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生丸]白灵切》白银星

25、人生五十年 一

　　一瞬时的激昂过后，此地唯独沉沉死寂，圆月之色被妖气染为猩红，如鬼之巨大眼瞳悬于正空。

　　我敏感地察觉到前方四魂之玉的气息，但此刻唯有面红耳赤、惊慌失措，自这般任性大胆的话中语无伦次，"不，我的意思是，就是……"

　　杀生丸看着我。

　　不能在此处拖延，否则城中百姓性命堪忧。为自己寻好理由，我睁大眼睛、若无其事地看着杀生丸，以希冀他将此事略过的语气期期道："兄上，我们先去城主府将那群可恶的豹猫击溃可好？"

　　出我意料，他的唇线不着痕迹地微微一动，松开了我的手腕，"那便走吧。"

　　我暗松一口气，紧接着就被他揽在怀中，脸颊陷入柔软至极的绒尾之中，飞跃之间风声萧萧如刀，我听见杀生丸自我上方低沉的声音。

　　"待解决了豹猫一族，为兄再与你解决方才之事。"

　　——何为，躲得过初一躲不十五。

　　我自心头哀叹一声，最终决定庆幸于好歹尚有初一可躲。

　　"兄上。"我的声音自绒尾中闷闷而出，"她们好像有四魂之玉。若我没猜错，她们应该想用四魂之玉将那领主复活，就跟当初奈落做的一样。"

　　杀生丸低低地应我一声。

　　-

　　此城虽承办两国结亲之盛事，但毕竟地处偏僻，既不繁华，亦不壮丽，只是边境上普普通通的荒凉小城。因而，以杀生丸之迅捷，到达城主府也不过几息之间。

　　而犬夜叉一行人竟先一步赶到。

　　月终是升至了最高空。祭祀之时已至，四魂之玉盈盈发亮，巨大结界之中坐有一巨大尸骸。

　　人形豹猫首的硕大骷髅架毫无声息地依靠于城府之前，承重木梁因其沉重的身躯而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吱"响声。

　　尸骸前方，有一座祭坛，本是此城主府宣事训话的广场，如今摆上了数不清的妖符咒语，数块四魂之玉置于正中央，其亮意诡然发红，犹如昭示着死者复活的不详之景。

　　方才豹猫首领两人，加之另外两个看似与她们互为姐妹的少女，此刻带领一众豹猫跪坐于尸骸之前。结界之中，在这红光、这盛月之下，豹猫一族齐齐鞠礼、低声祈祷。

　　"请复活吧，领主大人，我等将为您献上那可憎的犬族的血液！"

　　呼唤祈祷之声低而激昂，若轰天一雷沉闷打下。金塔黯淡，脊兽断翼，尸骸终是被唤醒，他自死之深渊猛地伸出一只腐烂巨手，伶仃的骨爪一把抓住四魂之玉置入喉中——

　　豹猫领主发出时过数百年的怨恨之息。

　　"给吾血、肉和灵魂——"

　　在他之旁的小型结界轰然打开，白光如长虹般冲天而起，露出其中无数摩肩接踵而立的城民们。人类互相抱着畏缩成团，抱头喃喃，颤抖地等待被献祭的命运。唯独其中三道熟悉的身影依然站立。

　　我诧异地睁大眼睛：那是戈薇、珊瑚和弥勒。

　　"兄上！"我疾疾道，"不能让那妖怪吸收祭品彻底复活，她们有结界阻挡外人进入，请让我去破开结界！"

　　话音未落，仿佛早预见我如此请求一般，杀生丸的手已先一步心有灵犀地改揽为推，加之绒尾的力道，将我如流星般掷向她们——

　　灵力尽数灌入仁王大自在天，刃纹竟因灵力充沛显出无暇之白色，其光沸沸，如天照之辉。

　　我来不及顾及此般异象，轻喝一声，洁净灵气提至森寒之境，仁王大自在天蓦然撞上结界，又将其如水光一般顷刻劈散。

　　原本可罩住整个城主府的结界荡然无存。我自空中转身，继而翻身落于地面，持握大太刀，与猛地起身看来的豹猫们对峙。

　　身后脚步不断，犬夜叉直冲而来，以铁碎牙掀翻数十堵在前方的豹猫喽啰们，霎时猫声惨叫嘶吼不断，我以余光望去，看见他一路横冲直撞直至戈薇身前，方才彻底放心而下，专注地面对此前的场景。

