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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第十九章 ...

  •   七月末。琅琊王大婚。

      司马岳望着坐在婚榻上的褚蒜子,目眩神迷。她右手执着团扇遮面,素手在白绢婚服的掩映下,更显得如凝霜雪。(注)

      他走近她的身前,握住她笼在袖中的左手。触手有些凉,还有些颤抖。她是有些紧张吗?他找出她的手,紧紧地握住了,与她十指交扣,柔声道:“蒜子,别怕。我会一辈子待你好的。”

      “嗯。”褚蒜子低低地答了一声。

      “蒜子,让我看看你。”

      过了一会儿,团扇终于缓缓地落下,露出了佳人娇羞的一张脸,褚蒜子垂着目,长睫犹在微微颤动。

      芙蓉如面柳如眉。

      “我这不是在做梦吧?”司马岳忽然有些不确定。自从皇兄允婚以来,一切都顺利得出奇。

      褚蒜子抬眼嗔了他一眼,又垂落了目光。这一眼,让司马岳的全身血液都沸腾了,他的目光掠过妻子娇美的脸,最后落在了她的红唇上。

      他紧紧地抱着她,抚摸着她,如饥似渴地吻着她的红唇。这个渴望了良久的人儿,这个原以为会嫁做他人妇的人儿,如今终于属于他了。褚蒜子,琅琊王妃,他的王妃。司马岳的嘴角抑制不住地上扬,拥着怀中犹在轻颤的人儿,缓缓倒在榻上。

      帷帐中,长夜正浓,墨发交缠,榻前粗如儿臂的龙凤双烛,正在哔哔啵啵地烧着,不断流下烛泪。

      第二日,褚蒜子从睡梦中悠悠转醒,却吓了一跳。阳光肆无忌惮地照在窗棂上,将室内照得一片明亮。这,只怕已经是巳时了吧。想到昨夜发生的事,她的脸上浮起红晕,侧头看看了身侧,却是空的。

      “女郎,不,王妃,你醒了?”却是玉砚熟悉的声音。

      “嗯。殿下呢?”

      “殿下辰时便起身了,吩咐不要打扰王妃。”玉砚笑道。由于司马岳的母亲,明穆皇后早已去世,此时也无公婆需要拜见。

      褚蒜子从榻上坐了起来,腰身还有些酸痛,道:“我要梳洗。”

      “喏。”

      玉砚等侍女端入铜盆,面巾等物,褚蒜子稍事梳洗,侍女又请她用早膳。

      “殿下用过了吗?”

      “禀王妃,殿下说,如果您饿了,就先用。”

      褚蒜子疑道:“殿下去哪里了?他不在府里?”

      侍女笑道:“殿下在庭院中种树。”

      “种树?”褚蒜子好奇心起,踏上丝履,道:“带我去看看。”

      侍女答应一声,在前领路,片刻之后,就到了庭院。王府庭院的一角,有一方小池,小池边,司马岳长身玉立,几个王府仆役正将一株海棠移种到小池边的空地上。

      听到身后的佩环轻响,司马岳回过头来,见是褚蒜子,急忙迎了上去,握住她的手,柔声道:“怎么就起来了?”

      众目睽睽之下,褚蒜子有些羞赧,便想甩开他的手,却被司马岳紧紧握住不放,也只好由着他。

      司马岳笑了笑,指了指海棠,道:“喜欢吗?”

      这株西府海棠,比起之前他送到褚府的更高些,更大些,密密匝匝的绿叶,在地上投下浓浓的树荫。

      “殿下,树种好了。您看……?”

      司马岳这才松开手,走上前去,从仆役手中接过锹,在树跟处,培了培土。他放开锹,仔细地打量了下海棠树,满意地点点头,便走回褚蒜子身边,温柔而诚挚地直视她的双眸,微笑道:“来年花开之日,我便和蒜子在此树下,饮酒赏花,可好?”

