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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7、第151章 ...

  •   葛兰为我们在巴黎安排了据说非常有名(当他说有名的时候,我相信那一定指的是昂贵)的丽兹酒店。但里德尔非常平淡地瞥了一眼这个时髦到轻浮的老头,在了解过魔法部和英国的状况之后便幻影移形离开了。
      我来不及感慨没能领略麻瓜世界的富丽堂皇,满脑子连自己都不能理解地全是他最后的那个命令。我是说,能够将埃弗里的命运掌控在手中应该是一件令人期待的事情不是嘛,毕竟我可没有喜欢过那三个装腔作势的家伙。但直到回到伊维芙庄园,我的焦虑和阴郁的不安都没有能丝毫减少,甚至随着出发前往英国的日子的临近变得越演愈烈起来。
      我将自己关在房间里,把思绪埋藏进书本中,不愿意去思考那些消极的情绪究竟源自哪里。或者说,我是其实是知道的,然而那种唇亡齿寒的悲哀令我不愿意面对早就了然于心的事实——里德尔是个不懂爱的人。
      他的所有的情绪都是巧妙卓绝的伪装、诱人深入的陷阱,比起那些企图从他的野心里分得利益的人类而言,跌入深渊的我其实更加愚昧——这个发现令我突然惊慌起来。我从没有想过,曾经令自己不可一世的对于人类的世俗的鄙夷,从更为通俗的角度来理解竟然是我可鄙的天真和不切实际的体现。那些纯血家族至少能从巨大的风险里获得权力和财富。但我除了一次次超乎想象的伤害和对于远比他表现出的给予我的东西更多、更贪婪的期待,应该什么都不会得到。
      我开始竭力避免见到里德尔熟悉又冷漠的身影。
      法国的天气也仿佛是为了加剧我糟糕的状态,原本轻柔浪漫的雨丝变成了瓢泼不停的大雨。窗外的世界在水汽氤氲之中变得朦朦胧胧,仿佛封锁了一切可以逃离的通道,将我围困在了这个远离现实的梦之庄园。等到我们打算出发的时候,法国已经如同提早进入了冬天一般冰冷刺骨。
      我不得不在和里德尔道了别。一边等着修普诺斯收拾好行李,一边忐忑不安地尽力忽视只有我们两个人的客厅里,逐渐在沉默中升腾而起的尴尬——尽管这种难以忍受的氛围似乎只有我感受到了。
      里德尔就像是全然没有注意到过去的半个月里我刻意避开他的行为,将矮几上一叠散发着熟悉香水味道的信纸推到我面前。
      “戈尔的信件......去到英国后你应该会需要回信,”里德尔加重了“应该”那个单词,严肃又意味深长地直视我的眼睛,看到我不情不愿地点头后轻轻勾起了唇角,“也许需要语调友善一些......”
      我嫌恶地挥动魔杖将那些原本打算丢进垃圾桶的羊皮纸胡乱塞进了口袋里。交代完这些里德尔便将注意力重新放回了报纸之中,我开始如坐针毡地诅咒着修普诺斯这个磨磨叽叽的家伙,并且后悔起自己想要带他一起去英国的冲动想法。而这种后悔不迭在看到进入客厅的那个银发白袍、俊逸脱俗的男人的时候达到了一种想要给他一个钻心剜骨的顶峰。
      我打量着修普诺斯明显和“女人”毫不沾边的外表,愤怒地挑起了眉毛。
      男人无辜地耸了耸肩,“法国魔法部部长夫人突然出现在英国,即使不是这个风云变幻的时期,也是重大的外交事件。”
      我张了张嘴,发现自己并不能反驳这个相当客观的理由,又完全没有当着里德尔的面重申那个丢人至极的理由的勇气,于是只得翻了个白眼,怒气冲冲地朝着门外走去。
      “你总是在生气。”修普诺斯非常绅士地撑着大门。
      “难道你期待一个魔鬼心平气和、宽容仁慈?”我阴阳怪气地说着,冲他怒嘴示意出发。
      修普诺斯毫不在意,微笑着理了理额前银白的发丝,理所当然地脱下自己的外套贴心地披在了我的肩膀上。我不解地看着他,并不确定这个神祇是不是在过去的一年里被我摔出了什么认知障碍。
      “外面很冷。”修普诺斯说着微微偏头看向里德尔的方向,眼角的小痣狡黠地闪烁了一下。我反应了一会儿才明白这个家伙愚不可及自作聪明的装满鼻涕虫的脑袋里,究竟在做些什么可笑弱智的打算。
      里德尔显然也明白了。他似笑非笑地看了看我我身上的外套,轻蔑地抬高了下颌,“还记得罗德里克·葛兰说的一年吗?——那是你们的期限。”