　　冬岚的秀眉锋然倒竖，仇声喝道：“你竟然破坏了领主大人的结界！”

　　震惊、憎恨、愤怒、意图将我噬以血肉的四道目光，豹猫四兄妹们以包围之势向我靠近。

　　"百里。"

　　杀生丸却自我身侧走来，越我而去，挡在我的前方。

　　"去做你身为巫女应做之事。"

　　万般想象，也想不到厌恶人类的他会说出这般话语。我讶然看向他的背影，"但兄上……"

　　"这是我的战斗。"他淡淡道，并非指责，并非排斥，反似在解释一般向我命令道，" 五十年前，她们能从我手下逃脱，并非寻常的普通妖怪。”

　　"有吾在，你不必涉险。"

　　“离开这里，去做你该做的事情。"

　　我想与您一同战斗——

　　这话被我狠狠咽下喉咙。

　　他要我同他而往，却又将我阻于战斗之前，独自迎战。这般前后矛盾颠倒之举，本不该出现在他这般杀伐决断之妖身上，但如今出现之时，我竟心头热切，既是不甘，又是动容。

　　终究，我哑声应是，转身毫不留恋、毫无踌躇地奔向那些被豹猫们围住的人类。

　　"给我血、肉和灵魂……"

　　怨鬼般的渴求呼唤声自身后响起，打斗之声蓦然爆发，妖力如海啸般自我身后轰然而起。我毫不回头地奔至戈薇面前，犬夜叉猛地看到我，"百里姐姐！戈薇她们就交给你了！"

　　"难道，你要去参与那边的战斗？"

　　"那是当然！那群家伙拐走了戈薇，还想用他人的血肉复活，我可不能原谅这样的事情！"犬夜叉毅然持起铁碎牙向四豹猫而去，蓦地一顿，回头朝我道："百里姐姐，不要阻拦我，我知道杀生丸对我当初被封印而没能参加战争的事情非常生气，但……不能坐视弱小被屠杀，这可是当年你教给我的。"

　　我为之一怔，将要呼喊他莫要前去的话语本已至嘴边，因这一怔而滞住了。待我回神之际，他已冲进杀生丸的战斗之中，提着铁碎牙悍然击退杀生丸身后妄图偷袭的春之少女。

　　事有轻重缓急，我猛地收回目光，看向戈薇，"你还好吗，没事吧？"

　　"嗯，我没事。"戈薇朝我笑道，"多亏了巫女大人和犬夜叉及时赶来，否则我和这些城民们都会……"

　　奇怪。

　　"那便好。我们先把这些城民们疏散出去，离开这危险之地吧。"

　　"好！”

　　“大家所有人！快跟我一起朝这边离开！"戈薇当机立断，朝着仍不敢逃跑的城民们呼喊起来。她的声音极具感染力，原本仍然瑟瑟发抖的人听了她的声音，左右顾盼，终是提起脚步开始跟她向外跑去。

　　……奇怪。

　　刚跑两步，一众豹猫喽啰围绕过来。跑在前面的人被堵了个正着，看着豹猫们锋利的爪牙和手中所持凶器，纷纷害怕地再度后退。戈薇眉头一皱，一马当先而上，毫无畏惧地直接分开当路的豹猫们，嘴上振振有词，"你们做什么啊，我们可是最重要的祭品，不能伤害的吧？既然如此就给我让开——"

　　撇开心头怪异之感，我憋住嘴角要溢出的笑意，钦其勇气，佩其无畏，自她身后以太刀之间合将左右豹猫逼开，为身后一众人类分开一道逃生之路。

　　正是匆忙逃跑之际，这边方才顺利进行，那边却突出状况。

　　"犬夜叉！"

　　那争吵的声音连此处都听得清清楚楚。

　　兄上饱含震怒的语气喝道，"给我让开，你这等半妖！"

　　"我可不让，这群家伙跟我也有关系！"

　　刀剑相撞之声，我不必回头便听得出，那是铁碎牙与斗鬼神阋墙而斗之声。

　　"此番战斗，岂有你插手的余地！因迷恋人类巫女而被封印的可笑之徒，给我看清楚自己的身份——"

　　浩瀚妖力如龙蛇过境，自斗鬼神之上惊叱而出，几要将此城主之府掀翻栋梁、唯剩狼藉之地皮。碎裂梁木与泥土旋风般重重而去，犬夜叉躲闪不得，咬牙喝出"风之伤"之招式，与斗鬼神喷薄而出的威势赫然相撞。

