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尽》黎婳

47、无间篇

　　藏海静静看着沉睡的唐无尽，然后伸手握住她的手，渐渐的，藏海的身影仿佛融入黑暗之中，唐无尽的手还悬在空中，像一个隐形人牵起她的手。
　　但这种情况并没有持续多久，不过十几秒钟藏海的身影就重新出现了，他狼狈地摔倒在地，险些把唐无尽也从床上扯下来。
　　“该死的！”藏海狠狠地抹了一把嘴角的血，眼里爆出前所未有的杀机，“这么狠的诅咒，你真的做得出来！”
　　“嘀嗒，嘀嗒……”点滴的声音使藏海清醒过来，他凝神半晌，轻轻地把唐无尽扶正躺好，而后拔掉针管，用棉签细致地擦干净冒出来的血，“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苍白消瘦的女孩躺在床上，显然不会回答他的道歉。
　　藏海走过去，他想倒杯水或者做些其他的事，让他忘记刚才的失败，不过他刚迈出步子，就踩到什么滑溜溜的东西，“哧溜”一下摔倒在地：“嘶——”
　　藏海目不能视物，他端详了那物什半天，才发现是一颗颗圆润硕大的珍珠，藏海气得要笑出来了：竟然是卫子卿的泣珠！
　　藏海坐在地上，一颗一颗地把珍珠捡起来，说不定能留着给无尽做一串项链什么的。
　　收拾好了，藏海继续坐在椅子上看唐无尽，安安静静，不觉时间流逝。
　　慢慢地，他自己也没意识到他的眼神变得悲伤，像海浪暗潮汹涌，其几何痛？
　　那样浓厚的悲伤淹没了藏海，就好像浸润了千万年的孤独，只有他一个人。星河流转，万物生长，巨兽守望着永远不会实现的谶语，纯白色的雪山上，是君王的尸首……

　　唐无尽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大殿上跪拜的美人，芬芳醇香的杜康洒在她的裙袂上；
　　朔漠中心零落的白雪，纷纷扬扬好似要掩埋一切；
　　月光下歌唱的美人鱼，绚丽的尾巴扬起漂亮的水花；
　　在凋敝戏台上扬水袖的伶人，她嫣红的嘴唇里呵出白色的雾气；
　　残破的木偶还在跳机械舞，冰凉的江水翻腾奔涌，吞噬了最美好的一切……

　　唐无尽上学时学过一个词语，叫做蒙太奇，那本是一种建筑术语，出现在一次语文考试中，运用在阅读理解中，描写了一只犬临死的经过，稀奇的答案引起一片唏嘘。不过也有人写出正确答案，就是唐无尽和浣雨。
　　院长嬷嬷有一部很老的相机，在孩子们小时候常常用作玩具，只有年纪稍大的两人会听嬷嬷说一些专业术语，蒙太奇即为有意涵的时空人为地拼接剪辑手法。
　　支离破碎的梦境里，一幕幕划过，像胶片，像古画，斑驳陆离，色彩冷涩。
　　迷迷糊糊之间仿佛是老师在问她：“请用吉光片羽这个成语造句。”

　　吉光片羽啊，让我想想……
　　“乱臣贼子的深情，就像上个世纪颓圮的篱墙，废墟掩埋着珍贵的吉光片羽。”
　　“胡说八道，一窍不通。”老师笑着责骂她，她却忽然流泪了，眼泪吧嗒落在桌上。
　　“哎，哭什么，同学们记住，这是个病句，吉光片羽本身就有珍贵的意思……”
　　乱臣贼子自然有深情，对国的情，对民的情，只是这样的人又如何称得一句乱臣贼子呢？
　　你们……不懂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