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苇韧如丝》痴拙

1、雪夜

　　“娘亲你看，落雪了呀！是雪呀！”

　　“是呀。”

　　到底是小孩子，总是沉不住气。钱秦篆笑着看着小女儿才在她的威逼之下用完了晚膳，便急急忙忙地向门外奔去，想用手接上一片，一团，一簇雪花。

　　“傻丫头，这样大冷天的就只往外跑，都不知道添件衣裳。”说着她放下了刚刚拿起了一件厚毛披风，也追着女儿到了门口，为她轻轻披上。

　　嘉善已经很久没有过下雪了。也许是三年，也许还要更久一点。

　　然而在钱秦篆的记忆里，曾经嘉善是很爱下雪的。

　　她记忆里有纷纷扬扬的大雪，片片如鹅毛般洁白的蓬松的雪花轻盈飘下，压弯了枝桠。她记忆里有厚厚的积雪盖在地上，墙上，屋顶藏起了石缝里的青苔和屋檐上的琉瓦。但是唯独没有这样的雪——像是细细的雪粒子，像盐屑，被风裹挟着在空中不甘地打着璇儿久久不肯落下。只有庭院前零零落落积了薄薄几片雪，尚泛着青意的兰草上的叶子上也染了几点白，遥遥望去倒像是开起了花。

　　但是这样的小雪却勾起了钱秦篆的某种回忆。她凝神望着雪粒子一颗一颗落下，恍惚间竟有了错觉，不是雪花晃晃悠悠地落下，而是自己正在飘着，飘着，要飘到那九重天之上。

　　“娘亲呀。我总是记得我在很小的时候是见过雪的。只是我记不真切了。”

　　旁边小丫头叽叽喳喳的声音将秦篆的思绪拉回了现实。她微笑道，“这也难怪—上一次落雪总要在四五年前了，那时候北儿才多大呢！”

　　“不是的娘亲，是比那还要早的一次，在很早很早以前。”

　　“哦？”她怔了一会儿。

　　“我朦朦胧胧地记得，是娘牵着我的手，在爬一座很高很高的山—”

　　“那时候的雪比现在大多了，风像刀子一样扎人——我被裹得只剩两个眼珠子露在外头，可脸还是被刮的生疼”，正好也是一阵朔风吹过，北儿打了个哆嗦，不由地向秦篆靠得近了一点，像是这样就可以将寒冷化为暖意。

　　“我好像后来走累了，哭闹着要娘抱——然后娘就抱着我一步一步走着。山很高，白茫茫的周围都是雪，像是永远也望不到尽头。”

　　“我想我们大概是要困在风雪里出不去了。过了很久很久之后，突然我看到了一树红梅，在雪中灼灼地开着。娘抱着我像那株红梅树走去，走进了我才看见，原来那梅树下藏着一个小小的土丘，已经给大雪埋住了——”

　　“然后呢？”

　　“然后的事我就记不真切了…娘！你说，这是真的吗？你知道那时我们是去做什么的吗？”

　　秦篆微微仰起头，迎着下得更加密集的雪花，她没有回答北儿的话，只是轻轻地说道：“雪已经是越下越大了。想不到吧，一转眼北儿也已经长得这样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