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星了无尘（云卷云舒续）》沙洲铃

4、第三章

　　水裳翎是汉人，两年前，阿玛将其带来自己身边。翎儿寡言，可这紫禁城的非同凡响可馨还是从她口中闻得一二。而那时翎儿的表情可馨一直记得：娇美的脸庞罩着不屑，一种可馨认为是痛并仇视着的不屑。
　　阶梯很长，可馨一步步小心地拾级而上。每走一步，她都会感到自己肩上的担子。满蒙联姻，她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只是，她没料到过会是自己。打马翻飞的日子，驰骋草原的岁月，还有她压在心底的江湖儿女梦，都在这每一步中碎碾。
　　还有他，那个狼烟似的男子，草原的传说。她将手深插进袖笼，紧紧捏着方才街上飘落的纸片。。。。。。
　　“科尔沁 博尔济吉特氏晋见”
　　兀自而起的宣声让她浑身一颤，抬头，已是阶梯的尽头。回望，长长遗留在身后的点滴，只有翎儿于长阶下给她温暖一笑，似水微澜。

　　这是偏殿，雍正刚批完了折子，便知道她到了。派了十三去接她，已是给足了面子。如果她不是来自科尔沁，如果不是在这样的非常时刻，她怎么进这扇门，他压根不会去在意。她只是未来这后宫中他的众多女人中的一个，不会特殊，也没资格特殊。
　　“起来吧”雍正敛眉道：“舟车颠簸，辛苦了”
　　直起身子，可馨垂眸道：“劳皇上挂心，臣妾……臣……”一时竟是找不到词来形容自己。
　　雍正暗暗撇唇，也懒得去纠正这称呼，自顾往下说着：“满蒙向来一家，科尔沁更是渊源深厚。既入得宫，朕心里明白此中关系。喀尔喀与外蒙一事，朕知和你阿玛无关，你……”
　　可馨定定站着，在听到那男人说知与自己阿玛无关后，长长舒出口气。原本，这就是场交易，现如今目的已达成，她很想问，那我是不是可不可以离开了？
　　“该有的册封自会有人安排，你。。。。。去见见皇后吧”雍正说完该说的，径就挥了手。
　　可馨咽下要开口的话，退了出去。自始至终，她连头都没抬过，只有那声音在回绕。苦笑，洒脱惯的自己，也还是走进了这莫名其妙，闻声不见人的婚姻中。
　　“格格”翎儿迎上前，“这是去哪里？他如何安置你？”那声皇上堵在喉口，无论如何都唤不出来。
　　“去见皇后。”可馨仰首望天“从此后，科尔沁草原的顽劣格格，就要在此终残生了。汉人怎么说来着？一如侯门深似海。我现在算是入了深宫，那岂不是汪洋了。”
　　翎儿翻了白眼，“如果你放得下，我可以带你出去。这话早告诉你一百遍了。”转而看看四周，这皇宫还奈何不了我水裳翎。
　　可馨摇头，她放不下。科尔沁的那么多条人命，她不敢自问能担起，可也不能不管不问。依方才所听之声，那皇帝可不好相与。“翎儿，我刚竟没敢抬头。”
　　“紧张了吧”
　　“也不是”可馨侧首细想：“是那殿堂做的怪吧。翎儿，一踏进那里，你会没来由地不敢四处张望。”叹气，皇帝和阿玛到底是不同的。
　　水裳翎哧鼻：“格格，那是你胆小。你不是一直羡慕廉亲王福晋吗？这样就吓住了，还怎么比？”
　　“只怕不能比了。你说的，她能独得圣祖爷的宠爱，还能得到自己所爱，我是没这机会了。”真想提气纵掠一番，可馨心有不甘：“翎儿，你说我会不会见到那个廉王福晋，要是能见到，我定要问问她，看你是不是哄我的。”
　　“自然都是真的。”师兄怎么可能骗我。那是她那个不可一世的师兄唯一赞赏过的女子，任她自己再怎么追赶，也是莫及的。

