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0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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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辞贡献了一只手臂和几天的耐心等待，换来了怀里人的苏醒。对方醒过来时他就察觉到了，但他没有动作，想先看看任务对象是个什么反应。
“你……是谁……”
小孩微弱地挣扎了半天，终于掌控了自己的身体，转而对抱着自己的人满心疑惑。
洞穴里还是很昏暗，点了取暖用的柴火，在昏黄火光的映衬下，懵懵懂懂的孩子勉强看得到自己身边的人也是个孩子，比他大了一些、高了一些，让人害怕的是，这个人的脸……
刚苏醒的幼子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看到的这张脸，密密麻麻的布满了深入骨的伤痕，即使血迹干涸了，说一句“肉酱似的脸”也不为过。
这张惨不忍睹的脸，连辨认出五官都有些困难。
对着这样一张骇人的脸，小孩却并不觉得害怕，他只是茫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能想起来的只有……只有一种莫名的难受，稍稍回想一下便如同钝器在撕割他的大脑，痛苦得让他恨不得以头撞墙，好让这份无处发泄的感受停歇下来。
苏辞不知道任务目标干了什么，他只注意到，在这样光线不好的环境里，对方骤变的脸色格外明显。伴着小孩饱含痛苦的呜咽声，脑海里的神识告诉他，这孩子刚刚正试图回想自己的记忆。
他松了对怀中人的禁锢，从衣襟里扯出挂在胸前的玉佩，不顾脑海里微弱的反抗声，转而伸手，仔仔细细地把玉佩戴在了小孩的身上。
“你叫白卿羽，是一个被父母抛弃后流浪在外的孩子。”
戴好东西后，苏辞便坐远了一些，一边给直勾勾盯着他看的男孩解释，一边微微低头，注意力放在自己身体右侧，大幅度活动了一下自己的右臂。
他的肢体还在，也可以依照自己的心意操控，但他知道，这只胳膊不再属于他，而归属于他面前之人。
“我叫苏辞，我收留了你。”察觉到视线依旧，苏辞抬头，看着呆呆愣愣的小孩，漫不经心地介绍自己，“你是我的……”
他的话未说完，只是这一时半会儿并没有想到要怎么介绍两人的关系，苏辞暂时也不想考虑这个简单的问题，所以他顿了顿，才补上了剩下半句：“你是我捡回来的。”
一个简单粗暴又处处可疑的介绍。
得了名字的白卿羽没有太大反应，他只是伸手摸了摸自己胸前刚戴上的玉佩，入手却不是想象中的一片冰冷，这东西大概是面前人贴身戴了好久，连本性偏凉的白玉都被捂热了。
玉石刚贴近自己的身子时，白卿羽只觉得撕裂的头颅不再疼痛了。此时正正好好地挂在身上，他感觉到了温暖。
看起来很珍贵的东西，给了他……白卿羽呆呆的。
他刚苏醒过来，惧怕于那阵的痛苦，他不敢再做什么回想，也没关注四周的处境，只是注意着坐在自己身边的、大了他一些的孩子。
“ci……su……苏……苏辞……”白卿羽试着重复这个名字，他觉得自己的喉咙很痛，甚至浑身都很痛，发出的音也禁不住颤抖得很不标准，但他睁着茫然的眼睛，并不在意，“苏辞？”
“你不能用这个名字叫我。”
苏辞看着他这个明显不对劲的任务目标，对方对他这副凄惨的样貌全似没看到一般，怎么都不像一个正常孩子的反应，不知道是不是被那一堆事折腾的，导致白卿羽已经不知道五感。
不过毕竟彼此都曾是祭品，被圈养的祭品本身就不可能和正常人一样，不能拿普通标准看待。
话说出口，白卿羽依旧是那副懵懂无知的样子，像是无法理解，苏辞便又说了一遍：“你不能这样叫我。”
“你是我捡回来的，是我的东西，归属于我，也不配叫我的名字。” 他充满私心地解释，却并不觉得自己有说错话。
这句话对方大概是听明白了，安安静静地待在那里，也不回话。小孩就这么仰头看着苏辞，不悲不喜，没有什么情绪，像刚出生的婴儿一般。
苏辞被这目光注视着，也不怯场，他伸手摆弄了几下乖乖的小孩，像在摆弄娃娃。确定对方没什么问题后，他起身从对方身边走过，继而离开这个洞穴。
原本乖乖坐着的孩子忍不住悄悄转身，发现对方根本没有停下等自己时有些呆愣，随即也连忙起身，跌跌撞撞跑着追过去。
“su……苏……！”
白卿羽在后面试图跟上来，他的动作迟缓又不协调，像是还不能完全适应自己的身体，只能用意念拖动着这具躯壳。苏辞迈的步子比他大，动作也连贯流利不带一丝停顿，小孩追的有些艰难。
“su……苏……ci……苏！”
