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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贰 ...

  •   阿杏自拥有灵智起,便待在这深宫之中,犹如一个无情的旁观者,看着被那高墙挡在三宫六院中的丑恶。

      这宫中不知道有多少怨魂,不知道那个妃子养的小鬼,数不胜数。

      惨死宫中的宫女太监数不胜数,这些不可计数的怨鬼也时不时有道士来处理,却也是杯水车薪,倒也是便宜了坐山观虎斗的阿杏,靠着吞噬那些不起眼的冤魂恶鬼,成了一方大妖。

      大女孩儿最爱的就是古筝和玉笛,为的都是刘邵,那个皇帝。

      自从杏嫔娘娘发现了阿杏的存在,在这宫中无依无靠的她便把阿杏当做了亲人,手把手的教它读书写字,琴棋书画,研墨沏茶,阿杏甚至还在这宫中有模有样的学了些宫女跳舞的皮毛。

      为了报答她,阿杏特地跑去设了个结界,将想要靠近杏嫔娘娘宫里妖魔鬼怪尽数驱赶,就差在这上面刻一个'妖魔鬼怪与小人不得入内'这几个大字,也亏的有阿杏坐镇,没有了那些超群的冤魂恶鬼,就连含香宫的太阳都暖了几分。

      当然,除了杏花妖。

      阿杏学了一手好琴,一方面是因为杏嫔娘娘喜欢,一方面因为这是杏嫔娘娘教他的,为了让她高兴,阿杏晚上便乘着夜色钻研乐谱,现在弹起琴来让出生书香门第的杏嫔娘娘赞不绝口。

      但现在,阿杏要用它为杏嫔娘娘送最后一程。

      当初学琴的时候,杏嫔娘娘赠予他了一架由和田玉制成的白玉琴,弦都是最上等的冰蚕丝,上面雕着精致美丽的凤纹,听杏嫔娘娘说,这架漂亮的琴还有个很好听的名字,叫'姑苏'。

      取自张继《枫桥夜泊》中'姑苏城外寒山寺,夜半钟声到客船'的姑苏城。

      阿杏盘腿坐在蒲团上,纤细修长的手指悬在琴弦上方,然后轻轻的拨弄,音色与记忆中的毫无差别。

      叹了口气,抬起头,杏嫔娘娘画着她未入宫时常用的妆容,眉间画了杏花样的花钿,身上穿着一身简单的鹅黄色的襦裙,一头黑色长发梳着再平常不过的发髻,上面插了几根普通的簪子。

      杏嫔娘娘睁开眼,温润如玉的眸中满是平静,她的神色平淡,举手投足都带着优雅的味道,与那张扬放肆,口出狂言的绮妃相比,好了不知道多少。

      以前,宠冠后宫的杏嫔娘娘是京城上下少女效仿羡慕的对象,现在宠冠六宫的人却成了绮妃,可那张扬放肆的绮妃却是当今贵族所耻笑嘲讽的对象。

      放下了吗?

      杏嫔娘娘闭上眼,顺着音乐偏偏起舞,那鹅黄的襦裙动起来宛若一朵云,配上绝美的容颜,仿佛下凡的仙子。

      儿时的两小无猜,少年少女时的青春懵懂,现在的酸甜苦辣……

      你真的放下了吗?节奏突然变得急促,可杏嫔娘娘依旧闭着一双美眸,衣袖仿佛鸟儿凌空飞舞的翅膀,不紧不慢的跟上节奏,裙摆仿佛荡成花瓣。

      美人一舞,翩若惊鸿。

      只可惜,刘邵他看不到了。

      阿杏睁开眼,他看了眼大门,又看了眼天空,视线追逐着园中翩翩起舞的美人,心中思绪万千,最终,它勾起嘴角,嫣然一笑,伴随着后院中猫儿的一声惊叫,手中的动作停了下来。

      原来,真的放下了呀……

      原本翩翩起舞的美人犹如那突然停止的琴声戛然而止,倒在地上。

      指尖带着一点血丝,是刚刚琴弦断裂时不小心崩到的,但是阿杏没有觉得难受,甚至还为杏嫔娘娘感到高兴。

      这念想,也该断了呀……

      阿杏抱起倒在地上,毫无声息的季闵月,将她放在院子里的秋千上,细细的帮她整理好散乱的发丝和有些凌乱的衣角,它看了杏嫔娘娘许久,只想把大女孩儿的脸牢记在心中,永不忘记。

      最终将她发髻间的木簪取了下来,捏在手里。

      如果没有这根簪子……

      记忆中天真烂漫的小女孩儿是季家的掌上明珠,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小家碧玉楚楚可怜,鹿儿般的眸令人打心底儿疼惜,之后的大女孩儿却是忧郁沉默的,眉眼间是数不尽的悲伤与失落。

      如果没有刘邵……

      季闵月依旧是季家的掌上明珠,是太后千娇百宠的外甥女,是江南赫赫有名的才女,然后嫁一个门当户对的清廉官人,平平凡凡,却又幸福的过一生。

      都是因为刘邵……

      “姐姐宫里怎会有男人?!”

