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好年代》癸酉

1、第 1 章

　　“该死的女人生的孩子也不是个省油的灯！”
　　“咳咳”
　　“整天就知道抽抽抽，也不晓得哪个给你续的命！”
　　“好了好了”
　　“啥就好了？你的任务还没得完成！耀华到今天就一个仔，你现在就是上赶着抽死，有啥脸面去见祖宗！”
　　“就一个仔那也是我的孙子”
　　“你就是么得追求！”
　　“就你还晓得啥是追求？”
　　“呀！你自己生了多少个儿子，你就忍心看耀华就一个儿子？耀华可是我看着长大的，你是他亲老子你都不管管？”
　　“我晓得咯”
　　“你晓得啥！就你那个眼光，尽瞎花钱！”
　　“莫讲咯”
　　“你还不要听？你晓得不晓得胡家村的那个女人已经能跟着去下地干活咯，你这个独苗苗孙子到现在连奶水都没得喝！”
　　“你听哪个讲的？”
　　“呀！你还不信？回头你自己到地里去看看！”
　　“咳咳”
　　“就知道抽！你给耀华挑的这个到现在还凶的跟狗一样，我上回去看她有么得奶水，你看看给我的手咬的！”
　　“那林家村的那个媳妇还有奶水么？”
　　“哼，那也是个不下奶的，不中用！”
　　“城里的女娃娃娇贵嘛”
　　“那胡家的那个就不是城里的啦？要我说，就是你没眼光，不会挑！”
　　“那是谁带进来的？”
　　“好像是花姑”
　　“多少钱？”
　　“没问，脑子活，应该不便宜”
　　“那要不也让花姑再给看看？”
　　“呀，说得好像你多有钱似的！你还能买得起？”
　　“咳咳”
　　“我看这一个就够呛！要不，先把这个卖了再重新买一个？”
　　“这还能卖？”
　　“呀！这娃娃都生出来了，这不是好生养的活广告吗？谁还管她下不下奶！你当初买的时候，也没见过你问清楚！”
　　“就你，还知道啥是广告？”
　　“咦~你可不要小看我，我当初在小葛庄也是看过电视的，我咋能不知道啥是广告！”
　　......
　　柏天躺在炕上，无精打采，听着外面的人说着不知道哪的方言，絮絮叨叨，没完没了。
　　他原本是江城大学的学生，仗着家里有点小钱，平日里不思进取，脑子里就只有吃喝玩乐。事发前，他正约了几个朋友在酒吧里通宵玩游戏，脑海中最后一个画面就是他掷骰子输给了一个美女，罚酒一口喝下，便栽在了桌上不省人事。
　　再次醒来的时候，柏天发现自己完全动弹不了，因为他被裹在了一块脏脏破破的大花布做的襁褓中，变成了一个还不到百天的婴儿。
　　也不知道经过了多久，他才接受了自己从2019年重生到了2000年的事实。
　　虽说自己就是2000年出生的，重活一世本也无妨，但他刚发现自己带着记忆回到了婴儿时代，还来不及幻想开挂的人生，就被眼前的现实猝不及防地重重一击。
　　眼前的这家人简直穷到令人发指！
　　这四周的土墙，墙缝中还钻出几根干草，窗外想必是连着猪圈，随时都能听见猪的哼哼唧唧，空气中都是猪粪的味道。
　　他一想到此便控制不住地放声大哭，可是每次一哭等到的便是一个小脚老太太端着碗冲进屋子里，抱起他喂白花花的东西，还带着鼓腥气儿。
　　按照那老太婆的说法，这碗里装的应该是从村子里刚生了孩子的妇人那里要来的奶水，他在那老太婆的怀里挣扎不脱，每次都被强行灌得一嘴一脸都是，奶水顺着嘴角流过脖子，直往心口淌，这些日子他又不曾洗澡，那胸口骚气的奶味儿又日复一日地加重，再重往鼻孔里钻，令人窒息。
　　现在他连奶都不敢吐，每次一吐，那老太太便龇着牙一边骂他小畜生一边打他屁股。
　　于是，便有了这灌一口吐一口，吐一口打一下，柏天从来没吃饱过不说，这巴掌倒是挨了不少，婴儿肥都肥在了屁股上。
　　如今牙还没长的柏天只能忍受着，幻想着碗里是加了薄荷叶的芝华士，他每次都要一闭气，然后一嘬而尽，还得千万忍住，绝不能打嗝！不然这回味无穷，不知何时才是个头。
　　经过好一段时间，柏天才渐渐听懂了这些人的对话。
　　这里是柏家村。
　　不知道属于哪个市哪个区哪个镇哪个县。
　　现在屋外说话的，是柏家城二爷和凤四奶奶。
　　这每天进来给柏天灌奶的凶神恶煞的老太婆就是柏斯凤，人称凤四奶奶，是柏家二爷柏斯城的亲妹子。她年轻的时候嫁去了小葛庄，据说当时很是风光，结果最后连个丫头片子都没生出来，让小葛庄的人嘲笑了半辈子。如今这年过半百，干脆躲回了柏家村，跟着自家二哥过一天算一天。
　　柏天是柏二爷五子柏耀华的儿子。柏耀华之前娶的老婆是隔壁胡家村的胡小敏，是柏二爷用三女儿柏小荷换来的。结果这胡小敏怀胎十月的时候还要下地干活，路上不小心摔死了，一尸两命。
　　本就娶不起老婆的柏耀华，这下妻姐两失。
　　这柏二爷生了七子一女，换出去了柏小荷以后，便再也没有多出来的女儿给儿子换亲了，可见这女子和文人肚子里的墨水一般贵重，都是用时方恨少。
　　去年一个牙婆从小葛庄带来一个女人，那女人蓬头垢面，乌七八糟，根本看不清楚长相。
　　据牙婆说，那女人原本是卖到小葛庄的，可是小葛庄离县城只有两天的路程，她跑了两次被抓回来两次，后面就被打傻了。但是那家人还是不放心，总觉得这女人早晚要跑，这人都要下地干活，谁也不能天天看着她，干脆托了牙婆再给卖到更远的地方去。
　　于是，牙婆便将人带到了离小葛庄还要两天路程的柏家村。
　　这牙婆也是急于脱手，八十块钱便将人卖给了柏二爷。
　　对于柏二爷来说，痴傻一点不要紧，长相更不重要，只要是能生养就成。
　　更何况，平日里买个人少说都要千儿八百的，如今八十块钱就得了个孙子，值了！
　　这个孙子就是柏天，就是柏耀华跟他老子给他买来的这个痴傻女人生的。
　　柏天听着外面的对话，心中苦闷不已。
　　这破落山村竟然还在干着拐卖人口的事情，简直是丧尽天良、灭绝人性！
　　先不说这是一个距离繁华大都市多么遥远的地方了，要想从这里逃出去，怎么也得等到自己能走路了才行。
　　等等！
　　不是有个买来的痴傻女人吗？她不是一心想往外跑吗？
　　我有脑子，她有腿，这俩人组合起来，说不定就能走出去啊！
　　到时候以我如今天赋异禀、聪慧过人，就算是去了孤儿院之类的地方，也能从一众同龄小屁孩儿中脱颖而出，再创辉煌啊！
　　柏天越想越兴奋，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见见自己现在这副身体的那个痴傻的“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