　　火光轰然，黑夜被照得透亮，豹猫领主狰狞之头颅闪过阴暗之影。甚至豹猫四者为避免战火波及，都反身远离了斗鬼神所斩过的无空之域。

　　我无奈而后悔地闭了闭眼，手持仁王大自在天于豹猫小兵之间旋身一挥，以脚踝为中心，以大太刀为画具，画过完整而无暇一圆，将方圆手持兵械者尽数击退，为后方人类劈开宽阔道路。

　　"快走！"我低声喊道。

　　戈薇担忧地回头向犬夜叉的方向看一眼，而我恰时抬头。此时此刻，我与她的目光蓦然相撞，那怪异之感犹如野兽一般撞入我的心脏，几乎使得我痛得微一躬身，尽管我顷刻便强令自己站直，不得于此刻屈于痛楚。

　　戈薇未曾发现我霎时的异样，"他们这样打下去，豹猫他们要怎么办啊！巫女大人，您有什么办法吗？"

　　——她话音未落。

　　我亦回头看去，身后那被四魂之玉所操纵的尸骸再度发出渴求血肉的呼唤声，而冬岚略有焦急地回首道："领主大人，请稍加等候，我们立刻便将仇人之子的灵魂奉上。"

　　她毫无实质的回答并未令其主君满意。领主黑洞洞的眼眶宛如贪婪兽口，毫无理性、毫无克制。他求而不得，缓缓回过头，将那眼眶中幽亮如冥火的光望向与杀生丸、犬夜叉战斗的三名豹猫身上。

　　恶寒自身后绽出，我自那瞳光中霎时知晓他意欲为何。下一刻，我尤且在犹豫是否要提醒敌人，那点瞳光蓦地大盛，显出极度阴邪之意来。以与其腐朽尸骸毫不相符的雷霆之速，豹猫领主瞬间伸出巨爪，一击之间便致毫无防备背对于他的三名豹猫重伤！

　　连续三声落地声沉重而来，兄妹三人不可置信地颓然倒地。

　　我猛地捏紧了仁王大自在天。

　　领主发出畅快而贪婪的声音，忽而仰天长啸，张大骷髅之颌，狂热地汲取其他们的灵魂来。

　　——直到此时，戈薇的话方才落下尾音。其担忧之声落于尘埃，我回过头，一切好似都被放慢，她不安地伸手来触碰我，那只少女柔软而满是伤痕的手碰到了我裸露于空气中的手腕——

　　"啊……"

　　我近乎茫然地于剧痛中捂住胸口。

　　仿佛嘶吼，仿佛痛苦至极，仿佛灵魂被生生抽走一般，我听见我自身体深处发出一声极端可怖的□□声。身体像被无数剔骨刀寸寸剔开血肉与骨骼，六条河原的刽子手挥出凌厉一刀，灵魂霎时暴露于鲜血之中，被冰冷罡风吹过，继而如木船入海涡，我被一股不可违抗的巨力吸搅而去。

　　我高高飘起，视线虚无一片，竭力向下望去，依稀中见冬岚、犬夜叉、杀生丸同时停下战斗，震惊而不可置信地朝我望来。

　　其中，杀生丸的目光尤其夺目，那双纯粹的黄金瞳如掀起千万狂风怒号，深深地烙于我心中。

　　"兄上……"

　　我妄图呼喊他，却发不出声响，唯独嘴唇保留了喊那一道尊称的形状。

　　下一刻，我眼前一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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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继而一亮。

　　刺目的惨白掠去我的视野，继而缓缓恢复，四周的一切都沉下去，沉下去，黑下去，我举目以望，茫然四顾，一时半会还没搞清楚发生了什么，直到我缓缓低下头，看到我蓝色的短裙裙摆。

　　我毫发无伤，身体毫无异样，一身蓝色水手服，松松垮垮的领巾摇摇欲散，被不知何处而来的一阵风吹过，从我肩上落下，落到我下意识去接住的手上。

　　柔软布料扫过指尖，如同兄上腕间红发带一般的触感。

　　我结结实实、如在盛夏坠入冰窟一般，打了一个寒颤。

　　这是那个影厅。

　　前方座位上，还放着我为之而来的那把黑色雨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