      听到那声音,阿杏微微皱眉,回身看到了小心机和皇帝刘邵带着一众宫女太监站在望杏宫的大门口,刘邵对他怒目而视,仿佛下一秒就要拔剑来刺。

      也对,谁也不知道他这个陌生人是怎么跑到含香宫里的,按照他们的弯弯肠子,思来想去,那便只有侍卫与杏嫔娘娘偷/情可以解释的过去了。

      阿杏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讽刺的笑容,也不知道实在笑谁。

      “刘邵?”

      歪了歪头,笑得十分纯良,可是下一秒,阿杏就狠狠地把手里的东西往地上一扔,树妖的枝条就算是脱离了本体也很坚硬不易破损,被残存妖力保护的枝条宛若利剑,可现在它却狠狠地摔在了地上,从中间裂开,成了两半。

      你不配她。

      阿杏的袖子一甩,笔直笔直的站在院中,浅灰色的眼中一片冰冷。

      初生的妖怪不知愤怒,不知憎恨,更不知人心可畏,它被杏嫔娘娘教导的很好,像一张不沾墨水的纸,但现在,阿杏特别,特别讨厌眼前这对男女。

      “大胆!”

      丕公公大喊一声侧身挡在刘邵和绮妃身前,却在认出那木簪的下一秒,脸僵得连表情都做不出来,因为他知道,就连他一个太监都能一眼认出来了,更何况亲手雕刻磨制那支木簪的皇上?

      刘邵不可思议的睁大眼睛,他挣开绮妃挽着自己的手,越过丕公公蹲在地上,小心的捡起那已经断成两根的杏花木簪,他抬起头,眼神颤抖的看向坐在秋千上的杏嫔,却发现她一动不动的坐在那里,杏眸紧闭,好像死了一般。

      好像死了一般……

      “月儿?!”

      他惊慌失措的被杏嫔娘娘抱在自己怀里,却发现怀中的女人已经没有了脉搏,就连身体也变得有些冰冷。

      “传太医!快!快!”

      刘邵很少有那么失态的时候,因为帝王家的男人不可以,也不能对别人露出自己最害怕,最脆弱的一面。

      无聊。

      无聊透了。

      阿杏看着这一幕,哪怕是被一群侍卫里三层外三层的围起来都没能让他转移丝毫注意力,它就这么静静的看了许久,把刘邵慌乱的样子尽收眼底。

      有什么用呢?

      阿杏突然觉得有些乏了,这后宫太乱,太无聊了,就连经常可以为他提供乐子的刘邵此刻也让他觉得无趣至极。

      人都已经死了啊……

      有什么用呢?

      人类,太难懂了。

      阿杏突然想起来那些被驱逐到冷宫里呆着的妃子,其中也有几个人是他的手笔,那些倒霉的女人有的从疯癫回归到平静,有的在平静中逐渐疯癫。

      阿杏觉得她们有一句话说的很对。

      “这世间女子最不该做的,便是爱上帝王家的男人。”

      “只愿来世生为男子,方可真心爱一人。”

      帝王无情。

      帝王也多情。

      自古帝王多薄情。

      阿杏挥开围着它的侍卫,弯腰拿回姑苏,飞身跃上本体的枝头,将姑苏置于膝上,妖力融入琴音,将含香宫中的人尽数赶了出去,然后关闭大门。

      指尖划过琴弦,那根断裂的琴弦已经被妖力修复。

      阿杏突然起了兴致。

      他作了一首曲,玉琴那悠扬的声音响彻后宫,或许是为了纪念季闵月这逝去的一代绝色,又或许是同情这些被红色高墙困在后宫中的可怜女人。

      只愿来世为男子,方可爱一人。

      “浦源云:'绿芜春雨洛阳城,不见名花国已倾。影落画屏何处物,断金残粉故宫情。'”

      阿杏微微一笑,四季开花的杏花树落下了些许纯白的花瓣,带着清香,轻轻落在玉琴之间,落在他的发间。

      “此曲……名'断情',如何?”

      不知从何处传来一声轻叹,微风拂过,那雪白的杏花'簌簌'落下,明明是夏日,却仿佛下了雪一般。

      几日后,有人扣动了含香宫大门的环扣。

      “在下昆吾派长老玄泽真人,求见杏花妖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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