      我下意识地转过身,刚想点头便意识到了什么,脖子变得僵硬沉重,所有荒诞恼怒又夹杂着羞愤的情绪瞬间像是被窗外的雨水层层浸透,融化在了冰冷的水声之中。所以这一年中里德尔并没有任何帮助莱斯特兰奇的想法,即使他已经知道了魔法部在做什么,即使这对他而言是那么轻而易举,但他甚至不打算提醒他。他只想要借助这一年的时间获得一个可以操控魔法世界的名义。
      “记得。所以......”我张了张口,将那些并不想要得到答案的问题咽了回去。
      所以他果断地认为魔法部查不到。莱斯特兰奇是他的代理人,也是转移魔法部注意力的傀儡。说不定后者才是他最主要的价值——一个能保证他不被抛弃的、活着的价值。
      所以询问他失去价值之后会得到什么样的对待是注定徒劳的行为。
      我克制着颤抖地叹了一口气,将这些想入非非的念头甩出脑袋抓着修普诺斯飞快地离开了宅邸。
      庄园的草坪上两匹拍打着翅膀的飞马看到我们出现后,激动地冲着漫天的雨水嘶鸣一声。这让我诡异怪诞的情绪又忍不住从脑海深处一股股升腾而起。
      我冷笑了一声,已经不想要在嘲讽神祇浮夸的品味上浪费一个单词了。
      “不要这么做了,非常愚蠢。”我将修普诺斯的衣服扔到他怀里,绕过那两匹醒目的飞马,默念起了飞行咒。
      “但你们的确需要一点帮助......理智是不能带来爱情的,它本来就是愚蠢和错误的汇总。嫉妒则是其中最好的调味剂。”修普诺斯搭上我的胳膊,琥珀色的眼睛微微闪烁着,隐忍着自己对于飞行的期待,“你需要他,你需要维系这份束缚。亚蒙的预言......”
      无论是这个名字还是后面紧跟的那个名词都让我突然烦躁起来,我不耐烦地打断这个自以为是的蠢货,“那么你就会理解我接下来要做的错误的事情,是为了我们友谊的加深——毕竟感情是和理智相悖的东西。”
      我向修普诺斯挥了挥手,用力甩开他,飞向了伊维芙庄园的上空,“你是会飞的不是吗?——啊,我忘了,梦神少了一边翅膀......我想那也许能让你想起来自己所处的究竟是怎样的一个环境......没有理智我们可活不下来。”

      我用了不到十分钟时间便找到了埃弗里信件上的写的位置。
      不同于大部分富有的巫师对于僻静安宁远离麻瓜的乡下的热爱,埃弗里的宅邸位于西伦敦富勒姆区的一片联排别墅中。整栋建筑仅从外观上便透露出古典雅致又极其刻板的味道。
      我在房门外跺着脚,心情烦躁地走了好几圈,开始觉得今天应该是非常倒霉的一天——梅林的胡子!因为修普诺斯的愚蠢,我现在要一个人敲开埃弗里家的门了!这一定是这个充满不顺的日子里最不幸的一件事情。
      我在门外来来回回犹豫了一会儿,思考者自己有可能遭遇的人身威胁,最终朝着威特罗尔山庄而去。等我拖着刚刚从巴伐利亚森林回来的格雷博克再次回到富勒姆区的时候,修普诺斯才终于到达了目的地。
      我就这样怀揣着一种绝不会承认的心虚和耻辱,带着身后两个人气势汹汹用意不善地敲开了埃弗里家的房门。然而开门的既不是我极不想见到的老埃弗里夫妇的嘴脸,也不是塞缪尔或者他们家的家养小精灵。而是一个全身裹在黑裙里面色阴郁的女人。
      “莫德·埃弗里,您应该就是奥尔菲顿小姐了。”女人语调冷硬地介绍道,那张瘦削的脸上高高耸起的锁骨立刻吸引了我的注意力。我猜到了那大概是塞缪尔·埃弗里的夫人,我从没有在任何一个晚宴或者舞会上看到过她。所以这还是我第一次见到这么阴沉僵硬,会让人想到阴尸或是摄魂怪一类东西的贵夫人。我是说,保养得宜生活优渥的夫人们即使忧愁,也像是将榭未榭的玫瑰花一般,忧伤美丽惹人怜爱,就连眼泪都带着华丽的套裙和羽扇背后,傲慢昂贵的脂粉味道。这样从脖子裹到脚趾,目光宛如鹰隼的女人可是不是需要交际的所谓“上流社会”的首选。
      女人带着我们沉默地前往了客厅,像是某种艰涩的机器,就连转弯的时候都没能从长裙下看见她的一个脚尖或是一截手指。我在这样古怪的安静中也一言不发地跟在她身后。
      “塞缪尔的父母让我替他们问好,他们现在在瑞典......阿比戴尔生病了,布兰登先生陪她在瑞典修养。”就在我以为女人不会开口的时候,她突然说道。
      我撇撇嘴,极有素养地没有直接表达自己的感受——我可不在乎那个老巫婆是不是健康。事实上,看不见那两个棘手又惹人生厌的家伙实在是出乎我意料的幸运。
