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红烛双影一双人（1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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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千大千世界中的某一处凡界亦是阳春三月，一方山间生了个小火堆，烤在火上的菌菇香气四溢，落霞万里，将无边梨花皆染了红。
（注：预防火灾人人有责，山上不可以生火，文中情节所需，请勿模仿。）
白浅上神同她家夫君是昨日到的此处凡界，行至此处时天色将明，街巷上小贩往来，正是烟火气最浓的时候。
他们先是在路边的小摊上吃了素面，又在街上小逛了半日，还去戏园子里听了一出感人至深的折子戏，快要天黑时才寻了间客栈落脚。
今早出门时听说城外有座山上遍生梨树，每逢阳春花开似雪，远远望去都能瞧见山色笼了一层雾白，如云落山间，很是美妙，那山也因此得名，说是唤作落云山，而眼下正是赏花的时节，是以他们便寻来了此处。
这山上确如人们所说，入眼皆是霜雪堆满了枝头似的白，看惯了桃花灼灼，如今瞧一瞧这雪白锦簇倒也别有一番风味，且这林间不时还有旁的老树林立，主要是树上还生了蘑菇，瞧着便很招人喜欢。
她拉着师父一路一边赏梨花一边采蘑菇，中途还小憩了几回，待走到山顶时都已日影儿西沉了，不过倒是正好赏一赏烟霞映梨花的美景儿。
胖嘟嘟的圆菇被小火烤得炸了开个花纹，瞧着便很馋人，师父还采了可以做香料的草叶同蘑菇串在一处烤着，想来定是好吃得紧。来时路过小溪倒也瞧见了有鱼，不过她近来好像胃口不大好，并不是特别想吃鱼。
她忍不住嗅上一口香气儿，“不知道云纤跟她师父怎么样了~”
战神将架在火上的竹签翻上一面，“用你的小镜看看。”
白浅上神忽地眼睛一亮，并未听出她家夫君这话里的随口逗趣之意，心下念叨了一句还是师父聪明！嘴上说出来的却是装模作样的咕哝，“唔，不好吧？”
战神瞥一眼心口不一，那双小爪子已然幻出银镜的小狐狸，再深深瞥了一眼眉开眼笑的小脸，复看回手上火候。
白浅上神迫不及待地朝小镜上丢了道仙法，紧跟着便是一阵仙鹤啼鸣入耳，一大片乱七八糟的鹤身鹤膀子朝小镜扑过来，俨然一副鸡飞狗跳的架势！直惊得她险些将镜子都丢了出去，下一瞬镜中现出画面，小凤凰正被她师父抱在怀里，四下还幽幽飘落着几根鹤羽……
颇为惊惶的鹤啼此时渐息，白浅上神禁不住咂了咂嘴，这师徒俩该不会是趁着他们不在，想要打他们家仙鹤的主意吧？她隐约记着小凤凰倒是不好什么羽毛的，口味也清淡。那个素月上神，唔，瞧着倒也不像是个爱吃肉的。
小镜中相拥在一处，且对视的二人便似被施了定身法动也不动，若非周遭偶尔还掉一根鹤羽，她都要以为是这镜子出了什么毛病，如此情形倒是让她想起，她初上昆仑虚那会儿也曾这般撞进师父怀里……
彼时她被仙鹤追得险些被啄了后脑勺，幸好师父及时出现救了她，不过当时师父是将她扶稳后便扶她站好了，可没有像小凤凰的师父这般将人箍着不撒手的~
眼下那二人这般形容，倒是有些话本子里描写的桥段，这接下来嘛，要么便该是男子低下头亲了女子，要么便该是女子踮了脚亲了男子，又或者是两人耐不住四目相对，彼时吐露心意，再紧紧地相拥在一处，再情不自禁地亲一亲额头亦或是小脸……
不过小凤凰如今还缺着根筋，就是不晓得那素月……
身旁人儿看得未免太过聚精会神，连呼吸都轻了不少，战神再觑上一眼，不禁抽了抽嘴角，此番若再看下去，怕是当真不大好了。
白浅上神并未觉出哪里不好，只是那傻杵着的二人让她看得有些着急，她耐不住地再往小镜里丢一道仙泽，正想着将画面拉得近一些以免看不真切，手上却忽地一空！
她惊噫了一声，下意识看向身旁，而后便对上了自家师父那半蹙半挑的眉心，以及极是意味深长的眸光……
她眨巴一下眼睛，突然便觉着有些热，热着又突然想起来火上还烤着蘑菇，是以她紧忙凑过去看蘑菇，顺带清了清嗓子，“咳，师父，你这蘑菇烤好了么？十七都饿了~”
战神瞥一眼凑到火前的小身子，轻抿的唇角便未能再掩下笑意，近处太热，他将小身子挡开一些，取下火上竹枝。这蘑菇他还是头一回烤，也不知能否让小狐狸吃得满意。
