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rxiv》范珂特

19、天若灵犀（8）

　　长者曰：中国有句古话，闷声发大财，这是最好的。
　　诚不我欺。
　　楚天蓝第二天上午十一点准时上线打算做任务时，却惊讶地发现，舜天寺及其友帮的每一个帮众见了她就躲，根本不敢出城。她就纳闷了：是这帮人学会怕死了还是前阵子跟酒言欢打了一架，本姑娘的威慑力瞬间暴涨了？
　　直到她在秦始皇陵外发现了一撮敢死队，更准确的说，是京城四少的迷妹们。楚天蓝本来并不打算理会，可对方中的一人却总是挡着她进入皇陵的路。
　　【当前】暮雨霖铃：有事就说，没事快滚，本姑娘今天不想见红。
　　【当前】金枪鱼子酱：凶什么凶？我们也来秦始皇陵做任务不行吗？
　　【当前】暮雨霖铃：呵呵。
　　楚天蓝觉得眼前这四个人真是搞笑到家了，四个平均不到80级的真·小号，来有120级的怪的地图做任务？
　　【当前】朗姆酒曲酱：喂，我说你拽什么拽啊？把言欢哥哥打得掉了五级也不见一句道歉，他还当众在世界上护着你。
　　【当前】暮雨霖铃：？
　　楚天蓝扶额：“什么逻辑……现在的迷妹都怎么了？想当年我还是个无知的高中生的时候，崇拜乔帮主也都没这样啊……”
　　乔若渝，人称“乔神”、“乔帮主”，始终是楚天蓝的童年阴影，不，是大她五届的中学、大学直系学长，若不是楚天蓝临时决定保研本校，研究生也将是她的学长。
　　在楚天蓝十几年的学生生涯中，作为榜样，无论哪个方面，大家都会优先提起乔若渝，他也是那一届学生里的金字招牌和最常提到的名字之一，无论中学还是大学。他是那种典型的“别人家的孩子”、“我们学校的学长”，让人津津乐道的可能并不是他中学时代的竞赛奖项、高考成绩，也不是大学时期的GPA、科研成果，而是他几乎全面得挑不出一丝儿毛病——学业上从不偏科，就连体育、政史地都能出类拔萃。更难能可贵的是他的低调质朴、谦虚严谨。每每思及至此，楚天蓝脑海中高二宣讲会时送她钥匙扣的那身影和大一新生开学典礼看到的那个孤傲的背影便渐渐重叠起来，凝成一个活生生的人。
　　路过学校橱窗，看到那个有着深邃眼神的学长的照片时，楚天蓝总是会驻足的。说不清楚是崇拜还是仰慕，但有一点是可以确定的，是这个仅有过几分钟对话的学长，造就了今天的楚天蓝；是借他的光芒，楚天蓝这棵小小的树苗，才得以长成今天这个属于自己的、参天的模样。
　　这一晃神，【当前】频道上的话又多了几条。
　　【当前】斯年草莓酱：你怎么不说话？
　　【当前】荆棘蔷薇酱：心虚了吗？
　　【当前】暮雨霖铃：MDZZ。
　　随即一个“横扫千军”把眼前四个脑子可能进了浆糊的人放倒，甩下一句话，拂袖而去，深藏功与名。
　　【当前】暮雨霖铃：大脑是好的，可惜不是人人都有。
　　遇到脑残并不可怕，可怕的是脑残还觉得自己有理，刷起了【世界】。
　　【世界】金枪鱼子酱：暮雨霖铃，坐标（63.2，78.1）。昨天说要清了殷衣阁的人，速来秦始皇陵北入口！
　　楚天蓝嗤之以鼻，并不理会，自顾自地朝前走，没几步，还真就遇上了舜天寺的暗夜三兄妹之二：暗夜伯爵、暗夜精灵。
