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般若浮光》夜游星

9、般若浮光

　　在学校的星空下走过，还有湖里的荷花以及傍晚时的树影，走过大风天、阴雨天和雾霾天，从火车和公交车的窗外看流逝的风景，度过几个清闲的假期，我的读书生涯也结束了。当全新的生活向我迎面扑来后的几个月，我收到了秦西玥的消息。
　　一年前薛清屿毕业后的一段时间，他记录了自己的一个梦境。
　　他说在梦中他的背后长出了一双巨大的翅膀，当他看着天空将要向上飞去时，地面上忽然长出了几条铁链扯住了他的翅膀，而铁链的末端还系着巨石，他不停地挥动翅膀想要飞走，但那些铁链却一直拉着他，一片一片雪白的羽毛纷纷掉落，最后，整个画面都是像雪一样的羽毛。
　　他还写了一句诗：
　　焉有命轨，星主哀劳人。
　　当时我独自坐在咖啡厅里低头翻着手机，外面的光线渐渐暗淡下去，看到那句话，竟让我猛地一怔，心底涌起悲哀——不是为了薛清屿，只是为了那一句“星主哀劳人”。
　　我转过脸，暗下的天色使得玻璃可以隐隐浮现出我的影像，两只眼睛下方有着明显的浮肿，那时候走出父母保护伞的我也开始经历一些事情，我便想：“谁都不容易，你不容易，我不容易，我的爸爸妈妈这么多年养活我更不容易。可是不容易，也要活着啊。”
　　他说：“我爱他们，可很多时候，我看着他们却觉得自己无能为力，不是他们的错，是过去那个时代和环境塑造了他们。”
　　之前有些时候，我会觉得妈妈操心的事情大多，或者总是想着做饭。而直到我的心里也开始只想着今晚买什么菜的时候，我才明白了我的母亲。
　　约翰·亚当斯曾说：我必须学习政治和战争，这样我的孩子才有可能学习数学和哲学，以及地理、自然历史等等，然后我的孙子才有机会学习绘画、诗歌、音乐、编织和瓷艺。
　　最后一条是：
　　“人应该活得快乐，而不是活得正常。”
　　而上方小字显示的日期正好是我和家人抵达三亚的那天，也就是他离开的前一天。
　　后来又过了一段时间，在春天即将来临的某个星期天，我忽然听到窗外有清脆的鸟鸣声，那声音如同融化的冰雪一般清新动人，充满自由与活力，我放下手中的书，拉开通往阳台的推拉门，看到铁栏杆边有一只长尾的白鸟正抬头盯着我，他的眼睛灵动有神。
　　接着，他低下头在窗台上放了什么东西，就乘风飞走了。
　　那是一枚白色的种子。我特意去小区种花的地方挖了土把那种子种下，一两个月过去，也没有任何动静。
　　薛清屿的离去终究使我开始思考另一种可能的生活。
　　工作让我回家的时间变得更少，我开始怀念家乡田园般的时光——更加的，我的家人。我想起作家迟卉在《写给母亲的信》中写到：“
　　有人说：当你离开家的时候，你要说：“让你这么难过，我很抱歉”，然后转过身去走出家门。
　　可是，要对母亲说出那句话，有多难？
　　只有离家的孩子们自己晓得。”
　　君不见，恒山鸟，乳哺不得须于闲，众雏一朝散，孤雌回顾声悲酸。
　　我走在街上，或者入睡前，我常常回想，以前哪个场景，我愿意让它永远延续下去？
　　让在我过去的生命中选择一个片段永恒，实在是太多了，比如夕阳下我们睡觉醒来时，比如我们去奶奶家看兔子时，比如除夕夜我们一起吃饭时……还有一个场景，那就是在峨眉山上，我的左边是爸爸，右边是妈妈，听从导员的说法，我们在十方普贤像下绕三圈，我们慢慢地走，在那莲花灯旁、在漂浮的云海之中，永远走下去……
　　今年我25岁，几个月前我终于辞去了工作，回到了家乡的小城，此时我坐在阳台的沙发上，屋外又是一个好晴天，现在的每天都过得满足喜悦。以及，白鸟给我几年没有发芽的种子，就在不久前已经以意想不到的速度开花了。好像蒲公英，毛绒绒的白色，我的爸爸妈妈问我：“这是什么花儿呀？”
　　我便告诉他们说：“浮光花。”
　　浮光花所代表的，正是生命中珍贵美好的时光啊。

　　2019.12 夜游星

　　后记。
　　很显然，这几乎不能算作小说，是我自己的回忆录。我写东西常常几乎只写给自己看（笑），如果有人耐心读完并且想知道究竟是不是真的，我就会说：
　　假作真时真亦假，无为有处有还无。
　　献给我的爸爸妈妈，我写这个故事，一方面也以自己的行动、鼓励你们也能拿起笔来，每天抽空写下几百字，把我们共同的记忆，以及独自经历的事情记录下来，并不需要什么优美的句子，只需要坚持，未来，我们还有很多故事要继续……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