小狐狸只瞧着那被烤得焦黄的蘑菇便已馋得咽了口水，但她此时想到的却是另一桩事，方才看着小凤凰同她师父时，她便想到了。
师父将烤蘑菇一朵朵地摘到大叶子上给她凉着，她忍不住再往师父身边挪一挪，轻喃着唤，“师父~”
他瞥一眼歪过来的小脑袋，语含笑意，“怎么。”
她自香喷喷的蘑菇上抬眼看向师父，眼里映着明璨的火光，“你是什么时候开始对十七……”
她怔怔眨了眨眼，又抿了下唇，一时有些害羞正不知该如何问下去，师父却低低答了她一声，“不知。”
他折了一双细枝为筷，夹上蘑菇喂到小嘴边，听她这样问起便也有些好奇，“十七是什么时候？”
师父这蘑菇烤得外头酥脆里头又嫩滑，当真是好吃得厉害，她吃得弯了眼，仔细想一想又摇了摇头，一边咬着蘑菇一边含糊着答，“十七也不知道~”
如今回想起来，她竟是不晓得到底是从何起对师父起了那样的念头。
她明确知晓自己的心意时，还是陷入那画中的时候，是母神点醒了她，而再细细想下去，原来早就全是痕迹了……
她历练归来那时，看见昆仑虚多了个女子，便觉整个人都不舒坦了。听说师父多了个表妹时，酸得她胃里都要翻江倒海了。看见那个云柔衣衫不整自师父院中出来，她当时恨不得将她劈了剁了。陷入画境弥留之际的最后一念，便也只有师父……
再往前，便更多了。
许是若水河的一别，也许是一次又一次看似寻常的小事，细细追溯起来，竟早得让人难以置信。
或许是她喝醉酒那回，夜风醺人，她不小心自树下跌下来，正好被师父接在怀里。
或许是师父送给她幻灵瓶那日，山门口的日光格外耀眼，师父说她馋酒了便可以去取。
或许是她被仙鹤追得慌不择路那回，师父正好赶来将她护在了身后，她记得那时她便想着要长长久久的留在昆仑虚了。
也或许是拜师那日，师父端坐在主位上，和和气气的同她打着商量，问她若是将玉清昆仑扇给她做法器，可公平……
她眨巴眨巴眼睛，好像还能自眼前喂她吃蘑菇的师父脸上，清晰地看见当初拜师那日的师父……
师父又夹了烤蘑菇喂过来，她也捏起一朵蘑菇喂到师父口中，无声地弯起唇，“可能是师父带着十七一道耍轩辕剑那时候~”
面前的人儿笑得狡黠又明媚，他微微挑起眉，不觉间嗓音里便也含了笑，“那十七到底是看上了为师，还是看上了为师的轩辕剑。”
“当然是师父了！” 她蓦地一噎，登时便拧了小眉头，脱口答完才瞧见师父眼里那明晃晃的笑~
她郁闷地睨一眼小白脸，虽知师父是在说笑，却还是想嘟囔一句，“就算师父没有轩辕剑，十七也是喜欢师父的~” 这样说着又觉着还不够，是以便再补一句，“就算师父不是战神，不是父神之子，也不会弹曲子，十七也是喜欢师父的！”
小狐狸说得太过煞有其事，他听得好笑亦心下动容，况且她这般毫不遮掩的说喜欢他，他还是头一回听到。
他眉宇间掠过些微不自在，复失笑着再夹上一筷蘑菇添进小嘴里，缓声顺着小狐狸的话道，“为师也是，倘若小十七不是狐帝幺女，不是青丘女君，亦不是折颜捡来的野狐狸，师父也同样喜欢小十七。”
她呆呆地眨眨眼，忽地便觉着口中的蘑菇有些甜，甜得心口里都要胀满了，唔，不过师父也真是的，好好的说这些做什么，怪羞人的~
她不自觉地抿起小嘴，忽地想起什么又伸着脖子往师父跟前凑一凑，“那当初玉清昆仑扇若是选了十六师兄，师父可还会待十七好？”
这般想着不禁幽幽皱了眉，在试想一下师父若将对她的好搁在子阑师兄身上……
她登时垮了小脸，小眼神也幽怨起来，“师父会对十六师兄像对十七一样好么？”
他暗暗抽了抽嘴角，深深瞧一眼没良心的小狐狸，复无言的缓缓挑起眉，“你觉得我对你好，是因为一把扇子？”
没良心的小狐狸眨了一下眼，虽说那扇子并非是寻常的扇子，但师父对她好，自然不会是因为一把扇子的！但是……
大手又夹了胖嘟嘟的蘑菇喂过来，她张开小嘴接下，很是有条理的假设道，“那要是玉清昆仑扇没有挑中十七，师父可还会收十七为徒？”
眼前的剑眉倏地一扬，她也跟着想起这话她从前好像问过差不多的，若是再问下去倒是显得她好像没良心似的，是以她挪着身子往师父身边凑一凑，再将话题拉回到一初，“那师父到底是什么时候对十七动心的？”
师父又拿下来一串蘑菇来喂她，她耐着性子等了一会儿却没等到他说话，也不晓得他是不是不打算答她。她不满意地拿两根指头拽上他袖子扯一扯，“十七都说了~”
被她扯着的人总算应了一声，“或许也是那时。”
