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人即地狱x囚犯医生]Living Hell》亓官崆泠

90、番外

　　“哥，刚才警察打电话到家里来。”罗利研的声音微微颤抖着，“警察说……爸从工地楼上摔下来了，还……还砸死了人。”
　　罗利济那一天的噩梦从接到这通电话时开始了。
　　“罗利济，教授说让你去趟他办公室。”一起上课的同学从后面拍了拍罗利济的肩膀，“怎么站在这发呆？”
　　“我家里有点事，你帮我跟教授说一声，我晚点再联系他。”罗利济回过神来，把刚才那堂课用的书尽数塞给了同学，“帮我拿回宿舍，多谢。”
　　“什么事啊？用不用陪你回去啊！”同学在后面喊步履匆匆的罗利济，可惜罗利济头都没回。
　　另一个同宿舍的学生从教室里出来，问道：“罗利济呢？不是约好了一起去教授那吗？”
　　“不知道，他家里好像出什么事了，很着急的走了。”
　　罗利济离开学校，换乘了两次巴士才赶到医院，冲到前台时因为跑过来乱掉的气息还没喘匀，“请问刚才有高空掉落的患者被送过来吗？名字叫罗华平。”
　　“欸，是有一位叫罗华平的患者不久前被送了过来，请问你是？”
　　“我是他儿子。”
　　前台的护士知悉了罗利济的身份，眉宇间都带上了些同情，她再度开口道：“关于罗华平患者，其实……”
　　护士后面的话罗利济其实没有听进去多少，在捕捉到太平间的词汇后，他脑子里直接一片空白，最后还是另一位好心的护士带他找到了目的地。
　　“小伙子，进去吧，前面就是。”
　　“谢谢。”
　　罗利济道过谢，跟守在门口的警察交代了身份，才颤抖着手推开了临时停尸房的门。
　　“哥！”罗利研看到罗利济直接冲过去扑进了罗利济怀里，紧紧的抱着罗利济的腰就不撒手了，她不敢哭的太大声，就把脸埋在罗利济的衣服里，憋着气默默流眼泪。
　　泪水打湿了衣服后冰冰凉的贴在皮肤上，罗利济红着眼眶一下下摸着妹妹的头安慰着，看着崩溃到抱着父亲的尸体失声痛哭的母亲，他硬是咬着后槽牙把涌出来的眼泪憋了回去。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位罗华平先生从工地的脚手架上失足掉落，因为严重的颅损伤没能抢救回来。”一旁的警察解释道，“另外，罗华平先生在坠楼的时候砸到了两位路过的工友，现在也在这家医院里。”
　　“被砸到的人情况如何？”
　　“很遗憾。”警察摇了摇头，“我们已经通知他们的家属过来认领尸体了。”
　　“我们，会承担责任的。”罗利济把怀里哭的更厉害的妹妹抱紧了，他也不知道这时候应该说些什么，尽管作为父亲那个男人很多时候都没有尽到自己应尽的义务，他也不止一次的想过这个家如果没有那个男人该多好，但当真正失去的时候，罗利济依然感觉心口被挖走了一大块，痛的他想要大吼出来。
　　可是罗利济没有，他沉默着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在警察离开停尸房的时候带着妹妹来到母亲身边，将二人圈在怀里，用他还不是那么健硕的身体暂时充当了避风港。
　　被连累的两个人是一对夫妻，他们家里只剩下一个比罗利济大两岁的儿子，在见到了双亲的尸体时呆愣愣的站在那，好半天都没有反应。
　　罗利济是在外面的走廊跟青年见面的，过于强烈的冲击让青年面无表情的杵在走廊里，甚至连哭都哭不出来。
　　“我是罗华平的家属。”罗利济面对着青年，弯下了腰，“对于这次发生的事情，我非常抱歉，我一定会尽我所能对你进行补偿的。”
　　“补偿？”青年看着罗利济低下头后留给他的后脑勺，才终于回过神一般开了口，“你拿什么补偿？”
　　“赔偿金的数目我们可以双方协商……”
　　“你这身衣服，是医科大学的制服吧？真好啊，像你这样高高在上的人。”青年的面容出现了一些扭曲，“你家的人谋杀了我的双亲！你以为随便拿点钱这件事就可以当做没发生过吗？”
　　“这是一场意外，我也不希望有这个结果，我真的，非常抱歉。”罗利济把腰弯的更低。
　　“你抬起头来。”青年伸手拽着罗利济的领子把人拉了起来，他高中毕业后就没有继续学业了，这几年同样奔波在外到处打工，力气不是罗利济一个大学生可以比的，只能被迫的直视了他的眼睛，“你给我看清楚了，记住我的脸，我不需要你的道歉，我要你这辈子记得我的脸，每每回想起来都饱受内心的折磨。你这个，杀人犯的儿子！”
　　青年抡圆了拳头照着罗利济的脸凑下去，力道直接让罗利济摔在了地上，迅速变红的脸颊跟涌出嘴角的血见证着他用了多大的力气。