　　【当前】暗夜精灵：暮雨霖铃，你害得我们帮的人现在城都不敢出！我现在就杀了你！
　　【当前】暮雨霖铃：小姐姐你退帮了？
　　【当前】暗夜伯爵：少耍嘴皮子！
　　楚天蓝这下是真的无语了，小女生出门不带脑子就算了，大人怎么也这么不长脑子。考虑到自己现在还顶着个大红名，再杀几次，就要去关禁闭了，所以除非必要，自己根本不想和这几个人动手，索性咬牙扔出三个“定云索”这种土豪级道具，把三个人都定在了秦始皇陵北入口。
　　【当前】暮雨霖铃：你们慢聊，或者召唤队友把你们杀了，自己死回城吧。
　　然后就接着进地图做任务去了。
　　楚天蓝没有刷【世界】历史记录的习惯，所以她压根不知道在她下线到现在的十个小时里，发生了多么惨绝人寰的，有组织、有纪律、高智商、狠手段的大规模针对性屠杀。这段时间里，舜天寺的每一个帮众都过得心惊胆战——做任务，不敢出长安城；刷经验，不敢去近远郊——只要一出城，要么遇见殷衣阁带了战斗力高的自家玩家在旁边，被对方以正当防卫为由，杀个九死一生；要么运气稍好些，只遇到殷衣阁的生活玩家，可一不小心又给鸡翅教的人盯上了，结果还是得挂回家。即使没碰到殷衣阁也没遇到鸡翅教，若碰到昨夜有幸观看到了【世界】上的口水战的吃瓜群众，也不免被砍上两刀：“本来今天殷衣阁卖装备打折的！都怪你们！”
　　他们就纳闷了，殷衣阁加上鸡翅教两个帮派统共也不到五十余人，其中有一部分还是生活玩家，尽管鸡翅教的玩家还有殷衣阁能打的几个玩家，战斗力均是PK榜上有名、声名远扬，但真正对上了才知道什么叫做恐怖。
　　最开始的时候，舜天寺想过利用人数优势，以为组团作战就没事了。结果发现自己还是太年轻，甚至有点幼稚。当他们组了几支小队出城刷怪刷得正欢脱之时，隐身的安陆有楠突然出现，放了一个机关箭，当场就炸掉了六个脆皮司命，还有一个御宇、一个少宫，都只剩下一层血皮，一把偃甲巨镰扫过登时收割性命，不能迅速更多。
　　舜天寺气不过啊，当时暗夜三兄妹中的暗夜精灵就建议多一些人再出城，胜就胜在人多力量大，两个小队一起，相互照应，十六个人一起，他们难道会倾半数过来不成？谁知刚刷了一会儿，李斯莫扎特就骑着他那只拉风的仙鹤降落了，随后鸡翅教的司命为草纫兰也踏马而来。两个小队立马集合，做好开战准备。结果，李斯莫扎特下了仙鹤就席地而坐，优哉游哉地抚琴，恍若没事的人儿，只有为草纫兰上前。暗夜精灵暗自偷笑，这司命也太轻敌了，看我们不秒了你。
　　距离够近了，为草纫兰才说话。
　　【当前】为草纫兰：听说司命暴力起来堪比天罡临风，洒家也来试试。
　　舜天寺习惯先发制人，还没等为草纫兰按下第一个技能，他们就抢先开启群殴模式，可谁知眼前这司命不但没被秒掉，一阵光芒散尽之后，为草纫兰还是满血。
　　【当前】暗夜伯爵：我去，你是司命还是天罡啊！
　　事实上，为草纫兰不过是用了司命的“血荐轩辕”技能。他一边召唤灵兽攻击，一边靠近他们，当他的血剩余不到500点时，就会释放被动技能，顿时将灵兽的攻击力化为自身灵力攻击，伤害巨大，足以让所有人都在一瞬间倒地，同时将伤害值恢复为己方血量。于是就有了神奇的一幕：一个司命满血站在尸横遍野的郊外，头顶飘着一行字“司命有毒”。