她怔了几瞬，眼里的期待陡然变得粲然，小嗓音都放得轻了，“一道耍轩辕剑那时？”
“嗯。” 他再将一串蘑菇架好，一声轻应里含了浅淡的笑，复又补道，“或许更早。”
她怔怔看着师父的侧脸，一时分不清是不敢相信，还是旁的什么，她记得他带她一道耍轩辕剑那回，应该是她上昆仑虚大概半年的时候，原来他竟是那样早便已经对她动心了么？现下他却又说，或许更早……
一幕又一幕零散的画面浮现到眼前，她突然便有些鼻尖泛酸，心口里也酸软得发疼，说不清是什么滋味。
她歪着身子靠到师父身上，两手都抱上师父手臂，不经意的皱了眉，小嗓音也闷闷的，“那师父怎么不早点儿跟十七说~”
“怕吓到你。”他气息里逸出一声若有似无的笑，拈起袖边的小手攥到掌心里，再轻慢的细细摩挲着，噙笑的目光也落到小手上，“你那时年纪尚小，又一贯贪玩，像是没有那方面的心思。”
他一初也未发觉自己有那样的心思，直到……有了断袖的传言，他才开始审视一些过往细情。
一些他自己都从未留意过的，不知何时起，已然在他心底生根的柔软。
她娇气地撅了小嘴，软软哼唧一声，“十七才没那么胆子小~”试着想一想，“若是师父一早就跟十七表明了心意……”
那她那时又会如何呢？
靠在肩头上的人儿没了动静，他偏头瞧向思索着小脸，宠溺的勾了嘴角，“可会跑回青丘？”
她抬眼看看师父，想也不想便摇了头，她才不会像小凤凰一样吓得逃跑呢！唔，一时间难以接受应该是有的~
她再腻回师父肩头上枕着，“最多就是躲着师父，不敢见师父。”
想她一个不起眼的小狐狸，唔，她一开始上昆仑虚的那半年可是没少闯祸，师父又怎会对一只成日里闹得他不得安生的小狐狸生出什么心思来，若真是……
她眨眨眼，再正色地抬头看师父，“没准儿十七会以为是自己犯了什么错，师父在故意吓十七~”
某师父：“………”
她将自己说得噗嗤一下笑出声，想来这世上也不会有哪家的师父，如此不正经拿这种事来吓徒弟，唔，不过若在当时，她或许还真是会这样觉得~
她轻轻舒了口气，静静笑着再倚回师父肩头，若真是那样早，他便同她言明了心意，她定然是震惊的，但震惊之余也定然该是欢喜的，只不过更多的应是不敢相信罢了。
可能一开始接受不了，觉得师父不会喜欢她这只小狐狸，但慢慢也就能接受了。
如今想一想，其实所有人都是看得明白的，只有她自己糊涂。师兄们总是说她像个离不开师父的小娃娃，恨不得日日黏着师父，就连离镜都同她抱怨过不止一回。
可笑她那时竟还以为自己喜欢离镜，还天真的想要同他成亲。
眼前的光苗有些晃眼，她懒着身子歪进师父怀里，面朝着师父，语调轻慢又温柔，“师父还记得离镜么？”
他若有似无的挑了下眉，含笑应一声“嗯”，支起一边膝头再将小身子往怀里拢一拢，让她靠得舒服。
她抿嘴一笑，垂眼时又不经意的轻叹了一息，一边拉上一只大手摩挲着，一边闷声念叨，“那时候师父替十七挡了天劫，十七心里不是滋味，又不想跟师兄们说，恰好离镜找来昆仑虚。”
如今再说起这些，依旧能清晰的看到师父替她挡天雷的情形，她不自觉地再往师父怀里靠一靠，“在翼界那时候十七受过他一些恩惠，也还算聊得来，就将他当作了能说话的人。那时他只身一人跑来昆仑虚，被大师兄伤的不轻，十七便将他安置在了山下让他养伤。”
如今回想起来，也不过是七万年前的事，七万年于神族来说委实算不得久远，可于她而言，却好像仙生都过完了大半，以至于再想起从前那些过往，竟也觉得是有趣的。
虽已时隔许久，但私自留了外人在昆仑虚，不管怎么说都是她做的不对。她抬头瞄师父一眼，又讨好地将大手搂进怀里，再开口时又不经意地皱了眉，“不想他却隔三差五便送一些酸诗上来，有一回竟还在信中说要跟十七诀别。十七当时既想着不能让他死昆仑虚，又怕他当真想不开寻了短见，谁知赶过去时竟是被他诓了，还应下了要同他在一处。”
他被小狐狸那句“不能让人死在昆仑虚”听得有些好笑，复又轻蹙了下眉。他一直以为当年她同离镜是两情相悦，却不知竟还有这样一回事，纠缠不休，苦肉计。他的小十七虽心怀侠义，却素来心软，想来那离镜也是看破了这一点。
他额角青筋隐动了一下，默然拢紧掌心里的小手，原来他的小十七竟是这样被诓骗着与人在一处的，而他竟然直到如今方才知晓。
她兀自暗叹了一回，自己年少时的脑子怕不是被狗吃了，再抬起头认真地看向师父，老老实实的同师父交代道，“十七虽应下了与他在一处，却从未与他有过什么亲近，在一起时无非就是说说话。”