距离越来越大，夹杂了微弱哭音的稚嫩呼唤从身后传来，带上了明显的害怕和焦急，配上脚拖在地上发出的呲呲啦啦，空荡荡的寺庙里这些声音被放大到有些吓人。
苏辞没理会，直到身后传来近乎哀求的“苏苏”一词时，他才停了迈出庙门的步子，扭头对上了身后几十米外的小孩。
白卿羽的白白净净的脸上挂了豆大的泪珠，一颗一颗地往下掉，他的胸脯起伏得很明显，像是拼了很多力气，而他身上那件血色渗成墨黑的衣袍宽大，把他裹得如同臃肿的球体。
远远看去，那个孩子像是一只挣扎着往前的濒死的小怪物。
苏辞便不再独自离开，却也没有迎回去，只是等着对方努力追过来。
他想，小七的在外体现像是没什么本事的东西，但对方的自持也并不是假的，伪神虽伪，到底也是“神”，那家伙嘴上说要他贡献出部分肢体肉身才可以压制诅咒，但他献上的右臂可还好好的待在他身上供自己使用。
那个白捡的玉佩，按照命令治好了白卿羽身上的伤，封印了那孩子的记忆……但只是暂时的。
白卿羽被毁掉的容貌转移给了苏辞，而他本被砍坏的双腿、被邪神夺走的双眼、健康还有寿命，这些都暂时的恢复了，只是随着时间的流逝和记忆的慢慢复苏，这些诅咒下的代价终究还是会卷土重来。
白卿羽的眼睛会慢慢看不见，他的双腿会渐渐无法使用，而他的身体也会越来越虚弱……至于寿命，苏辞不知道任务目标之前剩下的寿命有多少年，但被小七插了一手后，至少，白卿羽不到十九岁便会死去。
被推迟的诅咒绝不是什么好事，它只会给人更深的绝望，面对日渐失去的东西，没有人能逃离被内心滋生出的黑暗所吞噬的命运。
小七说，没了记忆的白卿羽苏醒后会对第一个见到的人心生依赖，苏辞并不怎么相信。
洞穴里的小孩让他觉得自己对着一个榆木玩偶，只有此时此刻，他站在原地，等着那个被抛下的小孩哭着追过来时，他才承认小七说的没错。
白卿羽确实对他有所依赖了，哪怕他们才见面不到几分钟，哪怕他一副这样惨烈骇人的容貌，哪怕他说出口的话都不带温情，只有冷淡。
苏辞需要白卿羽对他的依赖，如果可以的话，他甚至想让对方为自己所控制，只要他把握了一个男主，他就对自己接近女主的任务多了一份信心。
至于白卿羽的幸福生活？
这小孩经历过这么惨的变故，再跟着他流浪一阵子，等日后被人接回去当了那什么神王，还不是妥妥的过上幸福生活。
想法是这么想的，苏辞倒也不会真的就觉得这么简单，人类是很单纯的物种，但复杂起来的时候也无法被彻底解析，反正他也不是真的宿主，他不需要对任务的完成度负责。
那头，好不容易追上来的白卿羽在身体不舒服的情况下控制不住自己，于是最后几米的距离里，他近乎是扑了过来。
而苏辞条件反射下便把这孩子揽进怀里，随即，他又微微皱着眉把人推开了。
脸上因为剧烈的运动而染了点粉色、看起来像是有些开心的小孩在被推开后怔了怔，呆呆地立在了原地，也没管自己脸上的泪痕。
苏辞没在意，他很快收了自己的情绪，只是沉着眸子扫了一眼面前有点僵硬的孩子，转而扭身打算继续往外面，跨出寺庙的破门前撂下一句“我们去找有人的地方。”
苏辞还穿着那件被染了红、又红得发黑的袍子，他的头发比白卿羽长一些，乱乱的披在肩上。从后背看，他和白卿羽的装束没什么区别，只是身高和身材让他显得瘦一些。
他们醒过来的那个洞穴里为了照明才点了火堆，而出去时外面恰好是白天，天气很好，阳光也很好，光线打进这个又破又旧的阴暗小庙里，照到那些破石像身上都有些像是给它们塑了层白玉的身子。
苏辞跨出门一半时，跟在后面的白卿羽没了前面人给他挡光，猝不及防之下，小孩被明媚的亮刺得忍不住拿手遮住眼睛。
他往前看，就看到前面的那个人好像有一半身子都消融于光里，马上就要消失不见了。
白卿羽下意识地忘了呼吸，没忍住向前一把拉住了苏辞的手，可他甚至觉得自己什么都没拉住。
苏辞都要走出去了，突然被后面人拉住手，不明所以地回头，只看到低着头的白卿羽还站在原地。
握住他的那只手又小又凉，他扫了一眼，莫名觉得自己是被冰凉的尸体攥住了，那力道并不大，但好像也不容易摆脱。
“走吧，我们去找有人的地方……先去换身衣服。”
于是苏辞身用另一只空着的手擦了擦小孩的脸，抹掉了那些半干半湿的泪痕。
他轻轻弯了弯手指，转而回握了对方，主动拉着那孩子往外走，一边走一边吩咐自己身上还留了一丝的分魂小七给他们两个孩子整套衣服。
苏辞拉着白卿羽，脑子里想的却是自己那反射下的接人，他在思考自己是不是被上个小世界影响了一些，带了点下意识照顾人的行为。
他又想，自己要不要格式化一下，但考虑了一番，还是觉得算了，现在格式化也不合适，把自己弄得自然点也没什么不好。
反正在宿主收集够之前，苏辞都只能凑活着做这种工作。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009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