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效契约》执江子

12、契约

　　绕出导师席，沅池已经主动迎着她走了过来。
　　余菀书顿住脚步，站在原地张开手。

　　沅池停在她面前。
　　迟疑两秒，他轻轻咬了下唇，小心翼翼地前倾上半身。

　　说是要拥抱，结果他似乎有些“近乡情怯”。
　　两人只是虚虚抱了一下。

　　沅池整个人是呈鞠躬的姿势，肩膀以下和余菀书还差着好长一截。
　　手里动作看起来是要往她背上搭，但是余菀书没有任何感觉。
　　她只感觉肩膀轻轻碰到了他。

　　因为这个动作，余菀书对这小孩儿的好感更多一分。
　　摄像头拉近，她大大方方地在沅池背上拍了拍。
　　大抵是被惊到了，沅池身体瞬间僵住。

　　分开之后，沅池还有些愣。
　　余菀书又在他肩上拍了拍。
　　沅池猛然回过神来，惊慌失措地朝她鞠了一躬，然后扭头就跑。

　　全场观众发出哄笑声。
　　主持人调笑几句，又打起圆场。

　　“……”
　　余菀书抬手勾了一下耳边碎发，装作什么也没发生的样子，从容镇定地往座位走。

　　台下。
　　温时禹身后坐着两个年轻的小姑娘。
　　面对这种场景，两人议论纷纷——

　　“沅池好羞涩啊，我还以为他是高冷型的。”
　　“嗐，对别人高冷，对偶像还能高冷吗？”
　　“也是……话说我好吃这种霸气御姐和娇柔小奶狗的cp设定啊……”
　　“而且还是姐弟恋，我算算——四岁年龄差，可太香了！”
　　“呜呜呜磕死我了……”
　　“我觉得这期播出以后，肯定会有他俩的cp超话！”

　　“……”
　　温时禹拧起眉。

　　此时余菀书已经在前面坐下。
　　温时禹表情不善地盯了她一会儿，摸出手机发了一条短信。

　　*

　　这场录制从下午两点开始，到六点整，导演宣布暂停半小时。
　　连续四个小时的录制，观众们已经累得精疲力尽。
　　工作人员安排观众们有序离开音乐厅，而几位嘉宾则需要抓紧时间吃饭。

　　节目组送来盒饭，但这饭似乎放了一段时间，已经有些冷硬。
　　配菜也不好，素菜里一堆油水，因为被闷得太久，已经变了色。荤菜更不用说，全是肥肉。

　　余菀书本来就对食物不大热衷，见到这种卖相差的，更是完全没办法提起食欲。
　　她草草吃了点儿便合上饭盒。

　　齐笙跑过来问她要不要吃点别的，余菀书摇了摇头。

　　一来，她不想让别人觉得自己端架子拿乔。
　　二来，这地方周围比较偏，要买东西，齐笙得跑去很远，辛苦不说，也来不及。

　　余菀书觉得自己反正也不太饿，便只让齐笙给添了点儿水。

　　吃完饭，嘉宾们开始补妆。
　　同时，下一批观众也被放了进来。

　　六点半，录制再次开始。
　　直到又一位学员表演结束，余菀书才蓦地想起温时禹。
　　趁着中间准备的时间，她朝后面瞟了一眼。

　　——温时禹居然还在！
　　她还以为温总最多看完第一场，刚刚休息那会儿就该离开的。

　　录制现场要求很严格，普通观众一概不允许带手机。
　　虽然温时禹作为金主爸爸，可能有点儿特权，但是中途不允许离开录制现场这一条，必定对任何人都是适用的。
　　何况他还坐在离舞台这么近的位置，有点儿什么动静会很明显。

　　那么问题来了。
　　温总刚刚吃饭了吗？

　　半个小时的时间，除非之前自带了零食，否则就只能吃节目组提供的盒饭。
　　堂堂温总。
　　一丝不苟的温总。
　　余菀书实在无法想象他吃零食或者吃盒饭的样子。

　　察觉到她的视线，温时禹也朝她看过来。
　　目光里依然不带任何情绪。

　　余菀书忽然觉得自己好像有点儿多管闲事。
　　人家吃不吃晚饭和她有什么关系？

　　余菀书其实一向对别人的事情并不感兴趣。
　　只是不知道什么原因，温时禹总能在她内心激起涟漪。
　　或许是因为她对“合约恋爱”的这种关系感到新奇，还有些不习惯。
　　也或许……是因为温时禹这个人实在过于不同寻常。

　　余菀书收回目光，开始查看下一个学员的资料。

　　第二场录制从六点半持续到十点半。
　　暂停半小时的原因主要是需要换下一批观众。
　　毕竟嘉宾拿钱办事可以不休息，但观众禁受不住这么长时间的录制。

　　这一次，余菀书没忘了温时禹。

　　回头看过去的时候，温时禹正低着头玩手机。
　　屏幕上淡蓝色的光芒映照在他脸上，让鼻梁仿佛被打了高光，眉眼却隐在暗处，显得他五官更加深刻立体。

　　好看的确是好看的。
　　惊心动魄的那种好看。
　　就是冷漠得不近人情。
　　嘴还毒。

　　余菀书轻轻叹了口气。

　　毕竟两人还有合约在身，就算不是朋友，也绝不能说是陌生人。
　　余菀书觉得自己还是应该关心一下，便出声唤道：“温总。”

　　温时禹缓缓抬起眸子看她，眼睛里映出手机屏幕的蓝光，带了几分不食人间烟火的清冷气。

　　余菀书轻声问：“您还不走吗？”