可即便只是说说话，她如今回想起来都有些鼻尖发酸，师父只看着她不说话，也不晓得在想什么，她软着身子再往他怀里拱一拱，脑袋拱进踏实的胸膛里，爪子也搂上师父腰间，掏心掏肺地再嘟囔一句，“十七只有跟师父在一起时才是这样~”
他被黏在身上的人儿逗得弯了嘴角，揽着小身子不自禁的紧一紧手，心知她说起这些心中不快，便有意轻挑了眉，“哪样？”
她蓦地一噎，颇觉着师父有些没良心，爪子却软趴趴地钻进外袍里，再好好往师父身上搂一楼，本来说起这话还没觉得有什么，但他这样一问她反倒有点害羞，是以便将小脸再往怀里拱一拱，闷闷地小声哼唧，“就是恨不得将自己挂在师父身上~”
鼻息间尽是贪恋且让人安心的气息，她深深的吸了口气，小嘴也跟着弯起来，仔细想一想，究竟是从何时开始有的这种想法，竟连她自己都想不起来了。
头一回好像是她初上昆仑虚的那日傍晚，师兄们想要拉她一道去沐浴，她情急一下抱住了师父的胳膊，师父竟也没有推开她……
后来她若是受了什么委屈，或是跟子阑师兄又掐起来，便总想去找师父念叨念叨，其实也算不上什么委屈，师兄们都待她很好，不过是她自己矫情罢了。闯祸被师父罚时也总想往师父身上赖，不过有时候师兄们都在，她便不大拉得下面子~
再后来，便是听师父弹曲子的时候，她有时犯懒了都能偷偷凑过去躺到师父膝头上。
她忍不住抬头看看师父，又不觉弯了小嘴，“那时候离镜还总是埋怨十七，为何同他在一处时，我十句有九句说的都是师父。”
那时候师父替她挡了天雷便闭关了，她醒来连看都没能看见师父一眼，甚至不晓得师父到底伤什么样子，那段日子当真是难熬。
如今她回想起来，倒是有些同情离镜了，想来离镜那时定然是憋屈得紧~
可莫要说那时候师父正伤着，便是师父好生生的，她想同他说的也定然都是有关师父的。
她轻轻的叹了叹，再看回手上攥着的大手，指尖拈上匀称的骨节揉捏着，不经意的喃喃出声，“十七那时还觉得，做徒弟的与师父亲近一些，不是再寻常不过了。”
亲近得三天两头便要师父怀里钻一回，亲近得恨不得成日里黏在师父身旁。
而如今她才后知后觉，又哪里会有人同心上人在一处时，张口闭口念起的都是旁人。
比如她每每同师父在一处时，眼里心里便都只有师父一个人。
她捏着指尖里的手指头送唇边亲上一口，想到后面的事便又皱了眉，“后来听大师兄说离镜同玄女在一处，十七寻过去时，他们竟还舔着脸说让十七跟师父好好在一处。”
她眉头拧得更紧，下意识地抬起小脸看着师父，不知是想要跟告状还是诉委屈，“当时若非顾及昆仑虚弟子的身份，十七真想将他们一扇子劈得灰都不剩！”
他听得心中一片酸软难言，轻手拨开小脸旁的碎发与她拢到耳后，疼惜得轻轻挑了眉，她同离镜的细情他知道的并不多。
他闭关那些时日，小狐狸每日都要在洞室外待上个把时辰，唯有那日，他迟迟未觉出洞外气息，不免有些惦记，散了神识便听见弟子们在议论此事，寻到酒窖时她已喝了不少酒。
她说完又叹了一叹，拉着师父的手再拢进怀里，语气也缓下来，轻得似叹息，“当时十七糊涂，还以为自己是因为遭了离镜同玄女的背叛才难过。”
“如今回想起来，让十七难过的，有恨自己不争气，瞎了眼，累得师父平白受了污蔑，亵渎了师父。有恨离镜背信弃义，明明才说完与我在一处，转头却与我引见给他的表妹厮混在一处。有恨玄女忘恩负义，不声不响抢了我的东西。”
“很多，却独独没有儿女私情的醋意。”
当真是半分都没有过，可惜她从前分不清，也没顾得上去好好分辨，甚至还没来得及难过多久，师父便出关了。
“后来在酒窖里烧那些东西，十七只觉得丢脸。”当时的情形恍然近在昨日，她抬眼再看着师父，自责地皱了小鼻子，嗓音也闷得软软糯糯的，“没想到却惊扰了师父，还累得师父要带十七去散心。”
他无声的弯起唇角，当日情形亦恍似昨日，明明想要哭鼻子的小狐狸，躺到他腿上来却又说不想哭了，连哭都能三心二意，难过起来也不专心。
他的小十七向来洒脱，也担得起事，发生那样的事他知她定是郁结难平，却也以为她是当真伤了心的，未曾想，竟也只有郁结难平。
她贪恋的看着师父的眉眼，想着彼时的事情想得又弯了小嘴，“那时候十七在灵宝天尊那里住不习惯，睡不着，师父就陪十七下棋，还特意输了好多银子给十七……”
那里亭台楼阁，连廊环绕，可谓颇为雅致，处处都好，可她许是心里堵着事便怎样都睡不舒坦。
