临玉缓缓蹲下身子,郑重反问:“我何曾骗过你?”
“……”
我躺在地上翻来滚去,暗自纠结片刻,这才慢吞吞地探出个脑袋。
视线恰好对上江临玉那两道深邃的剑眉星目,从未如此靠近过异性的我,紧张得下意识屏息,小心脏险些蹦出了嗓子眼。
“生得还挺可爱……”
说这句话时,江临玉小声咳嗽了下,耳根直泛粉。
他淳黑的含笑眼,变得愈发明亮,如泉水般通透净澈,倒映出了我新长在头顶上的那两只雪白色狐狸耳朵,瞧着质感毛茸茸的。
见对方并不感到奇怪,而是静静地注视着我现在这幅鬼样,就好像怎么看都看不够。
我有一点不好意思,低垂眼睫,面颊开始没来由地发热,突对他心生疑问:“你是从什么时候起知道的?”
“是在衙门,第一次见到你时,听到杨大兄弟俩的证词时我就起了疑心,当日,我又去询问过他们的同伙老鸨,发现她所提供的证词与他们一致,再经查阅相关典籍,我就大致知晓了。”
江临玉到底是当了几年讼师的人,说话逻辑清晰,将事件背后的真相,一件件庖丁解牛得彻底。
“大表哥,原来你这么早就知道我是这样的人了……”
这么回想下来,我还是有点心有余悸,当时若不是江临玉巧言糊弄,那身为平阳县令的江天佑,怕是早就把我给判罪处决了。
江临玉开口问:“忧忧,你可知你生父为何人?”
我坐直了身子,咬唇,低落地摇摇脑袋:“我也不知道他是谁,我听我娘说他人挺好,可惜很早就不在了……”
江临玉向我伸出臂膀,“莫难过,你还有我。”
我露出微笑,埋头躲进了他宽厚的怀抱中,那温暖的体温令人特心安。
“以我个人推断,你生父很有可能是只修炼了百年的青丘狐妖,”江临玉顿了顿,缓言解释道:“而忧忧你之所以变成这样,是因为你身上有着一半人类和妖的血统,是传说中的半妖。”
如此听着,并加以推断,我也是才恍然大悟。
想不到从出生到现在,我自以为对自己的这具身躯已很是了解,却从未如此真正的深刻追究过一番……
“大表哥,我悟了!——”
我连忙正襟跪坐起,将补好红链子的护身符再次戴回到脖颈上,有感知到身体有在慢慢恢复回正常人的形态。
伸手摸了下狐狸耳朵消失的位置,我总算放心地吁了口气,激动地笑了,“把我娘送给我的这块护身符戴上后,就能抑制住自己这些怪异的身体特征了;倘若把它摘下,我但凡一受到伤害,身体便会变成半妖的状态。”
江临玉淡淡嗯了声,再道:“今日还有件事没有追究。”
我有些不解,心中顿时油然而生了种不好的预感,只见他以肉眼可辨的速度,再次冷下脸,沉声问:“是谁派你来市坊监视我的?可是江吴氏?”
单独当着我的面时,他神情极淡,竟没有再尊称江吴氏为母亲。
“没有……”
我担心说出实情后,会给这对关系本就不和睦的非亲生母子关系再火上浇油,还有,最关键的是,若我这个\'小眼线\'被江临玉发现了,以江吴氏那凶恶性子,日后指不定会怎样虐待我,将我赶出伯爵府还不一定。
犹豫了片刻,回答他道:“没有人指使我,是我自己找来的……”
“是我一整天没见着你,心里头甚是挂念着你,才故意找过来的。”
江临玉皱眉,反问:“挂念我?”
感到对方好像有被冒犯到,我不敢看他的眼睛,说话声弱得一点底气都没,急着对真相欲盖还休,“我本想着远远偷看,就看一眼就走!可没想到……还是被大表哥你给发现了。”
“忧忧,你还没回答我方才那问题。”
江临玉仿佛有在刻意套我话,不容拒绝地问:“说,为什么会挂念我?”
“大表哥,我瞧上你了。”
江临玉现在又没有成亲,即便有了心仪的女子,我努力争取一下,也是可以将对方给比下去的。
我暗暗揣度,现如今,用这个借口去搪塞他,应该能搪塞得过去吧?
更何况,我觉得这也不算是谎话,假如我这辈子跟了江临玉,我娘应该会放心吧。
此刻,将自己的心意跟他表明了也不算亏,最坏的结果,不过是被对方拒绝,早死早超生呗……
江临玉先是沉默了一番,心绪很是复杂,再开口问:“吴忧忧,你可知自己在说些什么?”