　　月牙儿停在城门口的告示栏那里，瞪着那个贴告示的卫兵从上到下看，把人盯得直以为她要对其非礼似的。
　　“他，他到底犯了什么”月牙儿不可置信地看着刚粘上去的榜文。为何捉他？他，白发、面具，墨子轩……。怪不得，他说自己进了城就不会再想看见他，原来是这茬。
　　卫兵有点胆怯地问她：“姑娘，你都瞪了大半天了，原来不识字啊”
　　“你姑奶奶才不识字呢”月牙儿火大：“我是问你，这是真是假？”
　　“白纸黑字，九门之印，谁敢说假？”卫兵好心地看着月牙儿：“这可是反贼叛党，姑娘还是离他远点的好，不如……”
　　话未完，月牙儿已是一把扯下了告示，临了还踹了那卫兵一脚，提气跑远。卫兵只看见眼前人影一晃，今儿真撞鬼了。得，这又得重贴。

　　临渊阁里，月牙儿趴在桌上，对着那张告示吹胡子瞪眼。慕容想想从进门起，就看见的这个姿势，保持了已经盏茶时分了。想想使劲在月牙儿面前晃着手：“大小姐，你着魔了啊。”
　　“想想，你觉得他象反贼吗？长这样的都能当贼，那捕快们都别混了。”
　　慕容想想白眼乱翻，真是小色女一个，以貌取人。劈手扯过那张告示，瞥了一眼，皱了眉：“这人，我好像听老爹说过。”
　　月牙儿一听来了精神，慕容想想的爹是闻名武林的慕容山庄庄主慕容临风。想想是他的掌上明珠，月牙儿和想想还是不打不相识，从此倒是结为了姐妹。虽说一个满一个汉，却丝毫没有损害她们之间的情谊。慕容临风原是不想女儿和一满族权贵的女儿走的太近的，骨子里，他还是个遗老遗少，以汉族世胄，先朝遗民自居。只是看着月牙儿与其父是背道而行，且又是一张甜嘴，想着说不准要成事，还少不得她，遂也就不再多问。其实这慕容临风说老也不老，月牙儿一直怀疑他究竟几岁得了想想，看上去只是四十不到，也没负了这临风之名，或许年少时还真是玉树临风过的。
　　“你爹怎么说的？快告诉我！”
　　“月牙儿，你该不是春心萌动了吧。”想想逗着她，难得这小妮子竟是会对一男人感兴趣：“啧啧，别忘了，你可是到秀女选期了，小心你阿玛……”
　　月牙儿被她这一问，窘得脸通红。有吗，不可能，只是好奇而已。好奇什么呢，那阳光里泛着金色的白发，那月牙型面具下的尊容……对，只是好奇。我西林觉罗月牙儿，堂堂兵部尚书的女儿，怎么可能对一陌生男子随便动情。
　　“月牙儿”慕容想想正色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他确实可以属于反贼一党。老爹说，他是草原上的狼烟，来无影去无踪。最重要的是，他是个汉人，一个有反骨的汉人。”
　　“你怎么能确定是他？”月牙儿急道，汉不汉人的月牙儿懒得理会。不是满汉要一家亲吗？
　　慕容想想哧鼻：“这白发，这面具，还不是最好的特征？就一副画像，和你有多大关系，别想了，你还回不回你家？我可是要回江南了，我老爹都快动用武林贴来找我了。你阿玛要是出动了兵部，你可就惨了。”
　　月牙儿瘫在椅子里，回，这家都逃了几个月了，怎么能不回呢？墨子轩，我一定会再见到你的。

　　雅间里，欣然笑趴在桌上，胤禩站立一旁，努力忍着笑。
　　“你真不怕十三他抓狂吗？”
　　“怕什么？这么久不见他了，总该给他个礼物的。”欣然不以为然，继续着手里的活“你瞧他昨儿在城门口的威武样，我看，他现在早在家等着我们俩自投罗网了。”
　　胤禩眉一扬：“那这张网得要多大多深？”
　　“不知道，够装你我的，怕还没结出来”仰面，满不在乎。有他在，欣然还真不知自己还在乎什么？

　　于是，临渊阁的两间雅间同时拉开了门。左边，当朝兵部尚书的独女西林觉罗月牙儿和慕容想想分了手，朝家赶去。右边，胤禩和欣然准备去看看，铁帽子怡亲王府，会有张怎样的大网等着他们。
　　向左和向右，终是会完整一个圈。只这圈能否圆满，却是谁也说不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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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哈哈，知道翎儿是谁的师妹了吗？
纠结啊纠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