　　罗利济痛的直不起腰来，那青年又变本加厉的骑到他身上想继续打人，拳头再次落到罗利济身上之前被警察一把拽住了。
　　“呀，小子！敢当着警察的面打人，你是想进去吗？”
　　“我重要的亲人都没了，我为什么不能打他！”青年怒吼着，也终于涌出了决堤的泪水，他被警察拖着还在挣扎想要对罗利济出手，被其中一个警察踹了一脚膝窝，扑跪在地上才捂着脸大哭出声。
　　罗利济摸着自己火辣辣的脸坐起身，他摔得很实诚，半边身子都是麻的，可心中的麻木更甚。
　　过去的十几年里，罗利济总是被人喊小偷的儿子，手脚不检点的父亲从来不知道反省自己的所作所为，在罗利济长大的过程中他知道的就有十七次前科，他经常看着母亲偷偷抹泪，然后带着好不容易攒下的一点钱去交保释金，再亲自上门给人道歉。他原本以为他长大了，父亲也开始慢慢学好了，他已经可以为母亲分担这样的压力，可是这一次，他又成了杀人犯的儿子。尽管，那只是一场谁也不想看到的意外。
　　一个做不好丈夫也做不好父亲的男人，最终连作为人都失败的彻底。
　　罗利研一直被母亲抱着躲在暗处，听到罗利济被打的声音急忙挣脱了母亲跑出来，凑到罗利济身边，小心的碰了碰罗利济的脸。
　　“哥，疼吗？”
　　罗利济缓慢的摇了下头，就着坐姿抱住了罗利研，闷着声音答道：“不疼。”
　　罗利研察觉到衣服前襟被沾湿，赶紧回抱住了罗利济，把自己挡在了罗利济跟那些外人中间。
　　这天罗利济没能回学校，第二天从殡仪馆把父亲的骨灰盒抱出来的时候，外面的雨下的很大，他打着伞掺着母亲回到家里，梗在嗓子眼里的话终于找到了说出口的时机。
　　“我明天就去办理退学，利研马上就要上初中了，妈你的身体也不好，家里总要有人出去赚钱。”
　　“不行！”一夜之间憔悴了许多的女人这时候强势的挺直了腰板，“你那么辛苦才考上的，我绝对不能让你退学！家里确实需要人赚钱，但那也是我去赚钱，咱们家的日子还远远没到需要你放弃学业的地步！你听明白了吗？”
　　“可是，妈……”
　　“没什么可是！这件事情没有商量的余地！”
　　罗利济还想再努力一下的时候门铃响了起来，他起身去开门，西装革履的教授就站在门外焦急的跺着脚。
　　“教授，您怎么来了？”
　　“罗利济，你父亲出事了你怎么不先跟我联系！”教授推着罗利济进门，“你这脸是谁打的？你母亲在里面吗？”
　　风风火火的闯进去，教授甚至比罗利济走的还要快，一见到罗利济母亲就郑重的跪坐在了地上。
　　“你丈夫的事我感觉非常的遗憾，他毕竟在慢慢的学好，还请节哀。”教授从口袋里摸出一个信封推向罗利济母亲，“这是我的一点小心意，你放心并不是很多，不需要有心理负担。我今天来是有事情想跟你商量，我了解你们接下来的生活可能会很艰难，但是无论如何，请千万不要让罗利济放弃学业，他是我带过的最好的学生，我，还有这个国家医疗的未来，都不能失去他。”
　　“教授，我并没有这个打算，我是一定支持利济继续学业的。”
　　“那就好，那就好。”教授紧绷的后背稍微放松了一些，“关于未来的学费问题，还请不要担心，罗利济的成绩一向优秀，本就是奖学金候补，等下学期批下来了，完全足够他交付学费。”
　　“教授……”罗利济打断了两个长辈之间的自说自话，“我已经考虑了一晚上了，还是想退学。”
　　“我是不会答应的，明天就给我滚回去上课！你是想打工也好赚外快也好，我都替你兜着，不会让学校发现的，只有退学不行！”
　　“教授……”
　　“你家里都没有冰块吗？看你这个脸肿的，明天怎么去上课？”
　　“教授……”罗利济喊得越发无奈。
　　“别喊了！”教授转回去跟罗利济母亲说道，“利济妈妈，他这个样子也没办法回学校上课，看着太惨了，我想先带他去处理一下，虽然时机不太对，但是这几天的课程非常的重要，一旦落下以后再怎么补习也不如当堂的效果好，希望你能理解。”
　　“我理解，教授，之前也一直多亏您照顾我们利济，真的麻烦了。”
　　罗利济被母亲推着跟教授往外走，他挣扎了好几下，也不敢动作太大，只听着母亲在他身后一个劲的说，“快去吧，家里不用你操心，妈没事。”
　　怎么可能没事啊？大门在身后被关上，罗利济一步都动弹不得，贴着门蹲下把脸埋在了胳膊里。
　　“教授，我是不是特别的没用？”
　　“你很有用，罗利济，你是我们未来的希望。”教授也跟着蹲下，伸出手抚摸着罗利济的后背，试图给眼前困兽一般把自己抱成一团的孩子哪怕一点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