那时候灵宝天尊特意挑了一处最好的院子给师父，她沾着师父的光便也住了进去。她如今还记得她屋子那张床榻又软又宽敞，可睡起来，却当真没有她昆仑虚的那张小床来的踏实。是以她半夜爬起来想去外头瞧瞧师父睡着了没，出门时却见师父正负着手站在院中的一株花树下……
她当时还因师父也未睡着很开心，想着正好能跟师父说说话。那树下有张琅玉案台，她还特意跑回屋里抱了茶具出来，给师父煮了一壶好茶。后面都说了些什么她如今已有些记不清，只记得茶水都喝了三壶，师父又化了一方棋盘出来。
她的棋艺向来是惊人，平日里便没少被师兄取笑，也自然晓得师父同她这样的臭棋篓子对弈，定是没什么乐趣可言，本想说让师父去寻灵宝天尊来下，可师父却说此番对弈以金花生做筹码，只要她能在一盏茶内不输给他一子，便算作她赢。
她记得那日的棋，一直下到灵宝天尊差人来请师父登坛讲法，她赢的金花生足足拿衣襟兜了一怀才送回屋里去……
……
她拿指头勾着温热的大手摇一摇，想得眼里尽是甜软的笑，“师父还记得么？”
“记得。”他含笑应一声，指腹拈上小手，“那时本想让你出去逛逛，买些自己喜欢的东西，谁知——”
“谁知十七买回来的都是给师父的，反倒忘了给自己买~”她有趣地笑着接一句，说完又忸怩地抿了小嘴，语调也软得腻人，“不过后来那些好吃的也都便宜十七了~”
那时听师父说了她才晓得，原来天宫里的每一重天都有一间尚品司，专门售卖三界各处搜罗来的稀奇物什，她那时年纪小又图新鲜，虽说那些东西委实没有昆仑虚库房里的好，她还是买了不少。
如今还记得她当时应是给师父买了两身常服，唔，后面回昆仑虚时师父身上穿的便是她买的那件~
还有一套镂着银丝的发冠，一根雕了龙首的玉簪子，一套刻了山河图的文房四宝，一副拿珊瑚珠子磨出来的棋子，还有一些零碎的小物件，瞧着精巧的小零嘴也买了不少，不过天上的那些吃食大多是徒有虚表，莫要说比不上师父的手艺，便是连二师兄的手艺都差的远。
她再往师父怀里拱一拱，又不经意的叹了叹，“后来师父还带着十七到各处去赏景儿，逛园子，长见识，还带着十七去看戏……”
这般说着便又想起当时情景，她不自觉地弯了唇，再仰起脸看着师父，“师父还记得吧，当时那些人瞧见师父都吓傻了，他们应是做梦也想不到，堂堂战神竟然会去听折子戏~”
他被小狐狸拿着腔调的小语气逗笑，想起当初情境亦有些哭笑不得，索性他一贯不畏人言，多被人看上两眼也无甚打紧，倒是小狐狸听了一半便要拉他走，事后还撅着小嘴与他品评，说那戏文唱得不如凡间的好。
她眼圈有些热，便又垂下眼看向手里抱着的大手，心疼的拿指腹慢慢摩挲着，喃喃出声，“其实十七那时候早就不难过了，看到师父出关十七就不难过了，师父带十七散心那些日子十七是自责，恼自己不争气，先是累得师父替十七挡天雷，又累得师父担心十七，跟着十七操心。”
她抿了抿唇，声音越说越小，心底也越发细密的疼，“十七那时还糊涂的以为，师父的伤真的没大碍了。回来时在路上师父说倦了，想小憩一会儿，十七也就真的以为师父是累了。”
她那时只以为师父的伤还未好利索，却不知师父伤得有多重，想想也该知道，师父是战神，从前也有带着她出过门，又何曾说过倦了要小憩的话，可恨她跟着师父一连在外头待了整整四十九日，竟也从未发觉过什么。
她眨一眨眼，将眼里的酸热眨散，再牵起嘴角柔柔笑着，抬头去看师父，语调软糯又娇憨，“师父打坐调息的时候，十七就在后头看着师父~”
他听得心中酸涩，却又忍俊不禁，缓缓挑了眉，“看我做什么？”
那时他屏了六识，还以为她自己去玩了，并未发觉她竟是在后面在看着他，倒是他方调息完，她便跑回他身边来。
她定定的看着师父，静了几息才轻声的问，“师父那时候是不是很难过？”
那时候她只晓得他跟着她不省心，见他打坐调息时自责又难过，还无端的觉得心中不安宁，却唯独不知他心中也是难过的。她那时心中只有对离镜的愤恨难平，而师父定是真的被她伤到了吧……
他无声的弯起嘴角，眸中却满是疼惜，指腹抚上怀里人儿见红的眼尾，语气里含了揶揄的笑，“小十七受了委屈，我若不难过一些，岂不是要被十七埋怨没良心。”
他从未想过会有那样一日，他的小十七总算懂了男女情意，那个让她懂的人却并非是他，而她初识了情味却出了那样的事。