      不知为何,褚蒜子觉得眼眶有些酸痛,似乎有什么东西要流出来。她眨了眨眼,沉默了片刻,也微笑着轻轻点了点头,道:“好。”

      或许,她接受司马岳,接受这桩婚事,是害怕再受情伤,或者,是感动于他的温柔与无微不至的关怀,又或者,这是出自于命运的安排,她无心、也无力再行反抗。但在这一刻,身边少年那诚挚的眉眼,温柔的笑容,深深地刻在了她的心中,永志不忘。

      流光如梭,转眼间便到了咸康五年。

      虽是七月末的天气,已经入秋,但位于建康东南的会稽郡,却依旧燥热。

      剡县县衙的庭院内,绿树成荫,遮住了不少日光,但树上的蝉却用尽全身力气嘶鸣着,叫嚣着,平添了许多焦躁。

      谢奕烦躁地一推酒杯,道:“这蝉,是知道自己活不了多久了吗?叫得如此声嘶力竭。这叫我如何处理公务。”他随手指着堂下的几个吏役,道:“你们,快去把蝉粘下来。”

      吏役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虽然这差事并不好干,却知道这位县令大老爷的暴脾气,只好苦着脸去了。

      谢奕这才看了看坐在下首的三弟谢安,却迎上了他含笑的一双眸子。

      “三弟,你笑话我?”

      “不敢。”谢安拱了拱手。

      谢奕“哼”了一声,取过书案上的一封公文,却是发自会稽郡的公文。会稽郡下辖十县,剡县也是其中之一。谢奕拆了公文,面色渐渐变得严肃起来。

      他匆匆看完,将公文朝谢安一扬,道:“猜猜,出了什么事?”

      谢安沉吟了片刻,道:“庾季坚可是要入京了?”

      谢奕惊讶地张大了眼,道:“你是怎么猜到的?日子已经定了,就在后日,内史府已经咨文各县,在长亭为庾冰摆酒送行。”

      谢安道:“其实也不难。七月初,王丞相去世,以颍川庾氏如今之声势、与帝室关系之密切,继任人选必然是庾氏中人,否则他们又怎肯善罢甘休?庾氏家主庾亮,如今为都督江、荆、豫、益、梁、雍六州诸军事,兼领江、荆、豫三州刺史,驻守武昌,手握兵权,他必然不肯放弃兵权入京。除了庾亮之外,庾氏中最负时望的便是庾季坚。那么,他舍去会稽内史的职位,入中枢,也就顺理成章了。”

      谢奕听得频频点头,上下打量着还不到二十岁的三弟,忽然叹道:“三弟,可惜了!”

      这话却让谢安有些不懂了,他微微扬眉,疑道:“什么可惜了?”

      “我是说,你可惜了!你就真的甘心,一辈子在会稽隐居?”

      谢安笑道:“兄长,我平生最喜爱音律、山水,你又不是不知道。何况,家族里不仅有从兄,还有你,还有万弟。既然你们都可以出仕,有何必非要我呢?”

      谢奕点点头,又摇摇头,叹了口气,道:“那后日,你随我一起去为庾冰送行?”

      谢安急忙摆了摆手,道:“兄长,你还是饶了我吧,免得又被他征去当官。何况,我早就和支道林约好了,去他那里盘桓几日,谈谈玄,说说佛理。”

      谢奕不无艳羡地瞟了弟弟一眼,道:“你倒逍遥。”

      就当谢安辞别兄长谢奕,乘着一叶扁舟,前往余杭寻访支道林的时候,庾冰却正在长亭与自己的属吏们话别。他已经接到了朝廷的诏令,任命他为中书监、扬州刺史、都督扬、豫、兖三州军事、征虏将军、假节,与何充一起,录尚书事。

      “庾使君,恭喜了!”

      “庾公,此去京都,必定大展长才啊!”

      “过奖,过奖。”庾冰方正的脸上挂着谦逊的微笑,心里却有着舍我其谁的自负。

      王导,这位三朝元老、当今陛下极敬重,以长辈之礼对待的琅琊王氏家主,终于死了。虽然王氏后辈中不乏俊才,譬如王允之、王彪之、以及与庾氏关系密切的王羲之,但他们都还资历太浅,如今成不了什么气候。从今往后,朝中将是庾氏的天下了。

      或许王导以前算是贤相,但观其最近数年为政,可称昏聩糊涂。最明显的一点,便是其对世家大族的放任。譬如,王导任用的将领们公然偷盗石头仓的粮食,而官府却不追究主犯,却仅仅诛杀了仓库主管塞责。又譬如,山遐出任余姚县县令不过三个月,就查出各世家隐匿了上万流民作为隐户,山遐想对不法豪强施以严刑峻法,却反而被罢官。

      王导居然还说,“你们说我‘昏聩’,但以后你们会怀念我的‘昏聩’。”如果再这样下去,只怕江东大事去矣!

      注:《晋东宫旧事》记:“太子纳妃,有白毂,白纱,白绢衫,并紫结缨。”
note作者有话说
第19章 第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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