　　现在，暗夜精灵再被楚天蓝这么一激，怒不可遏了。是可忍孰不可忍！等定云索解了之后，她和暗夜伯爵就各自领了两个小队，总共六个队伍主动出击。第一组由暗夜伯爵带领的小队出发还不到五分钟，就打道回府了。
　　暗夜伯爵羞愧地解释道。
　　【帮派】暗夜伯爵：一出城就遇到夜阑听雨和暮雨霖铃守在城门，还没看清技能呢，就被他们俩给杀回来了。大哥，鸡翅教的帮主酒言欢让我传话给咱们帮的兄弟，若是被枉杀的兄弟们不想继续提心吊胆，成天出个门都战战兢兢，只要当天参与的人在世界上道歉即可，鸡翅教便不再追究。否则咱们舜天寺就要为昨晚的话负全责！
　　此言一出，大家都沉默了。舜天寺本是帝京长安的第一大帮，合服之后仍是新服帝京风云的第一大帮。大家顶着江湖第一大帮舜天寺的称号，出门都是极其自豪的，甚至就算当时宣战，有的人虽觉无理，却也是极其自信不输的——即使合帮也才堪堪不到五十人，怎么可能和这边三百余兄弟抗衡？可是这短短十个小时，舜天寺的自信便荡然无存。
　　【帮派】暗夜伯爵：我为我的言行负责。
　　说罢，暗夜伯爵便在【世界】上对昨天的事情道歉，把话刷屏了十次。
　　【世界】暗夜伯爵：我在这里郑重地向殷衣阁道歉！昨天一时义愤口无遮拦，请晓风残月帮主和暮雨霖铃副帮不要见怪！我们并非有意与你们敌对，愿从此以后，大家和平相处！
　　【帮派】红楼清风：大哥，兄弟们，对不起。因为我的一时口舌之快，给大家惹麻烦了，我现在已经是个彻底的小号了……对不起！
　　【帮派】轩窗之外：我也对不起大家！
　　接着，红楼清风、轩窗之外在世界上道歉，并退出了舜天寺。
　　【帮派】暗夜伯爵：挑衅这件事，我责任最大，作为长老却没带好头，我也退会好了！我自己做的事，自己承担！
　　帮派元老暗夜三兄妹里的暗夜伯爵退会之后，明明一言不发却被殷衣阁、鸡翅教杀了好几次的帮众面面相觑，大家心照不宣地觉得这已经不是当初的舜天寺时，开始一一离开帮派，就这样短短半个小时，一个三百余人的帮派迅速解体。
　　等到帮主暗夜狂魔上线的时候，仅剩下他和几个还在等他上线的元老。
　　【帮派】井深弦歌凉：老大，你终于上线了！我一直在等你上线，想跟你解释清楚再退会！
　　于是，井深弦歌凉言简意赅地将刚刚发生的事情叙述了一遍。
　　【帮派】暗夜狂魔：算了，昨天我劝你们别吵了，你们也不听我一句劝。今天变成这样，是我管教无方，我也有责任。
　　【帮派】暗夜精灵：帮主哥哥！明明是殷衣阁和鸡翅教的人小肚鸡肠，凭什么要我们承担后果？
　　【帮派】暗夜狂魔：精灵，我和伯爵把你当妹妹，就放着你的暴脾气，可你不能就这么一直任性，对不对？在游戏里能认识这么多患难与共的兄弟，我很开心。但我现在觉得累了，想休息一阵了。
　　【帮派】井深弦歌凉：我尊重帮主。我先走了，有缘江湖再见！
　　【帮派】暗夜狂魔：好了，你们别劝我，我心意已决。
　　接着，暗夜狂魔解散了帮派，舜天寺的故事，从此只能活在帝京长安老玩家的记忆里，而“四海皆殷色，八荒不染衣”的传说和京城四少的名头，因此更添一笔奇幻色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