他当时难过自然是有的，可更多的还是心疼她。他的小十七可以不要这世上任何人，却没人有资格不要他的小十七，当时若非那场战事耽搁，他定然不会叫欺负她的那两人好过。
他昆仑虚的人，又岂能是容人随意欺辱的，更何况还欺到家门上来，更何况还是他放在心尖上的小十七。
后来，待他醒来时早已物是人非。而如今，便更无遗憾可言。
她被师父这话噎了一下，拧着小眉头睨师父一眼，又闷闷地小声嘟囔，“都是师父总说十七没良心~”
当真是很没良心呢。
她暗自叹一叹，再仰起脸看着师父，想要说话又觉着这般躺在师父怀里不够郑重，便起身退开自己坐好，再拿两只爪子都捧上师父的脸，认认真真地看进师父眼里，几乎一字一顿的正色说给师父听，“十七没有喜欢过离镜，从来都没有。”
他被小狐狸这幅太过正经的小模样逗得有些失笑，心底里酸软得发疼，又哪里用她这样告诉他，他一早便知晓了。
自知晓她心中有他时，他便知道了。
一直黏在怀中的小身子总算挪到一旁，他扶开脸侧小手，欲看一看早就烤好的蘑菇是否还能吃，不想才一偏头却又被小爪子搬回来，再被迫对上皱着眉头的小脸时，便当真是哑然失笑。
她对手心里的俊脸突然笑起来不大满意，眉心便又紧了一下，看着师父正色下来才又接着软声念道，“后来离镜找过十七一回，就是十七在西海寻到师父前不久的事，那时候十七还信誓旦旦的跟他说，曾经确实对他动过心。”
她不经意的叹了一息，指腹磨蹭上清俊的面颊，如此说着便又热了眼眶，鼻尖酸意也有些难忍，“十七那时还不晓得自己的心意，不晓得自己对师父的心意，明白之后才清楚，十七心里从来没有容下过旁人。”
从来都只有师父一个。
她从前从不敢那方面想，便也不曾发觉，等到明白过来时才恍然看懂，原来师父待她的好，原来她心心念念着的，那些小女儿家弯曲婉转的，待师父的心意，竟都是儿女情长。
而她这十四万年的仙生里，也不过只有师父一人能让她生出那样的心思罢了。
可笑她从前糊涂，不晓得那是男女间的爱慕，竟还傻傻的以为只是师徒间的感情好。
她视线里有些朦胧，眼里更是酸灼的厉害，唇瓣却柔柔地弯起来，细细致致的软着嗓音道，“从始至终，都只有师父一个人。”
山风卷起一阵梨花雪，将烬的火堆里一连炸起几个细碎的火花。
他有须臾的恍惚，恍惚觉得他的小十七从前也曾与他说过这样的话，说她心里从来都只有他一个人。这些话即便她不说他也知晓，可此时听她这般亲口说出来，这般似诉着情话的说给他听……
将他痴痴的望着的瞳眸里是太过清晰透彻的依恋和爱意，这般傻傻看着他的小模样亦太过乖巧得动人。他滚间不自主的滚了一下，一手环上慢慢纤腰，一手抚上柔顺的发，情不自禁的靠近，亦拢着人儿缓缓近前。
周遭十里皆静，唯有心口里的跳动激越且炽烈，气息相触时他险些阖了眼，下一刻掌心里的小脑袋却突然滚进他怀里，温软的小爪子拉上他的手，嫣红的小嘴也又翘了起来，“还有素素……”
墨渊：“…………”
他禁不住狠狠抽了抽嘴角，复深深瞧了一眼毫无知觉的小脸。
白浅上神并未发觉自家夫君那晦暗难明的眸光，只一边摆弄着好看的大手，一边眼也不抬的问，“十七还没有给师父讲过素素的事吧？”
如今既是说到这些，自然是都跟师父说清楚了才好。
师父低低应了她一声，她自然知晓师父是心疼她，便抬起头朝师父笑一笑，再握紧温热的大手，慢声开口，“其实十七被擒苍丢到东荒俊疾山，大概是两三年后才遇见的夜华。”
她那时并未留心记着四时变换，只恍惚记着应是看过几场雪。她不经意的往温热的胸膛里拱一拱，“先前那两三年十七都是一个人，平日里摘些果子填肚子，摘的多了便拿到山下去卖。山下有个小镇，很热闹，有时候十七攒上一些余钱，还会去听一两场戏。也见过很多人……”
做素素的那段过往她已太久没有想起过，许多细枝末节都已模糊不清，不知是否是擒苍那封印的缘故，还是因她那时受了些伤，尤其是……素素同夜华有过的肌肤之亲……
或许因着那时她被桃花露护着，经历那些事时并非是她本体，如今又提起这回事，她才讶然发觉，竟是全然想不起当时情形。
她极轻的颤了下眼睫，怔怔仰起脸看师父，忽地便笑了，酸意也涌上眼眶，不记得好啊，再好不过了了，如此才算是圆满了。
她定定看着含笑将她望着的温软眸光，抿一抿唇，有些等不及想要告诉师父，却一时又不知该如何开口，只长长舒了口气，再软着身子蹭进师父怀里，接着说她方才未说完的话，话音儿里也带了甜软的笑，“那时候镇子上有个大嫂还想要给十七说媒来着，有读书的人家，有做小买卖的人家，还有个说是她家的表弟，在邻县里做什么官，想要讨十七回去做夫人~”