　　“嗯。”
　　温时禹冷淡地应了一声，随后又垂眸看手机。

　　余菀书本来还再提醒他一句，下一场录完就得凌晨三点了。
　　然而见到对方这么爱答不理的样子，她讪讪闭上嘴，没再多说。

　　到了三点，余菀书眼皮子已经开始打架，整个人疲乏至极。
　　她个人作息素来规律，这还是她这么多年以来，第一次熬到这么晚。

　　之后还有一两个小时的录制，需要导师们补录一些镜头，而观众则可以离开。

　　齐笙给她换了一杯热水，低声说：“书书姐，我带了速溶咖啡，你要是困……”

　　“不用。”
　　余菀书阖目揉了揉太阳穴。
　　因为长时间说话，她声音已经有点儿哑。
　　“只是补录，我还行。”

　　顿了顿，余菀书睁眼对齐笙说：“你先回酒店睡觉去吧，年轻人别熬通宵。”

　　“那怎么行？”齐笙瞪大眼睛，“我走了您就只有一个人了……”

　　“我没事，一会儿节目组会有人送我回去，补妆也用不上你。”
　　余菀书声音里带了点儿威严，“听我的，回去睡。”

　　齐笙咬着唇，不大情愿。
　　但是又有些怕她，不敢出言反抗。

　　正僵持着，突然有个工作人员跑过来，往余菀书面前放了什么东西。

　　“这是……？”
　　余菀书看向那人。

　　“那个……”
　　工作人员左右望了望。
　　此时旁边两位嘉宾都不在座位上，观众也已经全部离场。
　　他松下口气，低声道：“是温总让我送来的，说您没吃晚饭。”
　　接着，他声音更低，神神秘秘地说：“温总说让我别告诉您是他送的，但这怎么可能呢嘿嘿！”

　　“温……”
　　余菀书有些诧异，下意识回头看。

　　——温时禹已经离开了。

　　工作人员大概很忙，说完就小跑着离开。

　　余菀书打开面前的口袋，里面是个透明餐盒。
　　盒子里装着几只热腾腾的奶黄包。
　　这个点儿，也不知道温时禹是从哪里弄来的。

　　“你也吃一个。”余菀书给齐笙递去一个奶黄包，“吃完赶紧回。打个出租车，路上注意安全。”
　　说着，她不大放心地嘱咐：“上车之前拍一张车牌号发给我，微信打开共享定位。”

　　齐笙捏着奶黄包迟迟没有下口，倔强地站在原地不肯动。

　　余菀书还想教训她几句，冷不丁从旁边插.入一道声音：“我送她。”

　　齐笙被吓了一跳，条件反射地闪开两步。

　　余菀书看向声音来源。
　　温时禹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回来了，此时就站在她正前方，与她隔桌相望。

　　导师席下方有个阶梯，温时禹人高，站在阶下，倒正好与她视线平齐。

　　“那……”
　　余菀书没想到他突然出现，更没想到他会如此有人情味儿，竟然主动提出要送齐笙。
　　她几乎有点儿受宠若惊，半晌才说：“那就……麻烦温总了。”

　　温时禹也没说客气话，只随意地“嗯”了声，然后朝齐笙抬了抬下巴，简短道：“走。”

　　齐笙既怕严肃起来的余菀书，也怕任何时刻的温总。
　　双向夹击，她只好乖乖跟着温时禹离开。

　　*

　　所有录制工作结束，已经是凌晨四点。
　　余菀书头脑昏胀，第一时间去洗手间洗了把冷水脸。

　　从洗手间出来，有一条长而窄的走廊。
　　此时夜深人静，莫名有点儿慑人。

　　余菀书加快脚步走出去，随后停在转折处辨认方向。
　　正要抬脚，身后蓦地有人唤她——

　　“余菀书。”

　　“！”
　　余菀书脊背上瞬间被吓出冷汗。
　　转身的同时，她反应过来这是温时禹的声音。

　　男人正沿墙站着，身形修长而挺直，皮鞋在炽白的灯光下通明锃亮。
　　即便已经这么晚，他依然没露出一点儿疲意，单手揣兜站在那儿时，脊背也并没靠墙借力，仿佛一棵永不弯折的高大乔木。

　　余菀书呆了会儿，讶然道：“温总？您怎么在这儿？”

　　温时禹抬腿迈过来，口中不耐烦地“啧”了声。
　　他道：“我觉得你完全没有认真看那份契约书。”

　　余菀书不知道这怎么又和契约扯上关系，疑惑地“嗯”了一声。

　　“契约第十五条。”
　　温时禹越过她继续往前走。
　　余菀书下意识跟上。

　　“朋友聚会、大型活动等，对方有义务陪同或接送。”
　　稍稍一顿，温时禹补充道：“工作中若有必要，同上。”

　　“啊……”
　　契约上的内容，余菀书基本是看过就忘，因为她觉得按照自己日常的生活习惯，肯定不会触犯其中任何一条。
　　没想到，温总居然把这东西当成金科玉律一样执行。
　　还记得这么精准。

　　只是她现在这工作为什么就有必要接送？

　　余菀书不知道说什么好。
　　想道一句谢，又怕温总说她矫情，用诸如“我只是履行约定”的话来堵她。
　　毕竟温总本来就觉得她装模作样了。

　　沉默半晌。
　　倒是温时禹忽然开了口：

　　“明天和我姐一起吃饭。”

作者有话说

　　余菀书：卧槽！【吓出脏话
——