我昂起脑袋,身体稍稍往前倾,把方才说的话倔强地又重复了一遍:“我说,我就是瞧上你了!——”
对,老娘我就是看上你了,你爱咂砸地!奈我何?
江临玉不怒反笑,显得我这样特幼稚,“忧忧,你终归是个姑娘家!不知道这么说了后,会让自己的处境变得很危险?”
我迷茫地看他,摇摇头问:“哪里危险?我怎么没发现?”
那双锁着我的眼神之中带了点警告意味,一旁,火焰燃到将近烛台底部的蜡光线微弱,映得他周身轮廓阴沉,话音也是头一次含糊,略带压抑,像是着了风寒般,“反正……以后不许再对外男这么说了。”
“可你又不是外人。”
我垂眸默默接受他的数落,可还是有点不甘心,便极轻地道了这么一句。
“你说什么?”江临玉反应变迟钝了,大高个一下傻愣愣的,装作没有听见的样子显得太假。
“……”
关怀笨蛋,人人有责,我也不例外。
他移开视线,站起身,丢给我道高大的黑影,唇部肌肉始终紧绷道:“别再替江吴氏说好话了,我知道是她指使你这么干的;但这里是云水间,你有我护着,不需要看她眼色行事,她不是什么好人。”
……
有天下午,赵德宝头新戴了顶草编大帽,亲自登门拜访找江临玉。
由于昨晚好像得罪到了江临玉,在以往,他从衙门收工归来时,我冲过去同他开玩笑,他多少都会搭理我几下的,可唯独今日全程愁眉不展的,都没怎么搭理过我……
问过他的贴身随从后,我得知,原来江临玉今日接到个令人头疼的案子。
当地知名的煤矿富商高家因贪图省钱,偷减了大笔工费,导致十多名矿工不幸死于矿难;那些矿工的家属纷纷来衙门,想求个公道,高家人迫于无奈之下,只得花重金,聘请讼师江临玉帮忙在堂前辩护。
这个案子单从表面上看,江临玉完全可以随便找个理由推掉,不为高家这类欺压百姓的恶霸服务。
可它偏偏难就难在,高家人与北境燕地的就地藩亲王燕王,又有着极为密切的亲眷关系。
当下时局,天子年事已高,龙体每况愈下,久久称病不上早朝,太子又过于年幼,朝中大事多数由首辅周松去主持。
正所谓常言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由于江吴氏经常拍周松马屁,故这次,她宝贝儿子江天佑的官职被他连提几品,从七品平阳县令芝麻官一下提拔为正四品的西郡知府,委实荒谬。
与此同时,身在边陲北境的天子之弟燕王得知了天子病危的消息,沉积了多年的熊熊野心又岂善罢甘休。
他囤积大量资金和粮食,开始疯狂招兵买马,其中,平阳县富商高家就是他的主要摇钱树之一;听闻居住于北境邻边地区的百姓日日被扰得寝食难安,他们于午夜时分,常能听见士兵们操练时的冷兵器磨刀霍霍声响……
“二哥,我有件事相求于您,”赵德宝对江临玉所在意的这些并无多大兴趣,捕捉到对方的心事浓重后,忙吹哄说:“陪我去田野间散散步,你暂时忘却手上的公务,心里或许会舒坦些。”
说着,他发现正躲在墙角偷听的我,赶忙上前招手:“忧忧表妹,你应该才来平阳县不久吧?可有吃过本地最有名气的醋鱼、喝过平阳香茶?”
被发现个正着的我,整个人僵硬,只有尴尬地摇头回答说:“回德宝哥,还未曾见过……”
赵德宝心中暗喜,语气间充满了热情:“忧忧表妹,那你跟随我们一会儿去吧,你德宝哥我到时请你大吃一顿!——”
我望着对方,欣喜若狂地点点头。
对于刚来平阳县没多久的我来说,这一片好多地带我还没玩个彻底;一听到可以出去玩,我自然是求之不得。
可目光一转,瞧见边上江临玉的脸色不是很好,便识趣地缄默,抬眸,小心翼翼地试探问:“大表哥,我能跟随你们一块去吗?”
“爱去不去,随便你!”
江临玉也不知是从哪儿来的这么大脾气,连看都不正眼看我一样,只是哼了声,冷不伶仃地丢下这么几字,人兀自往前走去。
“嘿嘿,好嘞!——”
我能屈能伸,应答得不假思索,脸上的笑容也愈发灿烂,特狗腿地跟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