她那时没了记忆，其实并不常下山，不过是偶尔去卖些果子换点粮食，也不大愿同生人搭话，做媒那回事还是有一回她又下山去卖果子，不小心将扇子弄丢在一个卖米的摊子上。那米摊的大嫂同她见过几回也有些相熟，便说她一个姑娘无依无靠的度日艰难，要给她说上一门亲事。
那大嫂是个大嗓门儿，几句话说下来便又引来了好几个大嫂，拉着她要给她说亲，后来她被闹得无法，只得说自己并无成亲的打算，且说不定家中是已然成了亲的，大嫂们才算罢休。
她想得有些有趣，撒娇似的看师父一眼，再拉上一跟匀亭的指节玩着，“不过十七一个也没答应。”忽地想起什么又抬眼去看师父，“十七跟师父说这些可不是要跟师父炫耀~”
“嗯。”他宠溺的应上一声，指间拢上小手，虽说小狐狸念叨得着实是将得意都挂在了小脸上，他亦晓得她是因何同她说这些，自知晓她心中有他时，他便明白了。
远处的云霞又换了一种颜色，将满山的梨花皆抹了一层淡粉，有风吹来时携着清新的淡香，不似桃花的幽甜，却也是好闻的。
她伸手抚上师父的脸，指腹抚上清俊的面颊，嗓音轻柔得似绕在花间的风，“十七是想告诉师父，若非夜华生了同师父一样的容貌，十七不会想要让他长长久久的留在身边。”
她那时虽是一个人很孤单，却也不至于随便救了什么人，便想让人家以身相许的。看见夜华那时，她便觉得那副容貌很熟悉。
并非是从前见过的那种熟悉，而是发自心底，又似是更深的地方，以至于看见那张脸，她便能安下心来。
她无声的叹了一息，又郁闷地撅了小嘴，两只爪子都捧上小白脸，“说到底都是他拿师父的脸碰瓷了十七~”
手心里的小白脸轻轻挑了眉，诚然她这话说的也委实是有些不大讲理~
她禁不住清一下嗓子再赖回师父怀里，指尖勾上大手攥着，不经意的望向连绵不绝的梨花，嗓音也变得轻浅，“他那时倒在十七屋前，身上都是血，十七一见便慌了神。十七不怕血的。可看见他身上躺着血的伤口，不知因何便哭出来了……”
便是独自在俊疾山醒来，前尘尽忘，她也未曾慌过，可见到夜华那时她是真的慌了，慌得整颗心都是疼的。
如今想来方知，她应是下意识间将夜华当成了师父。
她轻轻的叹了口气，再往踏实的气息里靠一靠，抬眼去看师父时又娇气地撅了小嘴，“说起来都怨擒苍那法术使得不精，他要封印便该封印得彻底一点，十七那时候还梦见过师父呢~”
风声簌簌，一片花瓣吹进怀里，他拈开落在小狐狸鬓边的花瓣，再慢慢顺着几缕青丝与她拢到耳边。他自然晓得他的小十七不怕血……
他眉宇间的沉凝似要将痛楚化成实质，她看过来时又掩得只余宠溺，疼惜的轻挑起眉，“是么？”
她抿弯小嘴点点头，又贪恋地赖回师父怀里，“就是梦的不清楚，也看不见师父的脸，只能模糊瞧见个影子，有时候在桃林里，有时候……” 是滔天火海……
说来也怪，明明许多琐事皆已记不真切，那些本就模糊的梦境却还能记得清楚。她不自觉地握紧师父的手，“后来十七见到夜华，就觉得很熟悉，看见他便觉得踏实，安心。”
所以他说要报答她时，她便下意识的说了让他以身相许，其实她那时并非是想一定要与他成亲，她只是想长久的将他留下来，而她能想到的能让他长久留下来的法子，便也只有成亲。
毕竟不管戏文里还是话本子都是那样写的，又或许，是她心底里一直深藏着的，她自己都未曾发觉出的情愫作了祟……
而如今，她同师父都已成亲了。
她长长的吐了一息，不觉间便弯了唇，握着她的大手攥得有些紧，她拿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勾上地师父的手指头，忽地想起什么又郁闷地抬眼去看师父，想着要出口的话，倒是恍然想起师父初醒来那时同她说的那句，“小十七，为师的同胞亲弟弟就这么被你拐了……”
她抿一抿小嘴，眼圈里忽地便有些酸，那难抵酸楚在心尖儿里绕了一圈，不知怎地便又变成了点旁的意味，是以她这出口的话不知怎地便也学了师父当年的语调，“不过说起来，师父那胞弟可是拿苦肉计诓了十七~”
小狐狸说得一副兴师问罪的小模样，他不觉也弯了嘴角，“苦肉计？” 话落蓦然想到什么，不禁轻蹙了眉。
她挫败地叹了一叹，再瞧回爪子里摆弄着的大手，“他那一身的伤，不过是个障眼法罢了。”
可惜她那时候是一介凡人，什么都看不出，平白为他那一身伤担惊受怕了~