      “其实阿比戴尔五年前便生病了,”莫德突然转身用那双鹰隼一样的丑陋的灰眼睛紧紧盯着我,“最初只是听到一些嗡嗡声,但这两年越来越严重了......她常常会看到一些幻影。所以,奥尔菲顿小姐也许会体谅他们没能亲自迎接您。”
      莫德话音刚落,格雷博克便威胁地嘶吼一声露出尖牙,但被修普诺斯飞快地伸手拦住了。女人看起来满脸疑惑,似乎完全不能理解自己刚刚并不友好的言语和格雷博克突然的戒备有什么联系。
      我忍不住皱起眉头,直视那双深邃阴郁的眼睛。那是个非常容易勘破的灵魂,但灵魂深处的情绪平静无波,没有一丝一毫应该夹杂的愤怒、仇视或者迁怒,就仿佛女人只是严谨客观地阐述了一个既定的事实。
      “并不介意。”我克制着自己翻白眼的冲动,第一次体会到了很多年前拜访卡丽达斯庄园的时候艾米莉亚的无奈。但莫德说的五年听起来可不像是个巧合——五年前正好是里德尔第一次拜会埃弗里夫妇的时候,那是一次非常符合礼仪但从各种方面回忆起来都不会美好的会面。在那之后,阿比盖尔或是布兰登没有任何变化,才是令人匪夷所思的事情。
      我只是没有预料到——按照莫德并不含蓄的描述——埃弗里的母亲竟然会精神失常。我可真是希望里德尔仔细看看,他的傲慢究竟让他选择了一个什么样背景复杂的人,从事这项危险的工作。
      莫德并没有如同正常的会客一样带我们去拜谒房子的主人,而是非常直接又和我心意地领着我们来到了三楼安排好的房间。
      “塞缪尔现在并不在家,晚餐时您会见到他。家养小精灵阿内会通知您晚餐时间,阿内并不允许经常出现在房子里。如果你们有任何需要,拍手它就会立刻赶来。”女人没有丝毫寒暄,开门见山地说道,“我没有想到奥尔菲顿小姐会带这么多人来,所以两位先生的房间会在晚餐时收拾妥当,现在也许有些简陋。”
      我尴尬地别开了视线,无比希望莫德并不知道当初发生在卡丽达斯庄园的事情——尽管从女人对整个家族熟练的安排和绝对的掌控上来说并不可能。
      修普诺斯露出他狡黠又天真的笑容,仿佛什么不合常理的事情都没有注意到一样,向女人娴熟地躬身行礼,“您的安排非常贴心,叫我修普诺斯就好。”
      莫德僵硬机械地点了点头,和瞪着她茫然不知所措的格雷博克大眼瞪小眼了几秒钟面无表情地离开了三楼走廊。
      我盯着她的背影摇了摇头,实在是不敢想象在同一片屋顶之下,埃弗里家的房子里究竟生活了一群怎么样迥然不同的的人类。但我并不讨厌她,事实上,和另外三个姓埃弗里的人比起来,莫德简直就是个天使。
      然而我原本已经对这个一点都不拖泥带水,没有丝毫人类令人作呕的繁文缛节的女人产生的喜欢,和开始认为埃弗里夫妇的缺席是我英国之行的某种幸运征兆的窃喜,只持续了不到半天的时间。晚饭的餐桌上我才明白了那究竟是个多么难缠的絮絮叨叨的女人。
      莫德就像是每一个自以为聪明的女人一样,非常喜欢通过干巴巴的提问来洞悉别人,又从不对任何一个回答做出带有情绪的回应,以此避免暴露自己的点滴心思。
      我极有涵养地回答了一两个问题之后,便像塞缪尔一样一言不发地专心进食了。修普诺斯带着神祇特有的面对傻瓜的耐心继续回应了一些后也变得敷衍起来,最终彻底陷入缄默。格雷博克依旧是那一副傻乎乎,仿佛不属于高等智慧生物范畴的模样,狼吞虎咽不置一词。
      塞缪尔为了不让气氛显得生硬,不得不张口接下了几句。于是晚餐的后半部分便莫名其妙成为了莫德千方百计套自己丈夫的话,而塞缪尔小心提防不让自己的满口谎话有任何一处漏洞的有趣戏码。而且——我用他的那颗金黄亮眼的脑袋向撒旦发誓——就塞缪尔这个家伙的熟练程度而言,这已经不是第一次发生了。
      于是当我们终于用完这奇妙而极具烟火味道的一餐,准备着手正式工作的时候,我已经不再怀疑里德尔挑选食死徒的高超眼光了。我是说,鼓动乌合之众的政|治理想不就是连自己都能说服的前后自洽,但其实全然经不起推理的简陋谎言嘛。
note作者有话说
第157章 第15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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