她郁闷地瘪了小嘴，这样说起来不免有些愤愤难平，禁不住再仰起小脸跟师父抱怨，“可怜十七那时候自己都吃不饱，还要省下粮食养着他一个大男人。”
师父蹙着眉心定然也是同她一样，觉得夜华君做得委实忒不地道，她撅着小嘴再揪回大手，说起来也觉着越发气人，不禁将小眉头也拧了一拧，“他堂堂天族太子竟也好意思让一个凡间女子养着，也不说掏些银钱让素素去买粮！”
可怜她那时还觉着他应是被仇家追杀，定然过得落魄，可怜她日日饿着肚子，恨不得有一粒米都省下来给他吃，可怜她日日都要发愁，到底怎样才能不将他饿死~
拂过鼻尖的风还裹挟烤蘑菇的香味儿，彼时那种情形倘若换作是师父，唔，即便师父身上真的没带银子，即便师父也是一介凡人，也定然是能想出法子不会让她饿肚子的！
不过话说回来，倘若真是换作师父，师父定然是不会答应她说的以身相许的，凡人不过区区百年寿命，生老病死，仙凡有别，即便要强行在一处，也注定是不会有好结果的。
所幸，她同师父都生而为神族。
她攥紧温热的大手，下意识抬头去看师父，却见师父正沉沉蹙着眉，眉心都叠出折痕了，看得她心口里也跟着揪紧的疼。
这些事她从未跟师父说过，便是她自己如今想起来都觉得素素可怜，师父听了定然是更心疼了，都怪她方才口不择言！
师父脸上的神情依旧沉肃得紧，她抿一抿唇，又禁不住清一清嗓子，试图将话头往回拉一拉，“咳，其实也有好的~”
定定将她望着的俊脸总算松了眉心，唇边也微微弯了起来，她心下正松了一口，没成想却听师父问了一声，“比如？”
“…………”
她被问得卡了一下壳，眨巴眨巴眼睛，努力地回想一番彼时的太子殿下夜华君的好处，再试探地接着师父的话音儿道，“比如……他做饭还是好吃的。”
那既是她的一场情劫，自然是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她如今能想到的也就只有夜华君那做饭的手艺还算不错，正想再跟师父说一说后来素素也是能吃饱的，可没成想她这厢话音儿方落，师父便先挑了眉，紧跟着又问了一句，“比我做的好吃？”
她蓦地又噎了一噎，忙拉上大手再跟师父表一回衷心，“自然是不及师父的！” 说完又觉着不大对，禁不住再嘟囔一声，“师父怎能同旁人比~”
他拢着纤弱的小身子往怀里带一带，唇畔牵起宠溺的弧度，眸中灼热却有些难当，胸膛里气血翻涌愈甚。
适才听她说起苦肉计时，他便已猜到了大概，却未料到她同夜华在一处时竟连裹腹都艰难，而夜华，为了心中谋算，竟也能眼睁睁由着自己心悦的女子因他如此。
苦肉计，他一直以为当年素素同夜华亦是两情相悦，却如何也未想到他们竟是那样的开始，当年的离镜又何尝不是，只因他的小十七心地柔软善良……
喉间溢上一丝腥甜，他不动声色咽下，慢慢抚上温凉的小脸，不觉间嗓音便哑的有些浓重，只是恰好起了一阵风，听得并不明显，唯有一如往常的宠溺语气极是轻柔，“还要吃蘑菇么？还是再烤些旁的。”
她懒懒地摇摇头有些不想动弹，唔，他要是再给她烤吃的，他便不能抱着她了~
她转个身拿爪子抱上师父腰间，不禁长长的舒了口气，原本这些事她自己都没能想起来，更没想起要跟师父说，今日倒是被小凤凰勾起了话头~
虽说这些事师父听了定是要心疼她，可她还是想将这些事都原原本本的说给他听。往后还有数不尽的来日方长，她还要将师父睡下那七万年里发生的事，都慢慢说给师父听，唔，还要将那七万年里她听来的师兄们的八卦，也都一一讲给师父听。
她不觉甜甜一笑，贪恋地再仰起脸好好瞧着师父，“十七都跟师父说完了，师父有没有什么要跟十七说的~” 话这般说着不禁幽幽皱了点眉，“师父可曾有过桃花？”
她记着彼时在水沼泽见到的小师父，可是很讨女孩子喜欢呢，旁的不说，单是讲学殿里的女同窗，她记着她都瞧见过好几个偷瞄师父的……
他被凶巴巴的小眼神逗得忍俊不禁，一手覆在柔弱的小肩膀上慢慢拍着，下意识便想应没有，话到嘴边时默了一瞬，唇畔的温软便更浓，“有过。”
她怔怔眨了一下眼，猛地便要坐起身好好跟他说道说道，奈何没能挣过搂她的大手，温缓的嗓音也跟着飘了下来——
“我七万岁时，有过一朵，是白止的亲妹……”
——
作者有话说
第88章 红烛双影一双人（13）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